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大雪暂时歇停,众人乘船返回海岛。
虞欢脱掉沾满雪花的斗篷,坐下以后, 支颐朝齐岷看。
齐岷把玩着手里赢来的那一支漆纱冠梳, 也朝她看,二人目光相融, 偏一言不发。
春白在一边上茶,被他俩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暧昧气氛弄得无地自容, 忙完以后, 溜得脚底抹油。
待舱门关上, 齐岷抬手把那支冠梳戴在虞欢头上, 漆纱做成的栀子花瓣玲珑可爱,衬着虞欢微红的脸颊,烂漫如昔。
房子买好了?嗯。
虞欢认真道, 我买了一座岛。
……齐岷明显微愕,消化完后, 关心道:钱够吗?花了一半。
虞欢道, 买岛五百两,请人修缮三百两,添置家具一百八十两, 买仆人三十两。
说完,便从案几上拿来一个木匣, 打开后, 向齐岷展示地契、房契、卖身契,以及修缮园林、采买家具等一应开支的票据。
齐岷推回去, 没看:你收着便是。
虞欢耸眉:不怕我坑你?齐岷:随你。
虞欢眼珠微动, 先前听张峰提他砍价对半砍, 在京城里买住宅不求气派,还以为他是抠门的人,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又或者……对她不是?虞欢偷笑,收起木匣,道:我写信给你,叫你帮忙找回我的嫁妆,你可有收到?嗯,都在舱后。
虞欢便知他办事靠谱,心安下来,展颜道:我那批嫁妆价值不菲,如今你虽然辞官,不再有俸禄可领,但有我那些家产在,养家不成问题。
齐岷眉峰微动:那日后岂不是要靠你吃饭?虞欢坦然:有何不可吗?齐岷笑,不置可否。
虞欢有所察觉,屈指敲打桌案,凑近道:还是说,你深藏不露,背后还藏着一大笔巨款?齐岷模棱两可:多少算巨款?虞欢心里嚯一声,脸孔一板。
齐岷哑然失笑:我在京城里只有一处房产,价值不算高,但钱庄里存有私钱三万两。
白银?黄金。
你是个贪官吧?虞欢严肃。
齐岷眯眼,道:一半是我多年的积蓄,一半是以前的赏赐,我来前处理成黄金存在钱庄了。
虞欢哑然。
齐岷以前在锦衣卫里当差,后来又替那人拔掉东厂,一跃成为正三品指挥使,得到的赏赐自然数不胜数。
本来,私自贩卖天家赏赐是要被纠察的,可是如今齐岷弃官退隐,远走江湖,那人又是被他俩……总之,留着他赐的物件总是不吉利,还是处理掉好。
没了?虞欢又问。
齐家祖宅在我名下。
你是有钱人呀!虞欢忽然赞叹一声,语气有点怪,像是歆羡,又像是酸人。
齐岷啼笑皆非,耷眼打量着她,少顷道:做有钱人的夫人,不好?谁是你夫人?虞欢忽又变脸,眼往船窗外瞄,可没见过哪家官人给夫人写信,从头到尾就三行的呢。
齐岷冷不丁她提起这一茬,微微一愣。
他写信向来是这个风格,能一字绝不一句,能一句绝不一行,先前写来的那一封不算长信,但是在他看来,不能算短。
毕竟,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
嫌短?沉吟稍许后,齐岷猜测。
虞欢腹诽什么木脑袋,瓮声道:你要不去请教一下辛千户,给心上人写信该如何写,该写多长。
齐岷听他提起辛益那话痨,立刻了然了,道:有些话,在我看来亲口说更好。
是吗?虞欢目光凝在窗外,脸上仍是不高兴。
齐岷伸手握住她手臂,虞欢身形一旋,转眼已坐在齐岷腿上。
齐岷回答:是。
虞欢搭着他肩膀,心跳漏一拍,胸脯起伏片刻,方道:哦,都是些什么话呀?想你,齐岷凝视着她,眸底是炙热的坦荡,很想你。
虞欢一下被击中,嘴唇微抿,不肯表露。
齐岷接着道:想与你耳鬓厮磨,同衾共枕;想与你光明正大,日夜相见。
虞欢眼眶蓦地一热。
齐岷道:想你的一切。
船外是呼啸的冬风,炉火在船舱里爆织着火星,哔哔啵啵的,似有焰火绽放在心口。
虞欢看着齐岷锐亮、深情的眼睛,揶揄道:不也还是三行?想要几行?齐岷声音宠溺。
虞欢故意道:你能有几行?齐岷道:你所要,我皆能有。
虞欢微愣,终于笑出声。
笑什么?原来,威严冷酷、不解风情的齐大人也会说情话呀。
虞欢歪头,用目光描摹齐岷的脸,语气更揶揄。
齐岷欲言又止,表情多了一分羞窘,少顷才道:夫人调*教,不敢有负。
虞欢笑容更灿烂,想了想,俯身在齐岷鼻尖一亲,算作奖励。
