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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不如不见

2025-03-29 01:04:29

当方为安躺在旧金山租住公寓的床上翻报纸时,已经是四年以后的事。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把方为安熬成了老姑娘。

确切地说是老女人,用时下流行的词汇说是剩女。

每次打电话回国,母亲总是打探她的私生活,末了便是一句,我们家养了二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方家三姐妹倒是奇怪,最小的先来。

小婕嫁给了个美国华裔,年初在洛杉矶办了个仪式,现在两口子在纽约生活。

对于母亲的抱怨,为安内心实在是抱歉,生活圈子就那么大,除了同事还是同事,那些人不是拖家带口就是有女朋友,让她上哪去找男朋友。

和她同住一室的朱婧就和她不一样,人开朗外向,善于交际,朋友很多,特别是男性朋友。

她总是劝说方为安:Joyce,你别老是在家里看书,和我去玩吧,多认识一些朋友没坏处。

方为安则是笑笑,谢谢,你自己去吧。

生活平淡如水。

以前在学校读研究生时有个中国留学生追她,她也以乐观的心态试图与她相处,但怎么也投入不进去,只好挥手Saygoodbye。

后来毕业后拿到offer,有个日本同事想追她,被她委婉地拒绝,她知道自己,所以不想让那个可怜的小日本被耍。

情海沉浮(33)她学的是广告,作的也是广告,不搞文案了,做AE。

和白少昕以及邢蒋聊QQ,白少昕常常挤兑她,做个小AE跑美国去干嘛,美国客户比较好搞定?方为安则回他,要是在国内,怕抢了你老婆的饭碗。

方为安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小林和邢将是一对,但没想到白少昕和小林两个对上了,前两年结了婚。

即使结了婚,白少昕的八卦的本性也未变,常常和她讨论一些国内的花边新闻。

还说邢蒋单身是因为被前女友伤透了心。

应了那句广告词,女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笑他,这有什么可说的,失恋是平常事,像她就失过两回。

本和邢蒋不熟,也不知他是哪来的方为安的号码,加她,和她聊上了。

也就是嘻嘻哈哈瞎扯两句,开开玩笑。

有一次还说起各自都单身,不然凑合着过算了。

在网络上毕竟不是面对面,为安也欣然允应,说:好啊,我正愁嫁不出去呢,你等着我回国啊,老实点,不要对美女乱放电。

对邢蒋的歌声倒是记忆犹新,张信哲的《白月光》唱得很有感觉。

老白说他被前女友伤透了心,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他的忧郁从何而来。

不过都好几年了,一直单身,难道不寂寞吗?这又是何苦……现今流行快餐,快餐式的爱情、快餐式的婚姻、连文化也快餐了。

这种情痴男子还真算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有时候老白嘿嘿笑着和她说:要不回国把邢蒋上了吧,省得你们两都寂寞。

瞧瞧,连感情愚钝的老白都说她寂寞,估计天下人都以为她寂寞。

只有她自己不以为然。

朱婧坐在藤椅上翘着脚打电话,嗓门很大,很happy,生日快乐!我有点想你了。

为安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笑着摇头,她听过更肉麻的。

这些事朱婧在她面前一点也不忌讳,想必又是哪个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来旧金山?……真的吗?我等着喔。

……那种甜得腻死人的嗓音,第一次和她见面,方为安就觉得这声音耳熟,一直没想起来。

见她依依不舍地收了线,为安挑着眉问:中国人?朱婧笑着白了她一眼:废话,说中文能不是中国人吗?为安不以为然,也有可能是华裔,还有可能是会中文的老外。

以前在这留学,回国了。

不过我们分手好几年了,最近才联系上的。

朱婧神秘兮兮地说,他暗示我重修旧好。

瞧,把你高兴成什么样了,恭喜你。

为安顿了顿,你还喜欢他?朱婧思索了一会儿,这么说吧,其实我们当初谁也没认真过,现在我想结婚了,觉得他还不错,人品家境都是上上之选,听说他这几年一直一个人。

哦……为安会意,明白了。

这次来真的了?我不想玩了,如果能谈成就回国,土豆吃腻了。

朱婧起身拿了个苹果,欢快地说道,他说这两天要来美国一趟,今天礼拜六,大概下礼拜三会到。

破镜重圆,多好的事,只是不知那面镜子是否会有裂痕。

为安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翻书,一个字没看进去,胡思乱想。

偶然间看到桌上的台历,拿起来翻做标记的经期,看了看今天的日期。

猛然间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竟有些发慌。

很久没想他,很久不记他的生日。

没有再见到他,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关于他的只字片语,他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

为安从不上A市的网站,也不关心国内的财经新闻。

情海沉浮(34)犹记得办下签证那天,为安回公寓收拾东西,准备把房子卖掉。

戒指、手表,他的衣物以及有关他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打电话让他过来取,他冷冷地回道:我会让助理去取。

