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什么时候冷静下来的, 又或者是她哭累了, 陆初阳说要送她回来，温皎皎没有出声，她只想离开这里。
这一路, 车上无比沉闷。
直到她下车, 陆初阳终于开口喊住她：小小。
温皎皎脚步微滞，她闭了闭眼, 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 没看到身后那人眼里无处可藏的悲痛。
院内小朋友正在陪老爷子下棋，看见温皎皎回来，他朝她跑过来, 拉着她的手求夸奖：妈咪，我今天上午赢了太姥姥两次。
温皎皎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模糊了视线。
小朋友没想到她无声无息就哭了, 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眼泪, 却越擦越多：妈咪你怎么了，别哭啊......六六, 她的宝宝。
她没陪伴过的孩子。
温皎皎蹲下身, 放声痛哭, 对不起，六六......对不起......小朋友急得眼睛都红了，突然就跟着她一起哭了，呜呜呜, 妈咪你别吓我......老爷子走过来，看着泣不成声的温皎皎和吓哭的小朋友，脸上浮现心疼，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温皎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紧抓住老爷子的手，泪眼婆娑，爷爷，送他回去，送他回去......温故城反应过来她的情绪不对劲，你怎么了？温皎皎哭得说不出话来，一直重复着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温故城意识到什么，看她哭得如此伤心，一瞬间像老了十几岁，声音都变得沧桑：我知道了。
他带着小朋友离开。
温皎皎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脚下踉跄跌在床上，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一幕幻觉，她惊恐地爬起来，狼狈地爬到桌旁拉开抽屉，掏出药，猛地往嘴里塞。
随后她想到什么，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一个电话。
米姐姐，救我......-温怀瑾几乎是狂飙车速带米果赶回家，车刚停下，两人跑进院子里，一路冲到楼上。
他冲进房间，看着蜷缩在桌子脚旁的人，脚步顿住，随后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小。
温皎皎脸色惨白，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精神绷紧到极致，仿佛一碰就会碎。
温怀瑾心疼地抱住她，细声安抚：是我，别怕，放松，会没事的。
温皎皎看向他身后的米果，混乱的神智清楚了些，她推开温怀瑾，跟米果说：我想起来了。
她低声呢喃，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好像又陷进去了。
米果虽然震惊，但看她这样糟糕的状态，只能先安抚她：不会的。
我好累，好想睡。
温皎皎只觉得疲惫不堪，可她却不敢睡，怕一闭眼就是噩梦围绕，你还有别的药吗？米果犹豫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先吃一颗。
温怀瑾伸手接过，瞟了眼药盒上的名字，起身替温皎皎倒了杯水，拿出一颗药，一起递给她，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觉。
温皎皎点头，咽下药。
过了会，她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意识混混沌沌，没了知觉。
温怀瑾将她抱到床上，动作轻柔地替她盖好被子，心疼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半饷，他问：她还能再忘记吗？米果沉默的看着他，原来他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突然意识到，那么多年，他竟然没分给她半分温柔。
她压下心底的酸痛，面无表情道：忘记有什么用，如果陆初阳不放手，就算她忘了也总有一天会想起，那时候她只会比现在更痛苦。
何况当初能催眠成功是因为小小那时几乎没有求生欲，没有反抗意识。
再来一次，她担心小小会精神错乱。
不会有那样的情况。
温怀瑾黑如曜石的眸子里流露出异常的坚定，我可以带她走。
米果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温怀瑾沉默几秒，抬眸看她，眼里难得浮现出一丝愧疚，声音却依然坚定：如果她走不出来，就让她把所有人都忘了，我带她离开这里。
米果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出口。
你带她走，那我呢？你明明说过，不会给我难堪，明明说过欠我的会还，现在你又一次想丢下我。
温怀瑾看着她恍惚难过的表情，眉头微皱，有些不忍心。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到熟睡的温皎皎，又狠下心来，没再解释。
如果要做选择，他五年前就做好了选择，从未变过。