齐岷眼神顿暗,待虞欢离开后,伸手按住她后颈。
虞欢眼眸微亮。
果然,齐岷二话不说,以唇欺上。
久违的触感、气息袭来,间以那被千万只羽毛挠过一样的、酥酥麻麻的痒意,虞欢拱肩,克制着全身上下的战栗感,搭在齐岷肩膀上的手收拢,环起他脖颈,开始吻回去。
齐岷舌尖一挑,勾起贝齿里的一派旖旎,虞欢张口承上,又反客为主,趁着齐岷缩回时,奋力追逐,在他唇瓣一咬。
齐岷微怔,不解其意。
虞欢眼波促狭:不是要夫人调*教?齐岷眼神更深,似涌浪在即的海,虞欢复笑一声,转头,鼻尖擦过他鼻尖,再次含起他唇瓣,用贝齿轻摩,用灵舌勾勒。
齐岷沸腾,大手下移,收住她不盈一握的后腰。
船外雪景苍茫,炉火烘热船舱,一室春光。
*此次离京,送齐岷的乃是辛益。
下船后,瞪大眼看着这么一座树木葳蕤、飞檐耸天的园林,辛益叹为观止,难以相信花费竟只一千两。
虞欢不吝于向旁人展示自己的功绩,派春白前去给辛益介绍,又看张峰落单,便叫他一块陪伴辛益。
经虞欢请人改造、修缮后,园林占地共五亩,以进大门后看见的那一堵照壁为界,左边是倒座及后宅,右边是原本便修建得差不多的私人花园,挨墙落成一座花厅,外围栽满栀子花,茂盛的枝叶被覆在积雪里,仅存零星绿意。
虞欢挨个向齐岷介绍,参观完后,领着齐岷走进一座阔大的跨院。
这里坐北朝南,古树掩映,便是园林主人的住处了。
进房后,虞欢从里间橱柜里取来一物,齐岷一看,认出是先前拿给她的那一方锦盒。
完璧归赵。
虞欢打开锦盒,展示里面的羊脂玉玉佩。
齐岷关上锦盒,朝虞欢一推。
虞欢:?齐家家传宝玉,由女主人继承。
齐岷解释完,学着虞欢的口气,完璧归赵。
虞欢心口一震,半信半疑:果真?齐岷举步往里间走:何时骗过你?房屋里外由月洞式落地罩隔开,垂帘并非珠玉,而是一串串五光十色的贝壳。
齐岷抬手拂开,听见风吹大海一样的泠泠声,展眼看,见墙角摆放着一个束腰高花几,上面放有盆栽,旁边是黄花梨四件柜、镜台,台面上铺满各式各样的胭脂盒,一旁的衣架上还搭着两三件衣裳。
朝南的窗户前是一条方几,左右各摆一张圈椅,方几上放着个玉壶春瓶,一枝早开的腊梅从壶口探出,姿态孤美。
再往里,则是靠墙的拔步床,重纱叠帐。
虞欢捧着木匣跟进来,听见齐岷道:还未请教夫人,齐某该下榻何处?虞欢腹诽明知故问,道:寒舍逼仄,不知郎君可愿屈就,跟我同住?齐岷回头,道:却之不恭。
虞欢站在他面前,仰脸道:我发现你变狡猾了。
齐岷唇微挑,从怀里取出一物,认真道:明媒正娶,婚书为证,并无耍滑之心。
虞欢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婚书,一愣。
齐岷拉起她一只手,放进她手里。
虞承出狱那天,齐岷亲自前往大牢接人,虞承起初不明所以,又感动又惶恐,及至府门外听得齐岷要入内一坐,才后知后觉齐岷并不是单纯来接人而已。
那天是皇帝入皇陵后的第二天,齐岷已入宫和皇后谈妥,愿意掩藏程家以前和东厂勾结、以及她买通田兴壬刺杀虞欢的罪证,并在朝堂上支持刘佩文让皇帝庶子暂代皇位而非继位的提议,条件是放虞欢自由,并写下懿旨,准虞欢和自己成婚。
事情和想象里的大致无二,皇后听闻自己要和虞欢成婚,当场大怒,质疑他为何会和虞欢产生私情,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田兴壬弑君一案是否另有玄机。
齐岷坦然应对,先称私情的产生是源于护送,但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并无半分僭越。
后就田兴壬弑君一案再次复盘细节,末了反问:皇后是想要太后之位,还是要所谓的‘另有玄机?’皇后是聪明人,一瞬间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吱声。
大周朝堂不会容下一个勾结过弑君祸首的太后,替田兴壬翻案,便意味着面对齐岷揭发她勾结田兴壬后的惊涛骇浪,一旦失败,便会跟田兴壬绑在同一根耻辱柱上,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后显然不会愿意为那所谓的另有玄机放弃顺利成为太后的坦途,走这一条险而又险、陡而又陡的路。