当时为安就知道他们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连见面也不可能。

她其实没想过要见他,只是想物归原主,他却那么防备着她,生怕她破坏了他的好事。

没有短信,也没有EAMIL,一切都是多余。

打开QQ,国内这个时间是凌晨,QQ头像一片死灰。

有几条消息,邢蒋给她留言说他近期可能会来美国一趟,想去看看她。

为安学着朱婧的口气回答说:真的吗?我等着喔。

还有两条无关紧要的群消息。

陌生人栏里显示(1/1),那个早已被她拖入黑名单删除的人又出现在了陌生人里。

他们成了陌生人。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过这么个人。

最没有风格的大肚子企鹅头像,个性签名里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

祝自己生日快乐多么寂寞而伤感的话,这是说与谁听?QQ号码是她帮他注册的,当时他不用QQ,她则觉得MSN用起来不习惯,逼着他用QQ聊。

他和她一样从来都是隐身状态。

每次右下角出现这种大肚子企鹅,她的心就跟着那企鹅突突直跳。

鼠标按下右键,从第一栏开始一直往下,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黑名单,还不待确认消息,QQ好友界面开始闪动,大肚子企鹅。

她的心似漏了一拍。

手颤抖着打开对话框,信息是空的,子建03:32:19。

她木然地坐在电脑前,听着不断滴滴着的QQ声,窗口不停地闪烁着橙色。

他发了一大排的空信息,而且没有要断的迹象,他疯了……她不知道在把他删除了那段日子是否有收到过类似的信息,至少她的邮箱一直没变,却连一个问候也没有,断得干净。

她上线了,在上线的刹那,信息停住了。

她想他一定是忘记了美国这时候是白天了。

隔着屏幕,她似乎看到了大洋彼岸的他在与她对视。

深邃的眼眸看不进他的心里,为安有些恨恨地看着他,等了好久,看看他要说什么,等来的是QQ头像变成灰暗。

男人的狠心,女人永远比不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还是有顾虑,还是怕她会缠着他不放,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

关了QQ,埋进被子,为安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今天周末,邢蒋说过几天来。

当年选择旧金山留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气候和旧金山的环境。

旧金山年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五度,没有分明的四季。

夏天更像国内的秋天,凉爽宜人,雾霭蒙蒙。

陡峭的街道是旧金山的另一大特色,开车是件考验技术的活。

在这个慢行城市,为安奇迹般的学会了开车。

不,准确地说是敢开车上街,也算是个收获吧。

在时速五公里的路面,相当于骑脚踏车。

朱婧终于如愿地等来了她的前男友,而在同一天为安也接到了邢蒋的电话,我在硅谷,过两天来找你。

本以为邢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来了,为安打算请两天假陪他四处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朱婧从接到前男友电话的那天开始准备,疯狂购物,买最时尚的首饰和衣物,每天哼着歌做面膜,据说是那人想和她去大溪地度假。

为安冲她挤眉,很浪漫的男人。

朱婧赞同:哈哈,以前没发现。

他的外在适合做情人,骨子里其实适合做老公。

当然要靠女人挖掘,而我就是那个女人。

情海沉浮(35)为安还真不信世界上有这种男人,即使在某个阶段觉得某人就是这样,后来被自己全盘否定。

哟呵,还挺自信的。

具有情人和老公双重特质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带过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我把时间定在礼拜六,估计一个礼拜以后回来。

到时候一起吃饭,嗯?为安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去大溪地。

坐在电视机狂按遥控器,那年在S市的中山街上吃布丁,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大溪地。

好啊,让我饱饱眼福。

为安接到邢蒋的电话时,朱婧独自去了洛杉矶,不知为何没有和她的心上人一起去大溪地。

问她,她只是答:被人放了鸽子,怕什么,有的是机会。

几天受到的羞辱,以后加倍还他。

看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为安不好再问,个人隐私。

方为安开着她那辆二手本田去接邢蒋,邢蒋摸着她的破本田笑她:你这辆车比我那辆还破,美国宝马奔驰之类的便宜,怎么还开日本车?别挑三拣四了,有得坐就坐,不然自己走路。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市区了。

原来为安对邢蒋是客气有加,万万不会开这种玩笑。

现在俨然是老熟人。

别,这大城市容易迷路。

邢蒋嘿嘿直笑,眼角起了丝丝细纹,深蓝色的T恤配上亚麻色休闲长裤,显得整个人异常精神,不乏从容,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

为安一直认为邢蒋是个温和的男人,他不似苏槿彦那么英挺贵气,让人望而生畏。

四年过去,尽管是笑着,他眼里的忧郁依旧没有减去半分。

梁朝伟不太帅,迷倒千万女性的除了精湛的演技外,就是那双杀人于无形的充满忧郁的眼睛。

为安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讽刺,你们公司要来美国硅谷找广告策划?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的希翼,曾经暗暗发誓永远不要再见的人,看到那晚的QQ信息之后,慢慢在她心里复苏。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异国他乡。

