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2025-03-22 08:06:41

一夜平静如水, 谢琛甚至为周寅打点好谢夫人那边不让她起疑,实在是个顶好的人。

周寅如往常一样在谢府醒来,连醒来的时辰也与平时一般,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妙华同样像是忘记昨夜发生的事, 唤人打水伺候女郎梳洗。

便是院子里两个伺候的婆子也未表示出任何异样, 仿佛周寅本就该在自己房中醒来。

随意梳洗罢,又用了府上厨房送来的早食, 周寅到书桌前先为桌上的酥油灯添新油, 好让它们保持不灭。

鹿鸣来为家中瞧病以后, 老夫人便不必她再日日上午去伺候喂药。

她将油勺放回油桶,站在桌前欣赏了会儿一粒粒跳动的烛火,才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坐好, 开始习字。

未添新灯,倒不是她多怜惜谢琛,因他还有些价值。

她蘸墨而书, 在纸上写下夺舍二字,不是平日规整的馆阁体, 但瞧起来也让人有些眼熟。

周寅想表兄或谢三总该有些不同于旁人的本事,毕竟隔着数千年,继承前人经验, 虽然他们看上去都蠢极了。

她想学些新东西。

如果真的只有骗女人的本事, 她也不介意多添两盏新灯。

周寅大笔一挥, 将刚写下的两个字涂黑,从架子上抽书下来, 正好是谢琛往昔借她的几本之一。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平和翻书, 书上有谢琛的评注, 字迹与她方才写下的夺舍二字一模一样。

今日果然是好天气, 隐隐有春发之势,窗外麻雀啁啾。

从谢琛的文字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一个没什么思想的人,周寅还能很有兴致地看,因她喜欢从一个人的字迹还有所写内容来读那人的心。

府上尚在祥和之中,周寅边看边等。

买药小厮看了时辰确定谢大人已去上朝,这才主动从怀中拿出信笺向谢夫人那里去,根本未按照谢琛说的做。

他向外掏信笺时依稀可见他怀中还有另一封信。

小厮脚步飞快,慌慌张张地去,到谢夫人院外连话都说不清,只含含糊糊地哭着道:郎君……郎君……婆子们急得要命,问他:郎君怎么了?小厮哭道:郎君不见了!看上去没用极了。

婆子们一时间还不太明白郎君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郎君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夫人!小厮又道。

众人如梦初醒,闻事情与郎君有关,全然不敢耽误,带他进去见夫人。

谢夫人有孕在身,比起平日要嗜睡不少,此时正用早食。

她在房中已经听见外面吵嚷,待人入内,自是一眼认出这是在谢琛身边伺候的。

见这小厮满脸眼泪,谢夫人持箸的手一顿,将筷子割下问:可是琛儿出什么事了?小厮跪地哭道:夫人,郎君昨夜还好好回来了,今儿早上我起迟了跟往常一样进去伺候郎君,谁知道郎君不见了,床上被褥整齐,只留下一封信。

谢夫人心口一闷,猛喘两口气,吓得婆子们上来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顺气。

谢夫人缓过劲儿来:将信给我。

小厮将信呈上,谢夫人将信封翻来覆去看都未曾看出什么异样,于是打开信封展信而阅。

混账!谢夫人看完信后胸口剧烈起伏,恨恨地一拍桌,难得失了风度。

她急怒攻心眼前发黑,向后仰去,婆子们手忙脚乱将人扶住。

去,去请鹿神医来!谢夫人的贴身婆子理智尚在,忙吩咐人去找鹿鸣。

无论大郎君如何了,她们伺候夫人的,自当以夫人身体为先。

谢夫人被人扶到床上躺下,手犹握着信纸颤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房中一片寂静,众人不知郎君是做了什么,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零星有几句小声的夫人息怒,很快被安静所吞噬。

去请老爷回来。

谢夫人再开口时喉咙干涩,嗓音都变了。

众人不敢耽搁,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忙去请老爷回来。

……女郎,您看了好一会儿书,该让眼睛歇一歇了。

妙华提铜壶进来到圆桌前停下,取了干净杯子倾铜壶倒了满满一杯热气腾腾地牛乳茶送到周寅跟前。

谢谢。

周寅乖巧道谢,当真将书放下揉揉眼睛,瞧起来难得娇憨。

女郎眼睛不舒服可以开窗看看外面的树。

妙华一面为她整理书桌一面道。

好。

她像是不会拒绝一样,慢慢悠悠地从桌前起身,到窗前站定伸手推窗,惊起窗檐上驻足的麻雀,一阵叽叽喳喳。

妙华被吵得嘴角抽抽,担心周寅同样被吵,便道:女郎若是嫌吵,我一会儿叫几个小厮来将这些鸟赶走。

周寅摇摇头,莞尔一笑:慧能大师大师曾道:‘‘不是风动,不是帆动,仁者心动。

’虽闻雀声,但我心中无物,便不觉得它吵闹。

妙华听得发懵,晕乎乎道:女郎慈悲。

她虽听不太明白,但想女郎应当是太过善良,不肯伤它们性命。

周寅笑笑,不置一词,盯住一群在地上啄食的麻雀,目光森冷。

鸟雀向来敏感,被她瞧了一会儿像感知到危险般扑棱棱地四散飞走。

欸?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妙华还以为是自己按女郎说的心静下来才听不到鸟雀声,细听之下才发现是鸟真的不叫了!飞走了。