于是,次日,虞承便在自家正厅里看见了那一封令他瞠目结舌的赐婚懿旨。
这……你……我……齐岷至今仍记得,那一天,虞承的脸简直在顷刻间变了三四种颜色。
令尊出狱那天,我前往大理寺接人,后入府提亲,拿的是皇后的懿旨。
婚书是令尊亲笔所写,六礼已走全,你那批嫁妆并非全是旧物,里面有一半是虞家这次给你准备的嫁奁。
齐岷一口气说完,诚挚道,欢欢,我们成亲吧。
虞欢一手拿着齐家的祖传宝玉,一手拿着齐岷送来的婚书,千百种感受齐涌而来,或是的历经阻难的心酸,或是美梦成真的狂喜,或是生怕人在梦中、这一切都并不真实的紧张和忐忑……齐岷眼看着她眼圈发红,洇湿一大片,不解道:哭什么?虞欢瓮声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喜极而泣’?齐岷失笑,搂她入怀,下颌抵在她发顶上:你该听过一个词,叫‘皆大欢喜’。
*夜里,众人在宴厅里用膳,听闻齐岷公布婚讯,春白头一个惊呼出声。
辛益自在意料当中,见春白如此激动,不由多看了几眼。
张峰是奉齐岷之命留下来保护虞欢的,自然知晓二人的关系,不过听说婚是如今的太后所赐,仍是吃了一惊。
先皇爱慕虞欢一事天下皆知,太后赐这样一桩婚事,难免会被世人揣测是心里生妒,所以故意把先皇心爱的女人嫁给齐岷。
如此一来,倒是替齐岷、虞欢省去许多应对流言蜚语的麻烦,让他二人可以更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可要挑一个好日子!春白难掩兴奋,又道,对了,是在哪里成亲?回京城?还是就在这儿?我已辞官,不必再回京城。
齐岷淡淡道。
辛益听得辞官二字,脸上忽然微红,道:头儿那不叫辞官,叫请人暂代官职。
齐岷唇角微动。
众人不解,张峰率先反应过来:莫非辛千户如今……辛益赧然不语,齐岷笑道:是辛指挥使。
说着,举起酒杯和众人碰了一杯。
众人很是意外,辛益挠头:内阁那些人揪着万岁爷被刺杀一事不放,硬要治威少平的罪,头儿看不惯,便把所有责任担了下来,称愿辞官谢罪,唯一的条件是由我来接任指挥使一职。
辛益越说越有些惶恐:我就是替头儿看守官位,等头儿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立刻物归原主!齐岷仍是笑,饮完杯中酒,道:多谢,我并不想回去。
辛益结舌。
张峰解围,给辛益又满上一杯:辛指挥使可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高升大喜,先干了这杯再说!辛益拿着快满溢的酒杯躲开:你回京以后便是张千户,你先自干一杯吧!众人忍俊不禁,看着他俩就官职一事互相调侃,辛益酒量不算很好,被接连灌了三杯后,反抗道:行了,一个劲儿灌我,明明是头儿要成亲,有本事你灌他去!齐岷但笑不语,张峰哪里敢灌他,忙坐回来,老实道:话说回来,头儿这次大婚,打算请哪些人前来观礼?以前司里的兄弟们可要通知一声?嗯。
齐岷道,能来多少来多少吧。
齐岷在锦衣卫里待了五六年,虽然平日里治下严苛,被部下当做阎王,但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差,毕竟都是一帮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大喜之日,齐岷还是希望他们能来热闹热闹的。
行,那我明日便进城一趟,给头儿准备请帖!张峰请缨,这段时间给虞欢跑腿,又是请工匠又是采买家具的,他对隶州已然熟得不能再熟。
那我也进城一趟,给小姐置办嫁衣!春白报名,要做一套合身的嫁衣可需要花不少时间,何况除此以外,还有诸多喜品要准备。
辛益见这状况,忙道:我也进城一趟,我……心念疾转后,我请个先生给头儿翻翻黄历!齐岷、虞欢、张峰三人会心一笑,辛益一阵心虚,举起酒杯道:来来来,再喝一杯,恭祝头儿和王……咳,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宴厅里欢声更盛,酒过三巡后,虞欢脸颊发热,往外看时,忽见夜幕里飘来零星微光,喃喃道:又下雪了。