事到如今,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往已经不再重要,也不想去追究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当初发狠地离开。

没有意义,她想过得比原来更好,以此来证明抛弃了她是他的损失。

所以她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只是心里永远缺失了什么。

你认为我真的是来出差?邢蒋答。

方为安耸耸肩,不然呢?这次来美国有那么一点点公事,但主要是……来看你。

我休年假,过两天去纽约。

事实上他没撒谎,他很早就开始计划着来要来美国看看,这次刚好假借出差之名,顺带连年假一起休。

真是受宠若惊。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牺牲两天的时间,陪你玩遍旧金山,怎么样?对于这种玩笑为安应付自如,即使是真的也从不放心上。

挺自觉的。

下次你回国,我陪你游A市。

邢蒋说得一板一眼,你几年没回国了?估计连自家都找不着了,市政府路是年年修、天天修。

为安笑出声,有那么夸张吗?到时候回国你来接我,负责把我送回家就行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四年了吧?邢蒋在问,又似乎是一种肯定,你倒没什么变化,都说三十的女人……邢蒋笑着咳嗽了两声。

方为安接过话,豆腐渣是吧?哈哈,我妈妈每次打电话就和我念叨,怎么还不打算结婚啊,你看韦乐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

你说这国际长途多贵啊,每天就和我说这个。

情海沉浮(36)这个正常啊,我妈也这样,恨不得把我当一把青菜卖了。

还是白少昕好,结婚生子,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没这么多烦心事。

邢蒋心里不是不羡慕,谁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遇到的不是对的人,而且永远也不会是对的人,那种绝望也只有他知道。

无止境的蹉跎,或许他的这一生也就是这样了。

你是不会把握机会,我看人家小林当初看上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让白少昕那小子占了便宜,他们什么时候对上的?这话不好乱讲。

要是传到白少昕耳朵里还不把我给剁了?兄弟妻不可欺。

小林开始的确有过暗示,他没搭理也就没了下文。

小林和白少昕是为安出国后的事情了。

你我都是孤家寡人,要不凑合着过吧,你看如何?他似笑非笑,脸上写着些许无奈。

为安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在网络上嫁给我、娶我之类的话很轻易,而现实中又是另一回事。

为安粲然一笑,你刚刚不才说我是豆腐渣了吗?哈哈,别冤枉我,我想说的是女人三十一朵花……邢蒋狡辩。

不管是花还是豆腐渣,为安都欣然接受。

先载着邢蒋去唐人街逛了一圈,请他喝咖啡。

旧金山什么都不多,就是咖啡馆多。

两人说说笑笑,颇为愉快,晚上带着他去渔人码头吃海鲜。

离渔人码头不远是金门大桥,来旧金山不去看金门大桥,就如去北京不进故宫,不登长城。

两人站在雄伟的朱红色悬索桥上往下看海面,真的有传说中的雾气萦绕之感,有让人想纵身往下跳的冲动,浪漫而柔美。

据说有人走着走着毫无预兆地往下跳,听了毛骨悚然。

所幸两人都觉得生活很美好。

唉,我以后要是想自杀,就来这桥上走一遭,多悲壮啊。

方为安说。

她曾经看过一部叫《金门大桥》的记录片,觉得这地方太神秘,太邪门了。

死在这座桥下的一共是1200多人,自杀圣地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她只远观过这座桥,不敢走进。

今天若不是邢蒋陪着,她肯定不会上这桥。

悲壮什么啊,你下去水花都没有,尸体也捞不着,下去就被鲨鱼吃光了,连骨头都不剩。

邢蒋双手插进裤袋,侧目站在他声旁的方为安。

她还像原来那样,清清瘦瘦,变化不大。

四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痕迹,人们都说相由心生。

奶白色的丝质上衣,牛仔裤,扎起高高的马尾,娇小的体态,和她的实际年龄相距甚远。

咋眼一看以为是二十几岁刚出学堂的小姑娘。

他承认自己对方为安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从很早时开始就是。

起初他并不知苏槿彦对这个不起眼的乙方文案有意思。

有一次公关部办了个小型的产品酒会,散席时他在停车场看到苏槿彦折回去和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的方为安搭讪,他才开始有所察觉。

酒会让乙方文案和AE参加也是苏槿彦的意思。

后来每次乙方来开会,他总是有事无事下楼一趟,虽然从不搭理谁。

苏槿彦追求方为安,白少昕没少帮忙,而白少昕是他引荐的,所以很多事都看在眼里。

型蒋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就这么被苏槿彦生生掐下去了,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没有动心。

我们走吧,这里风大。

邢蒋说。

两人去酒吧喝酒,为安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

为安喝扎啤,邢蒋喝威士忌。

酒吧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气氛所感染,邢蒋也抽起烟,两人碰杯闲聊。

突然邢蒋的视线定在了为安身后的座位上,为安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在旧金山呆的时间太长了,见惯不惯,倒是邢蒋看得瞠目结舌。