房间陷入寂静中。
良久，温怀瑾起身，淡淡道：她现在需要你，辛苦了。
嗯。
米果勾唇苦笑，目送他离开。
她走到床边，盯着温皎皎熟睡的容颜，低声问：小小，是不是真的忘记一切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如果她也忘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没有回答。
她也不需要回答，因为她心里有了答案，她低声喃喃自语：他心里始终没有我呢。
就好像你心里也没有他。
可他们，始终放不开。
小小，你要快点好起来。
-经过两天的药物治疗，温皎皎情绪稳定下来，没有再无缘无故流眼泪，只不过她总是坐着一个人发呆。
温怀瑾担心她，却无可奈何。
米果说要找人陪她说话，他想了想，把秦云岫喊了过来。
秦云岫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温皎皎会变成眼前这副脆弱不堪的模样，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放空的眼神呆滞无光。
看见她来了，她好像想对她笑，强扯的笑容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心酸。
秦云岫走过去，张开双手抱住她，心疼地安慰她：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也能理解你很痛，只是不管多难过，你都要相信自己能挺过去。
温皎皎默然不语。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突然出声问：小妖精，你真的放下了吗？秦云岫怔了怔，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她笑了笑：你想听实话吗？嗯。
他是我年少时的热忱，秦云岫想起过去那段时光，释怀一笑，我现在长大了。
温皎皎想，陆初阳也是她的一腔热忱。
而她现在被他泼了一盘冷水。
你不用特意去想放不放得下，秦云岫揉了揉温皎皎的脑袋，目光坚定，你只管往前走，时间会给你答案。
温皎皎面色兀地放松下来，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没有他的那五年，她过得也还行。
仙女来人间就是来历劫的，秦云岫握住温皎皎的手，给与她力量，挺过去了就能刀枪不入，加油！温皎皎弯了弯唇：加油！秦云岫见她情绪好一些了，在她旁边坐下，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爷爷让我好好陪你。
你看，就算没了他，也还有我们爱着你。
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好的。
温皎皎眼底的眸光重新亮起来，一定。
秦云岫松了口气，晚上出去逛逛吧，我最近赚了点钱，请你吃火锅啊！温皎皎：好。
晚上逛完街回来，温皎皎的心情还不错，主动去书房陪老爷子下棋。
爷爷，我回来了。
今天出去玩了？温故城的视线从棋盘上离开，落到她的脸上。
温皎皎点头，走到老爷子对面坐下，盯着棋盘看他一步一步落子。
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温故城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你们年轻人爱折腾，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爱计较。
温皎皎笑了笑：爷爷，你走这步又得走成死局。
温故城没理她，自顾自地落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当老师，先把幼儿园的工作辞了，温皎皎顿了顿，继续说：过些日子再回公司学习。
温老爷子将最后一颗棋子放下，盯着棋盘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果然又是死局。
温皎皎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来，掷地有声：那就不这样走。
-没想到还没呆满两个月就要离开学校了，温皎皎看着充满童趣的幼儿园，内心有点遗憾。
其实她挺喜欢这里的。
辞职信递到高星晴手里，高星晴极力挽留温皎皎，见她去意已决，没再强求。
行吧，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祝你前程似锦。
温皎皎说：谢谢。
高星晴看着她起身准备离开，仿佛随口一问：你知道陆总出车祸的事吗？温皎皎脚步停住，愣愣地看着她。
高星晴继续说：我听说他这次车祸挺严重的，现在还呆在重症监护室里没出来。
那么......严重吗？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院门口，温皎皎拽紧手里的纸条，她不该来的，陆家没有人欢迎她。
她想走，却提不动脚。
小老师？盛清皓看清那张憔悴得近乎透明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是来看表哥的吗？温皎皎强扯起笑容：我路过。
盛清皓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叹口气，问：能不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