齐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低声道:想看?虞欢道:我还没在海边看过夜里的雪景。
齐岷了然,向席间另外三人道:出去逛逛,你们喝吧。
辛益正被张峰缠着划拳,见齐岷、虞欢离开,心知二人是要幽会,心里顿时惦记起另一人来,开始心不在焉。
张峰正划在兴头上,看辛益的捏着个拳头动也不动,急道:老辛,你倒是动一动呀!辛益心烦意乱地搡开他的手:动什么,不划了,划拳有什么意思!怎么没意思?你先前不划得挺高兴的?张峰一脸失落。
辛益不管,看向春白,诶一声:你怕不怕冷?春白也喝了些酒,两腮微红,身体里一团热,摇了摇头。
辛益便道:我还没在海岛上看过雪,想去逛逛,但又不熟悉路,你陪陪我,成不?春白有所意会,想起先前他写来的那一封长信,脸颊更热起来,羞赧道:嗯。
张峰眼看他二人要走,忙也起身。
辛益、春白二人同时回头。
你干什么?张大人也要一起吗?张峰被两人问得愣住。
辛益把他按回原位,朝春白道:他不一起。
他觉得划拳有意思,让他留下来划拳。
我一个人跟谁……张峰反应慢了半拍,恍然后,伸手在眼前一搭,是,我觉着划拳有意思,我划拳。
*却说齐岷从仆人那里拿来灯笼、伞具,等虞欢披上斗篷后,便相伴着走出园林。
园前是一大片参天的古树,中间辟开一条大道,仰头看时,可见成千上万片雪花从天幕倾洒而下,仿佛瀑布飞流下来。
虞欢捧着手炉,挨在齐岷肩侧,仰头欣赏雪景,见虚空里飘来的雪花越来越大,便伸手接住一片。
伸手来。
齐岷伸手,摊开。
虞欢把那片形状精致的雪花放进他掌心:送给你。
齐岷笑,看着那雪花在掌心里慢慢消融,收拢手掌。
你当真不想回去了?虞欢忽然道。
齐岷道:你想回?虞欢摇头。
京城于虞欢而言固然是故乡,可是那个地方,并没有多少令她眷恋的存在。
哪怕是父亲虞承,也仅仅是一份血脉相连的联系而已,如今既已确保他无恙,她便可以放下牵挂了。
你以后不会怪我吧?虞欢再次确认。
怪你什么?怪我红颜祸水,误了你的一生仕途。
说不准。
虞欢瞪过来。
齐岷唇角挑着,见雪势渐大,撑伞朝她那一边倾斜。
万事无如退步人,孤云野鹤自由身。
松风十里时来往,笑揖峰头月一轮。
齐岷凝视着眼前越来越开阔的天地,道,青云之路,所见未必心旷神怡,至少我的仕途上,有太多肮脏龌龊。
能与你一起求个自由身,已是我意料之外的善果。
虞欢心里震动,往前看,树林从两侧殆尽,一望无垠的夜景映入眼里。
银涛千顷,飞雪万里,天、海、地俨然融入一个浩渺而盛大的世界里,不分边界。
有风拂面,夹着鹅毛大的雪,却吹不散胸腔里的热潮。
虞欢道:那,你可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心愿?那天被春白问起,虞欢才忽然想起来,她都没有问过齐岷的心愿是什么。
有。
齐岷坦然道。
是什么?齐岷不答,只道:快实现了。
虞欢心头一动,道:你的心愿该不会就是和我成亲吧?齐岷笑而不语。
虞欢仰脸看他,斗篷帽沿的一圈绒毛在风里簌簌颤动,衬得她桃眸灵动,半是满意、半是狡黠:这心愿不免有些太没志气了。
是吗?齐岷一派泰然,还好不是。
虞欢一愣,尴尬道:嚯,那说说看?不说了,怕被人嘲笑没志气。
虞欢抿唇,改抱起齐岷的手臂撒娇:说一说嘛,跟我都不说,难不成要留着跟外人讲?齐岷被她缠着、磨着,只是笑。
虞欢故技重施,开始喊:齐哥哥,映浦哥哥……嗯。
齐岷倒是答应,偏就不松口。
虞欢缠了一会儿,看他铁石一样,哼一声掉头要走。
齐岷把她揽回怀里,伞面一压,掩住漫天飞雪,虞欢目之所及仅剩夜色里他英挺的轮廓、深邃的眼睛。
以及缭绕在彼此鼻端的、炙热的酒气。
肯说了?虞欢喃声。
齐岷目光如海,良久道:有一个家。
虞欢微愣。
齐岷道:有人愿意牵挂我,陪伴我,让我不再孑然一身,飘泊天涯。
哦,虞欢眼眶微微湿润,倨傲一笑,那不就是和我成亲吗?齐岷笑,鼻尖靠近虞欢鼻尖:夫人说是,那便是吧。
虞欢鼻尖发痒,睫羽乱扇:你真的越发狡猾了。
齐岷不反驳,眼神渐深,俯身下来。
雪绒飘过彼此唇间,被一吻覆上。
银涛翻玉,冬夜飞霜,漫天大雪里,璧人依偎,地久天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