也难怪,估计他这是头一回遭遇实战版的男男。

情海沉浮(37)为安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方为安,我们走吧,这地方乱七八糟的。

为安支着头看着邢蒋,坏想着眼前的帅哥若是GAY该扮演什么角色,同性恋是旧金山的一大特色。

你白天在街上没发现?要命的是这类性取向的男人通常非常优秀,非常帅……在外国说国语就是这点好,无禁忌,想说什么说什么。

邢蒋鄙夷地看着眼前的色女没说话。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莫非……方为安捂着嘴窃笑起来。

莫非什么?邢蒋皱眉,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将擦手的纸巾愤恨地甩在桌上。

站起身拖着还沉浸在自我YY中的方为安往外跑。

方为安还以为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也跟着跑。

两人气喘吁吁靠在车边。

你干嘛要跑?为安抽出一直握在邢蒋掌中的手,拍着胸口不解地问,你偷渡来的,碰到移民局了?邢蒋没回答,毫无预兆地俯下身吻了方为安,激烈而不容拒绝地吻着,双手同时揽上她的腰。

方为安脑袋当时就嗡地懵了,不知该做何反应,木然地接受。

他压着她吻了很久,方为安几乎有些眩晕,产生了错觉,直到硬物抵在她腹部,她才清醒过来,猛然一把推开他,你这是做什么?邢蒋用手指抹了抹嘴唇,上面还留有她的清香,我只是想解开你的疑惑。

现在知道了吗?感觉到了吧。

目光灼灼地盯着方为安因羞愤而涨红的脸。

方为安终于知道和男人不能开这种玩笑,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挑衅。

她低头不语,今天多喝了几杯,居然失了分寸。

口里还留有浓烈的威士忌味道,她记起有一回她和苏槿彦喝着红酒接吻,想着想着胃里不停地翻滚,跑到车边的花圃干呕。

邢蒋眼里跳跃着的那么一丁点火焰立即熄灭了,他知道她又想起了谁。

他跟过去拍着她的背,有些歉疚地说道:你没事吧?为安冲他摆摆手,没事。

干呕而已。

为安站起来掏出车钥匙,从里面取了一瓶矿泉水漱口。

邢蒋自知有些过分了,对不起。

为安笑笑,我喝多了。

不过你也别怪我,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这样了。

邢蒋恨恨地说着。

下次?再有下次,她方为安就是猪。

次日,为安带着邢蒋四处转了转,两人也不是未成年,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照样说说笑笑,临去纽约前,邢蒋问为安:你什么时候回国?为安望着微蓝的天空思索,也许下个月初,也※※※年,也许很久以后……很多的也许,她方为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风起时微澜。

邢蒋又说:我昨天说的事,可以考虑一下吗?有些腼腆。

虽然他没有她心里的人优秀,也永远不像她心里的人那么在乎。

记得有一回他和方为安开玩笑说:你我都单身,要不嫁给我凑合着过得了。

方为安嘻嘻哈哈地答应。

对话框没及时关闭,恰巧被下楼视察的苏槿彦看到。

邢蒋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听秘书室的人说那天苏槿彦因为一点小事在办公室大发雷霆。

这不是他的作风,邢蒋那时才明白,其实他也没有忘记。

在她出国后他大病一场,元气大伤,从此变得不苟言笑。

邢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虽然不明白他们缘何分手,同为男人,他理解甚至有些同情苏槿彦。

为安很爽快地答道:好啊,我从这一刻开始考虑。

情海沉浮(38)方为安到底还是在一个月后回了国,和朱婧一起。

方为安的父亲方寓年六十岁生日,朱婧则是和那位前男友打得火热,难耐相思之苦,回国看他。

来接方为安的是方紫星,还有她的儿子方瑞。

四年前方紫星不顾方父方母的反对,独自前往英国生下孩子,至今单身。

方为安背地里很佩服方紫星的勇气和决心,在中国要做未婚妈妈不是一件易事。

像她就不会这么做,她比方紫星狠心,连把他留下的念头都没有。

朱婧的男朋友没来接她,用她的话说是要给某人一个惊喜,顺路搭着方紫星的车去酒店。

长得像小精灵一样的方瑞,乌黑的眼珠贼溜溜地瞪着方为安,倒是不认生,就是不开口叫姨妈。

圆圆的脸蛋、皮肤黝黑、桃花眼会放电,眉眼之间找不到半点简意轩和方紫星的影子。

听说很调皮,自己能把板板车搬到院子里玩,很招人喜欢。

方为安暗地里嘀咕,这孩子是不是哪捡回来的。

你把这孩子送我吧,我带到美国去替你养着。

为安开玩笑说。

不知是血缘关系还是别的原因,她特别喜欢这孩子。

恨不得自己立刻生一个,好每天抱着他入睡。

亲着他的小脸,小方瑞,姨妈带你去麦当劳,晚上跟着我睡好不好?喜欢吧?方紫星得意洋洋,你就是金山银山跟我换也不行,没了他我可活不了。

一听说是麦当劳,本玩着模型手机的方瑞就抬头看方为安,点头,好。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除了玩和吃,什么也不懂。

