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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2025-03-22 08:06:44

夜风袭窗, 船外一波激浪卷来,影影绰绰的舱室里全是碎玉一样的光耀。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海面,月亮伏在云层后, 似只亮荧荧的眼, 偷窥着茫茫海雾里的一抹船影。

船很高大,稳健地航行在夜色深处, 静默而雄武。

*丑时,虞欢从风浪里挣扎出来, 浑身都是黏腻的湿汗, 她感觉自己简直像一条不知好歹的鱼, 先是被猎猫叼出来狠狠吃了一顿, 又被溺回水里,差点找不着自己的呼吸。

床幔外燃烧着的烛灯熄灭了一半,幽幽惨惨, 齐岷仍撑在她头顶,丹凤眼像极蛰伏在暗夜里的那只坏猫。

见她偏头, 齐岷伸手在她下颔一拨, 四目相对后,出声:累了?厮缠了快一夜,而他声音根本不虚, 哑是哑的,然而那股压着的劲儿更令人战栗。

虞欢又怕又不甘心, 控诉:……你欺负人。

嗯。

齐岷淡淡, 底下微动,没经验, 下次吸取教训。

虞欢差点以为他又要来, 唬得拱肩, 想起先前说他的这一句,伸手在他胸口重重一锤。

齐岷笑,握着那小拳头搓了一下,放下来,起身下床。

虞欢鬼使神差地长松口气。

光影昏暗,齐岷光脚踩在地板上,捡起散落在四处的衣物,及至外面的会客厅,拉回圈椅,整理桌上物品。

虞欢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相应的一些画面闪过脑海,惯来色胆包天的人,竟一下把脸埋进了被褥里。

齐岷真是个疯子。

虞欢埋在被褥里想,又疯又记仇,又记仇又狠,而且……虞欢想起他身上缠着的那一圈圈纱布,难以理解,他是怎么做到这样剽悍的?不知多久,外面的收拾动静总算消停,齐岷的脚步声走回来,虞欢试探道:你伤全好了?没有。

骗人的吧。

你下次试试。

……虞欢头一回恼羞得无地自厝,抓起枕头反身砸去。

齐岷没躲,仅偏了下头,枕头砸在胸膛上,掉落在地。

虞欢看见他,微微一愣。

齐岷下床时是光条条的,现在则穿了身亵衣,领口松垮,小麦色的皮肤上全是大小不一的红痕,特别是肩膀那块牙印处,荒唐得让人没眼看。

虞欢目光被烫,滑落下来,看见他一手提着一桶热水,手里夹着方帕,另一只手的臂弯里搭着数件衣服,最底下的是她今日给他挑的那一袭藏青色立领云纹宽袖锦袍,然后便是他挑给自己的那一套桃红色齐胸襦裙。

襦裙上面,则搭着一件极薄、极艳的兜肚,彩丝绣成的戏水鸳鸯在幽微烛光里栩栩如生。

虞欢一下又羞红了脸。

齐岷放下水桶,衣物则放在床头,先把虞欢从被褥里抓出来,一点点给她擦拭,不放过任何一处。

灯火幽暗,虞欢微微侧身,屈起双膝,埋在他胸前。

齐岷低低笑了一声,擦完后,再次检查她后肩的伤势,见结痂的伤口并无碍,放下心来。

然而目光一转,又不禁蹙眉。

先前折腾的时候太失控,什么都顾不上,现在细看,怀里的人简直看不成,足足像一块被他捏破的美玉。

心里又惊又悔,齐岷抚着那些淤痕,虞欢被激得一个战栗。

疼?齐岷问。

虞欢瓮声:痒。

齐岷心下稍松,又道:那,疼吗?你问哪儿呢?……齐岷静默一瞬,低头凑至那小耳朵,所有。

虞欢全身又一颤,嘟囔:你自己觉得呢?齐岷便想起她先前嚷的那些破碎的声音来,什么等一下,什么不可,什么还是先慢一些……唇角想向上扬,忙又压住,低声:抱歉,以后按你的来。

虞欢立刻道:那你不准再把我拽下来。

齐岷略想一想,先答应:嗯。

擦拭完,齐岷拿起床头的衣服,从里到外、从上至下一件件给虞欢穿上。

虞欢感觉自己像个被他打扮的摩睺罗,大功告成后,还被他后退半步,上下欣赏。

虞欢纳闷:穿衣服做什么?齐岷上前来,先拿起那件藏青色立领云纹宽袖锦袍穿上,然后弯腰把虞欢横抱而起,往外行去。

看海。

*这是虞欢第一次看午夜的大海。

漫天星辰奔涌在一望无垠的墨色海洋里,天地间仿佛失去边界,便像前半夜不分彼此的他们,融化成同一个浩渺而阔大的世界。

齐岷从后搂着虞欢,靠在顶舱外的栏杆前,下颌抵在她头顶,问道:为什么喜欢看海?虞欢满眼星辉,想了想,道:小时候,阿娘说大海是这世上最广阔的地方,我不太信,所以一直想看看。

