一碗麻沸散下肚, 王雎渐渐失去意识。
王栩在他意识朦胧前不阴不阳地点评道:兄长还是失了些勇气。
一本正经地在开玩笑。
他看周寅有些紧张,便想让她轻松一些。
太医顺口接话:怎么说?王栩笑道:若大哥能效仿关二爷刮骨疗毒,倒是勇气十足。
太医忍不住先笑起来, 知他这话是无稽之谈:生剜血肉之痛哪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人啊, 是真能痛死的。
王栩忍不住挑一挑眉:果真是能生生痛死的吗?太医已经准备操作,闻言点头:那是自然。
王栩便笑:麻沸散果真是很有用的东西, 若在过去没麻沸散时遇到眼下情景, 又当如何?太医正要上手, 却又因为他这话顿了一顿,笑着解答:再之前倒是没有什么统一的手段。
王栩点点头,一副了然神色, 十分认真道:有没有那种先将人敲晕,趁人昏迷之时再为人剜肉的?太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那若是人因疼痛醒来, 又该如何?王栩道:那再将之打晕就好,循环往复。
周寅终于如他所愿, 看上去没有那么垂头丧气,而是认真地道:本来伤口不致命的,万一将人给打死了可怎么办?王栩与太医一同笑起来。
周寅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雎昏倒, 太医便能放开手脚大胆施为, 半个时辰将王雎的伤势处理完毕。
他刚歇手, 周寅便奉了茶来,将人吓了一跳:不敢当, 不敢当。
周寅却很煞有其事的:您辛苦了。
王栩走近, 帮腔:您当然当得, 一盏茶而已, 就请不要推辞了。
太医这才将手中东西交给药童,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接过茶道了声谢。
王栩待太医饮了茶,与周寅相视一眼,很主动体贴地为她发问:大人,这便是处理好了吗?周寅感激地看他一眼,感谢他为自己开口。
太医点头应承:自然,不过还是要日日换药的,否则皮肉和裹布长在一起就不好了。
王栩眼睫微覆,像是认真记下了般道:是,倒是劳烦您要日日过来。
太医谦虚道:本分而已。
王栩又问:兄长这手伤势算严重吗?太医瞪他一眼道:那是自然,整整一盆炭浇在人手上,你说能不严重么?王栩轻咳一声道:是,那兄长的手可能复原?周寅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医等待答案。
太医叹了口气,顺手将茶盏放在桌上答道:他自己不清楚,难道你还清楚吗?他这手恢复到最好也只是能拿放些轻东西,再重或者再细致的活便做不了了。
周寅眉头顿时轻轻蹙起,低声道:这样严重,大郎君知道吗?太医道:自然不是特别清楚,若是知道的太明白,他不肯治,可怎么办?当务之急还是要劝他治病,毕竟只要有命在,一切都还好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周寅赞同地点起头来:您说的是。
见她认可,太医不忘叮嘱于她:周女郎可别在王大郎君跟前说漏嘴了。
周寅急忙轻掩朱唇,郑重极了:我知道的。
太医看了又忍不住和蔼笑道:也不必如此紧张。
周寅虽然点头,只是看上去依旧没有多轻松,神情怪凝重的。
王栩亲自送了太医走,周寅便在房中坐着等王雎醒来。
等倒是没等到王雎醒来,倒是先等来了送人归来的王栩。
王栩见她就那样温顺地坐在那里,他走时是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大哥的伤势你也看见了,的确不大乐观。
他顺势在她身旁坐下道,榨取王雎的剩余价值。
现在王雎的剩余价值便在于为他和周寅寻找共同话题。
周寅看看床上的王雎,确定他还没醒以后才轻轻松一口气,指了指外堂。
王栩会意,眉眼一低,赔礼道歉:是我疏忽了,咱们去外面说。
周寅微微颔首,随他一同到外面去。
然而一到外堂王栩却又绝口不提他兄长之事,问周寅说: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周寅摇摇头:什么都可以的,麻烦了。
王栩叹气:你我二人之间。
何须如此客套?周寅冲着他羞怯地笑笑,仿佛是习惯如此了。
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王栩笑着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周寅细声细气道:下午就要走了。
王栩知道她待不长久,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回去,于是用王雎做借口道:到时候我兄长若还没醒可怎么办?周寅看上去有些随遇而安的淡然:那也没办法了。
王栩便想着他兄长晚些醒来才好。
王雎醒与不醒始终是变数,他琢磨着要不要下药让兄长睡得久些,确保他醒不过来才好。
只是周寅就守在这里,他不好动手脚。
若是他找人灌药正好被周寅看到,反而解释不清,于是作罢。
可惜王雎实在不遂人愿,在二人将要用饭时正好醒来。
因是来特意探望王雎的,便直接在外堂摆了饭。
王雎就是摆饭的时候醒的。
王栩自然对此大不满意,阴阳怪气道:兄长醒得倒是及时,我与周女郎正打算用饭,可惜你没口福了,太医说你醒后的两个时辰内不能进水米。
王雎眨眨眼,意识似乎终于清醒了些,却是看向周寅。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又因为王栩在这里开不了口。
他很庆幸自己醒来周寅还在这里,即便知道她不会对自己的伤口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他依旧很开心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她。
王栩也看他不顺眼极了,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用饭的时候醒,实属膈应人。
周寅倒是没看出来二人间的不睦,反而关切问道:你感觉如何?王雎身上药力尚未全退,手脚麻痹,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会儿被周寅问起,他却撒了谎:手有些疼。
周寅立刻关切地看向他,又求救性地望向王栩问:怎么办?一下子照顾到两个人的感受,绝不厚此薄彼。
王雎倒是后悔让她担惊受怕了,忙改口道:倒也不是很疼。
王栩倒是很喜欢周寅依赖他,也不介意因此给王雎一点好脸看:兄长手若是疼,我叫人去备下止痛汤。
王雎也没拒绝。
安排下去后王栩又对着周寅道:饭菜再放就要凉了,先用饭吧。
周寅看看王雎,很为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