坐在后座的朱婧发话,你那么喜欢,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方紫星坐在驾驶座上抬头瞄了一眼朱婧,长得很漂亮,时尚前卫。

也得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子啊。

说着方为安又低头亲了一口方瑞,我实在是喜欢,今晚他就归我了。

方瑞全然不理会她。

他啊,一到晚上连妈妈也不要,只认我。

有几次我出差和妈妈睡,半夜醒来没看见我又哭又闹。

从普通的未婚女性到母亲,仿佛是一次蜕变。

方为安在她的眉眼间看到母性特有的宠溺和爱,心里竟有些羡慕。

朱婧在她所定的酒店下了车。

方紫星看着她的背影对方为安说:这女人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啊?你见过她?方紫星放开手刹,车辆前行,好像见过,但想不起来在哪里。

方为安也说出自己的疑虑,我倒是没觉得面熟,只觉得她的声音耳熟。

在方为安的强烈要求下三人去了一趟麦当劳,为了收买方瑞。

把方瑞哄得开开心心,姨妈,姨妈叫个不停。

只是到了晚上,要他和方为安睡,他怎么也不干。

在方为安房间里待到很晚,方为安拉他一起躺床上,他就说:姨妈,方瑞要回去睡觉了。

不禁感叹,哄孩子她还不在行。

这次回国,最高兴的是方父方母。

自从和苏槿彦分手出国后,方父方母和她通电话从来都不敢提回国之事。

自己的女儿他们比谁都了解,太敏感了,主动回来想必内心深处的伤口已经愈合。

方母更是趁着她回国的假期,努力地为她张罗相亲对象,方为安哭笑不得,早就预测到回国必须应付此等事,应允会安排时间。

对邢蒋的话为安也是有考虑,而且延伸出一系列问题。

关于恋爱、关于婚姻、关于孩子。

特别是今天看了小方瑞,她是那么急切地想要一个孩子,不管这孩子是和谁生的,甚至有想去福利院收养一个。

情海沉浮(39)如果结婚,相亲似乎是条捷径,邢蒋也可以考虑。

恋爱的过程可以免去,她知道邢蒋和他是同一种人,寂寞、渴望温暖,同时也自私凉薄。

两人之间擦不出所谓的火花,也给予不了对方心里想要的。

找一个有点小帅,工作稳定,脾气温和的普通男人结婚。

方为安反复地想着这句话,隔着时光她已经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自己说的还是苏槿彦对她说的。

初回来几天,除了拜访必要的亲戚,为安都在家里陪母亲。

几天后才打电话给韦乐,上她家吃了顿饭。

韦乐的女儿三岁,和她妈妈一样是个大眼美女,皮肤白白净净,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却总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韦乐本想把她丢给保姆,和方为安出去逛街,但小妮子仿佛知道她要被扔家里,寸步不离地跟着妈妈。

方为安也喜欢这小孩,就说带着她一起出去,反正也是去逛逛,没打算买什么,两人带也不会太累。

女人逛街,嘴上虽说不卖东西,但实际并非如此。

韦乐是个购物狂,一家一家衣服铺扫过去,看到喜欢的就买,从不手软。

为安担心这样下去王司鹏会破产,一边提醒她,悠着点,别把卡刷爆了。

韦乐摆着手:没事,没事,自从你出国我就没这么痛快地买过衣服了。

为安抱着小韦乐,看着她手中大大小小的战利品,你穿得完吗?怎么穿不完,我每天穿一套,让王司鹏眼花缭乱,哈哈。

为安,你也买吧,此时不买,更待何时?消费是爱国。

韦乐冠冕堂皇。

方为安自嘲:我孤家寡人一个,穿那么漂亮干嘛。

说着又被韦乐拉近了一家店铺。

方为安直摇头,觉得自己当了一天的保姆,带着小的,侍候老的。

不穿漂亮一点,永远都是孤家寡人。

韦乐一边大声讲电话你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我,一边给方为安挑了两条裙子,让她试。