齐岷道:现在信了吗?虞欢转头来看他,曼声道:信了。

何止是最广阔,还是最汹涌,最澎湃,最激情,最浪漫。

最令人神往,最令人欢快。

齐岷分辨着虞欢眼底的深意,便要深究,虞欢忽然转过身来,双手搂起他脖颈,狡黠道:齐岷,你给我说句情话吧。

齐岷微愣,看她笑意深深,委实不忍拒绝。

怎样算情话?你自己想。

齐岷为难,想起先前在方伯家里她苛责自己从没跟她说过喜欢二字,便道:我心悦你。

虞欢窃喜,偏撇嘴:太直白了,不算。

……齐岷哑然,沉吟片刻,愿得汝心,白首不离。

虞欢唇角上翘,这次则道:不够。

齐岷已然看出她的狡猾,对视少顷,又道:此生此世,非卿不可。

虞欢笑得两靥梨涡扎人眼,不说话。

齐岷眼底掖着暗色,催:到你了。

虞欢环着他脖颈,用目光描摹他英俊的脸,娇娇道:我想给你生胖娃娃了。

……齐岷眯眼。

虞欢双手用力,在他低头瞬间凑上去,吻住他唇瓣。

海风拂面,彼此鬓发擦过眉睫,撩得人心更痒,齐岷伸手搂住虞欢后腰,把人抵在栏杆上,笑完以后,吻回去。

耳鬓厮磨,所有浪漫,尽数奉还。

*是夜,登州城内,一记闷雷撕开夜幕,伏在桌上睡着的春白被轰轰雷声惊醒,起身看时,会客厅里竟已空无一人。

灯台上仍燃着明烛,春白搓了搓脸,转头往外看,夜色浓黑,月光如泄,天空更无一丝阴云,并不像蓄着雷雨。

难道刚刚那一声雷,是梦里的声音?春白疑惑,便欲往外,夜色里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春白神色一亮,立刻起身去迎,见着辛益领着张峰从庭院那头走来,慌忙道:辛大人,有王妃和齐大人的消息了吗?!从离开观海园算起,齐岷、虞欢已失踪整整半个月,联想那一场席卷山林的大火,春白心如火焚。

辛益见她竟然还等在这里,眉头一皱,转脸质问守在会客厅外的丫鬟:不是叫你先送她回屋休息?丫鬟哑口,春白忙解释:大人不要怪她,是我不听话,非要赖在这里。

我听大人说在一个渔村里查到了一些线索,心里放心不下,所以……辛益做了个手势打断她,语气不复严肃,略带无奈:又没怪你。

春白一愣,抿唇道:那……是他们吗?那天观海园一役,众人分散逃开,辛益领着他们潜伏在园外,飓风停后,便跟率领援兵赶来的张峰相会,顺利撤离海岛。

可惜齐岷、虞欢却是始终下落不明,辛益派了一大拨锦衣卫彻查,又调动登州府衙的人力,把搜查范围从登州府扩大至毗邻的威海卫,耗时十余日,才在今天早上获悉了关于那座渔村的线索。

眼看春白如此忧心,辛益自然不再卖关子,点了点头。

春白一瞬欣喜,差点要跳起来。

辛益没忍住,补充:八成的可能是!王妃和齐大人吉人天相,一定是!春白欢欣鼓舞,俨然一只要飞起来的喜鹊,辛益一笑,又牵挂起另一茬。

丫鬟仍候在一侧,辛益吩咐她去倒茶,支走人后,才又道:大人和王妃借被海盗袭击为由借宿农家,是以夫妇名义生活的,那时大人受伤,为躲避东厂人的追杀,情有可原,可这件事情不能外传。

春白脸色一下严肃,想起暧昧着虞欢和齐岷,心头五味杂陈,竟然已是另一番滋味。

辛益沉声道:我已交代获悉此事的相关人员保密,上面不查,这件事便不会被揭发。

你记得,入宫以后,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大人和王妃的事,尤其不能让这些事传进万岁爷耳朵里!话声甫毕,头顶蓦然劈下一声闷雷,春白大惊,仰头往夜空看。

不知何时,竟有层层阴云覆盖苍穹,一轮明月早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春白想起先前听见的那一记雷声,莫名心悸。

原来……不是做梦么?辛益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后,对春白道:看来要下雨了,回屋吧。

春白点头,便在这时,一名小厮小跑着赶进庭院里,前来禀道:二少爷,府外有客人求见!客人?辛益皱眉,狐疑道,这么晚了,哪儿来的客人?来人没说,不过看那马车很是气派,不像是寻常人。

小厮道,来人还特意嘱咐不必惊扰府上家主,让二少爷到门外一会便是。

辛益更满腹疑云,同张峰对视一眼,因怕关系着齐岷、虞欢或观海园一案,便先往府外行去。

春白也忙跟着。

夜风渐紧,头顶阴云已彻底覆盖夜空,四下全是飒响的黑灰树影,辛益走出前厅,踏上台阶,走至府门外一看,果然见夜色里停着一辆华贵的双辕马车。

车前坐着一身形劲瘦的车夫,手握马鞭,腰悬利剑,车檐两侧挑着灯笼,借着明黄灯光,依稀可见珠钿翠盖,玉辔红缨,马车周身俨然镀着一股奢严贵气。

辛益举步上前,轰一声,又是一记闷雷当头滚落,他心头莫名一凛,不及开口,一人声音从车里传来。

辛千户?辛益听得这人声音,仿佛被那闷雷击中,怛然色变,张峰亦在一瞬间抬起头来,满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