周寅悠悠道。

妙华挠挠头,一派认真道:该不是它们听到我说的话被吓跑了吧!周寅轻笑:虽说万物有灵,但你们离得那么远,它们应当是没听到的。

她根本不认同万物有灵,畜生就是畜生,怎么会和人一样呢?凭窗而立,周寅正好见着大门被叫开,门外依稀是谢家三姐妹。

婆子正要进来通传,就见周寅遥遥站在窗前对她笑着点头,当即又堆了笑转身请三位女郎进来。

谢荇三人不像平常有说有笑地进来,瞧上去都很是凝重。

周寅本含笑看着她们,大约是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敛去笑意,忧心忡忡地从内室出去与她们会和。

她到门前时三人也正好到门前,谢苗当即扑入周寅怀中:表姐!周寅爱怜地接住她,被她扑过来的惯性带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谢荷看得皱眉,拎住谢苗后脖子把人拽出来:她比宝贝还要娇气脆弱,你把她扑摔了怎么办?毛病!谢苗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被拎出来,唉声叹气起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周寅怯怯问道,像很会察言观色的样子。

谢荇看看房外的婆子,转身将门关好,才轻声道:阿寅,哥哥不见了。

周寅不可思议:表兄?三姐妹齐齐点头,谢苗补充:还是我偷听来的。

早上我去母亲院子里想蹭她一顿饭吃,就没让婆子们通传直接进去了,结果就听见表哥的小厮同母亲哭诉表哥不见了,还留下一封信。

母亲斥了一句还病倒了,我看没太大事也怕给人添乱,就先从母亲那出来,然后就来告诉你们了。

谢荷冷笑:熊心豹子胆。

谢苗赞成:我也觉得,大哥哥胆子也太大了。

谢荷瞪她:我说的是你。

谢苗:哎!周寅惶然,在大事面前总是没有主见,像下意识那样抬起眼很无助地问:该怎么办?谢荷见她这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也讨厌不起来,嘴巴撇撇:何须你来想办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来顶。

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胆子米粒大小,万一陡然知道吓晕过去,不是罪过?周寅便显得惭愧极了,却还很真诚地同她道谢:二表姐,你真体贴。

仿佛只能听到好话,眼里也只见美好事物,回应的也只有美好。

谢荷脸上一烧,没见过这样傻的人,将头扭在一旁不去看周寅。

她想想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又想到糟心的亲哥,脸顿时黑了下来。

谢荇叹息:也不知大哥哥是遇到什么难处,离开家说也不说一声。

有什么事家里人可以帮他想办法,他怎么就这么走了,一点也不顾着母亲的身体。

她说到最后是有些埋怨的,兄长明明知道母亲有孕身体最为脆弱,却还要用这种最令人担心、最伤害人的方式离开家,叫人不得不感到心寒。

谢荷的喜恶爱恨更为直接:尚不知他那信里写了什么。

谢苗!谢苗被点名,脆生生地应:在这儿呢。

她虽然苦恼,却也不是十分苦恼,因还不大理解兄长不见了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

她还以为谢琛暂时走了但总能回来的,要么家里人也总能找得到他。

她只是见大家忧愁,便很有义气地陪大家一起忧愁。

问你,你说母亲是看到了大哥哥的信才气坏的,是真是假?谢荷伸手轻轻扯扯谢苗的发包问。

问就问,别动手动脚。

谢苗很爱护自己的头发,瞪二姐姐一眼,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她一本正经地学话:母亲当时看了信后气得手都在抖,骂了一句‘混账’。

谢荷下意识看向周寅,只见她脸色变得更白,立刻打断谢苗:好了好了,不用学这个。

她觉得谢苗实在有些搞笑的蠢,连混账这两个字都原汁原味学来,大概上辈子是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

谢荇道:那应当是大哥哥留的信实在气人。

谢苗却有不同见地:大姐姐怎么知道那是大哥哥留的信?万一是绑匪绑了大哥哥留下的信呢?三人齐齐吃惊地看谢苗一眼,对她的思维方式感到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说:周虎:我怎么不知道我用绑匪口吻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