方为安嘀咕,都三十岁的人了,还穿这么嫩的连衣裙。

从试衣间出来,韦乐看了看说还成,让她赶紧试另外一条。

韦乐问方为安你还买东西吗?王司鹏公司有点事让我去一趟。

指了指蹲在衣架下捣鼓鞋子的女儿颜颜:我得把那块泡泡糖送回家。

为安笑了笑,到底是不忍心不管,女人总是心软。

你去吧,我再逛一会儿,你女儿就交由我来带,反正没什么事,晚上我带着,明天给你送回去。

放心,我会把她哄得好好的。

韦乐焦急地看了看时间,又望了一眼还浑然不觉的女儿,行吧,我先把这些衣服放车上,傍晚我给你电话,晚上我怕你带不住。

韦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溜出了店铺。

为安嘱咐导购小姐帮忙照看小孩,自己进试衣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另一条裙子。

有些事韦乐并不知道,当然也不明白方为安什么时候起如此的喜欢孩子。

为安独自照着镜子,淡蓝色的V领单肩长裙,外面罩一件白色镂空针织外套,素雅淡然。

小韦乐跑到身前照镜子,为安摸着她的头问:颜颜,好看吗?小韦乐频频点头,指着镜中的她说:漂亮。

她并没有听清小韦乐说什么,镜子里出现一张俊颜让她思想停滞,表情石化。

镜中的他身穿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站在她身后两米不到的地方,隔着镜子似乎是记忆中才有的人,那么不真实。

她很努力地想要让面部肌肉活动,只是对着这样的他挤不出一丝笑容。

他亦没有表情。

情海沉浮(40)有些人终究是遇见。

那一刹那电光石火的遇见,他才明白那些过往和思念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为安发现对自己这个无比痛恨着的人竟舍不得转身,木然地站在原地,手依然放在小韦乐的头上,小韦乐伸手在镜面上画圈圈。

那些遥远的记忆逐渐在她脑中清晰,氤氲间两人重叠了,他拥着她,她依偎着他。

她仿佛闻到了淡淡的4711古龙水的味道……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Kevin,过来看看。

Kevin,lloveyou。

metoo。

对话一直回荡在为安的脑中,恍然之间才明白过来这是这么回事,心里防线轰然坍塌。

她是那场为安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邂逅中的主角。

而事隔多年,这样的场面居然戏剧性的又一次上演。

她看着镜中的人转身才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替朱婧系裙带,笨拙地打着蝴蝶结。

原来在心里想过千百万次的重逢是这样……方为安进更衣室换衣服出来,苏槿彦抱着颜颜坐在休息椅上,头抵在她的额上,玩着她的小手,眼神流露出父爱的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三十四岁的他外表看来较之从前并无多大变化,一如既往的深沉和内敛。

而颜颜出奇的乖,不哭也不闹。

同样从另一间更衣室出来的朱婧并没有注意到为安也在,走到苏槿彦身边看颜颜。

Kevin,这哪来的孩子?挺乖的。

苏槿彦才回过神来,眼中的落寞倏然不见,抬头淡淡地笑问朱婧,买好了吗?嗯,好了。

朱婧伸手抱过颜颜,哪知颜颜哇地哭起来,为安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跑过去抱过颜颜,亲着她的脸蛋问:怎么啦?阿姨抱不好吗?乖,不哭不哭。

朱婧一看是方为安吓一跳,Joyce,是你啊,你怎么又冒出一个孩子?为安全然不理会站在一边的苏槿彦,笑着冲朱婧点头,我朋友的,她有事,我帮忙照看一下。

朱婧口无遮拦:我还以为是你在国内的私生女呢,挺漂亮的。

细细观察了一下已经停止哭泣的颜颜笑说:那神情还真和你有些像。

为安看了一眼睫毛半垂的苏槿彦笑而不答。

对了,我忘了介绍。

朱婧拉过身旁的苏槿彦,对为安眨了个眼,这是我朋友,Kevin。

Kevin,这是Joyce,和我同居的密友。

为安心里苦笑,毫无新意的一场介绍,心里十万个不愿意还是要大度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苏槿彦亦点头,好久不见。

脸上没有笑。

Wendy,我们很早就认识,她是我姐姐的朋友。

为安对有些吃惊的朱婧解释。

朱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早说嘛,我还废口舌介绍。

苏槿彦体贴地问朱婧,你衣服挑好了吗?我去埋单。

然后转身问为安,为安的挑好了吗?我看你刚刚那条就不错,一起买吧。

为安忙推拒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变成陌生人连称呼也变了。

苏槿彦没容她拒绝,撇下她们两去了收银台。

朱婧热情地拉着为安闲聊,为安站在那觉得别扭,还得笑脸应付,又不好一走了之。

等苏槿彦回来,朱婧又说:Joyce,相请不如偶遇,不如等一下吃个饭,免得我心里一直惦记对你的承诺。

朱婧还真是热情,为安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说等大溪地回来让她男朋友请吃饭,那时并不知她口中的男友是苏槿彦。

现在想想是自己后知后觉,朱婧打电话祝生日快乐那天刚好是苏槿彦生日,邢蒋到美国那天刚好他也同一天到达并且不见踪影……情海沉浮(41)谢谢,改天吧,我还有事呢,要见朋友。

为安接过苏槿彦手中的袋子,颜颜,我们和叔叔阿姨拜拜。

颜颜听话地举起双手对他们乱摇一通。

为安走出店铺,放下颜颜牵着她走,这么大的孩子抱久了太累。

她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去望来时的路,苏槿彦轻搂着他心上人,亲密无间地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方为安发现自己很有孩子缘,小方瑞愿意跟着她,带着颜颜也不和她耍性子,给她买了衣服和布娃娃,手里抱着小维尼熊不肯撒手。

带着个小孩在步行街上走走停停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期间接到韦乐若干个电话,都是打听她家宝贝乖不乖,为安不厌其烦地回答:很乖,不哭也不闹,你也别过来接了,晚上就跟着我。

天色暗下来才想要拦一辆的士回家。

司机换班时间,拦车很困难,抱着颜颜在的士停靠站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一辆车。

正在寻思着想要搭公车回去,一辆华丽的奥迪A8在她们面前停下,车内的朱婧摇下车窗,灿烂地笑着:去哪里?我们送你一程吧,这时段不好拦车。

说话间她已经下车把车后座门打开,为安知道自己如果再推辞就显得刻意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上了车,为安还没来得及报地址,朱婧就开口:今天两次遇到你,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Joyce,你还是从了吧!其实你不必当真,那天我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下次回美国请也一样,机会很多。

为安又对苏槿彦说:Kevin,麻烦把我载到景福花园。

韦乐住景福花园。

一顿饭何必跑到美国去吃,不如按朱婧的意思今晚一起吧。

为安,你说呢?作为朱婧男朋友的苏槿彦理应表现出顺从和风度。

盛情难却。

四人进了一间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餐馆,听朱婧说他们早就定好了位置。

以前苏槿彦和她也算是亲密了,却鲜少出来逛街吃饭。

最早时苏槿彦和她说过带她去私人餐馆吃味道不错的法国菜,也一直没有兑现承诺,他总是很忙。

他们有空时更愿意在家里煮两个小菜炖一盅汤,两人慢慢品尝,那时的感觉是幸福,简单的幸福。

今天为安有幸和他一起上私人餐馆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不知笑靥如花的朱婧此时是什么心情。

四人餐桌,为安和苏槿彦面对面坐着,颜颜低头拔着毛茸茸的维尼熊,玩了一下午也不腻。

为安抱着颜颜去洗手,客随主便,他们点菜。

回来后包厢只剩苏槿彦一个人,朱婧呢?为安问。

去洗手间。

回到座位的为安上给颜颜倒了一杯饮料,我怎么没碰到?这么说只是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苏槿彦没回答而是板着脸问为安,什么时候回来的?和你女朋友同一天。

为安木然地喝着茶,尽量让自己显得淡然,可是并不容易。

没有了不相干的人,似乎连个笑脸也是多余。

为安如坐针毡。

很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他这么问,为安想笑,不愿意当电灯泡。

苏槿彦低头不语,突然又问:什么时候回美国?很快就走。

为安发现这样的聊天很没劲,低头开始和颜颜说话,颜颜,还要椰子汁吗?颜颜?苏槿彦抿起嘴,放在餐桌上的手不断地揉捏着,思索了半天才开口问:这孩子是谁的?韦乐。

为安甚至没有抬眼看他,继续喂颜颜喝椰子汁。

开始上菜,朱婧还没回来。

颜颜指着盘子里的虾说:姨,我要,颜颜饿。

情海沉浮(42)为安和颜悦色,好,姨给你剥。

她开始给颜颜剥虾,顾不上朱婧有没回包厢,自己也吃起来。

鲜嫩的虾肉吃不出味道,木然地嚼着。

苏槿彦剥了两只虾分别放在为安和颜颜碗中,低声问颜颜,颜颜,告诉叔叔你几岁了?颜颜举着油渍渍的手一下比划着三,一下比划着四。

为安将自己碗中苏槿彦剥好的那只虾夹到颜颜碗中,颜颜,我们不用比划,告诉叔叔几岁了。

颜颜鼓着腮帮子,白净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似乎在思量自己到底是几岁,过了一阵才回答:三岁。

苏槿彦哦了一声,很可爱。

为安半天才醒悟,他似乎在和自己说话,。

抬头看他,正好遇上他温柔的目光。

两人对视,为安有些疑惑自己是否产生了错觉,她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温柔,或者是自己会错意,那抹温柔也许只是对孩子。

纵然他再十恶不赦,天性也无法抹杀。

脑中无意识地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好听的难听的话,为安心里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低头喝着碗里的汤,闷闷地问了一声,朱婧怎么还没回来?苏槿彦痴痴地看着她,忘了回答。

他知道她心里还在恨着他,心里窃喜了一下,自私地想着有恨也是好的,总比把他从记忆中抹去好。

多么悲伤,现在只能暗暗地祈求她能恨他。

过去他一直努力地希望她能够从头开始,找一个人结婚生子,让别人抚平他给她带去的创伤。

而就在看到她的刹那,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多余,凭着那点可怜的自制力没有上前去抱住她,让她给予他温暖。

他尽力让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漠然,他甚至在害怕,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那些束缚,与她再续前缘。

失了公平,对她是这样,对苏槿彦自己也是。

他知道自己始终无法面对的是那双眼睛,带着点点迷茫、带着点点质问、带着点点寂寞、带着点点害怕……自己狠下心可以不见面,只是在猝不及防时一切分崩离析。

无论自己可以表现得多冷漠无情,在最最黑暗的夜晚徘徊在他脑中的弱弱的我害怕三个字总是让他崩溃,如同梦靥一般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心。

他想他这辈子终究是无法逃脱的吧。

她眼中的疏离又狠狠地撞击了他一下,慌忙喝了一口已经变得冰凉的茶,我出去看看。

起身出了包厢。

为安看着他的背影呆了片刻,继续低头喂颜颜吃东西。

这么小的孩子多好,什么也不懂。

今晚送她回家,明天未必会记得为安是谁,没有记忆。

姨,我痒。

颜颜抓着手臂抬眼无助地看着方为安。

方为安看着她手臂上的红斑吓了一跳,脸也红了,再看看她碗里的虾,估计是海鲜过敏了。

韦乐电话关机,为安只得抱起她上医院,孩子要是出个什么好歹,不是她可以担当的。

在包厢门口遇见正好要进包厢的朱婧和苏槿彦,朱婧拉着急匆匆的为安问:你上哪去啊?饭还没吃完。

这孩子好像吃虾过敏,我带她去医院。

很抱歉,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改天……为安话还没说完,手里抱着的颜颜就被苏槿彦抢过去,急急地嘱咐朱婧:你去把账结一下,我送她们去医院。

朱婧也被满脸通红的颜颜吓到,频频点头,好,好,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

为安跟着苏槿彦去了最近的儿童医院,所幸的是这个时间段医院没什么人,以最快的速度挂号、取药、打点滴。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病床前看着已经熟睡的颜颜,为安心里感慨,和他没有孩子,却在别人的孩子身上一起体验了为人父母的心焦。

情海沉浮(43)苏槿彦站起来伸手弹了弹点滴管,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为安抬头看他,今天谢谢你。

由衷地感谢,今天要是没他,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即使来了医院,办事效率也没这么高。

你客气了,我出去一下。

嗯,你去陪朱婧吧!朱婧说她闻不了医院的味道,没进来,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等着。

让为安没想到的是,在点滴还剩三分之一时,苏槿彦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食盒。

此时颜颜已经醒了,看着苏槿彦笑。

苏槿彦走到床头,魔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了两根棒棒糖。

进来时颜颜哭着不肯插针头,苏槿彦哄她说给她买棒棒糖,一边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才给她挂上点滴。

为安揶揄苏槿彦,你哄小孩倒是挺在行。

苏槿彦把食盒放床头柜上,淡淡地答道:没什么,偶尔会哄哄苏珊的孩子。

事实上他近几年极少回家,连节日也是例行公事地回家吃顿饭就下山,苏珊一直生活在香港,偶尔出差会去看看。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为安瞟了一眼食盒,包装袋上写着熏香鸭爪四个字,其实她并不饿。

然后有些迟疑,有些猜测地问:你们……还没打算要孩子?苏槿彦笑笑:还不想生。

他显然错意了为安口中的你们。

你年纪也不小了,女人嘴上说不想,心里未必。

为安幽幽地说着,仿佛对面的人是和相交多年的老友。

苏槿彦看着床上吃棒棒糖的颜颜没说话。

良久他又开口,你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看着。

为安听母亲提起过,S市著名的鸭爪店在A市开了连锁店,生意火爆,每日最少要排半个小时队才能购到。

连锁店距离医院大约半个小时车程。

而方为安现在竟然对食盒里的东西无动于衷。

那天是苏槿彦送为安和颜颜回家。

韦乐的电话依然没有通,为安心里骂着这个不称职的妈妈。

按照她们原来说的,把孩子带回了自己家。

小方瑞不愿意跟她,颜颜不见得不愿意。

瞧,现在含着棒棒糖睡着了。

苏槿彦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件外套给颜颜盖上,手抓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的某颗法国梧桐树杆上。

这孩子……他突然说道,心里无限酸楚。

为安取出颜颜嘴里的棒棒糖,把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声调平淡,你多虑了,韦乐的孩子。

我不是方紫星。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韦乐患有不孕症。

苏槿彦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掌生疼,视线仍未移开,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为安依旧轻描淡写,没有可是,现在医学发达,手术后调养一段就怀上了。

苏槿彦挫败地靠在座位上,仿佛那个孩子是他的救命稻草。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冷气的嗤嗤声,半响才森冷地开口,方为安,你不要再对我抱有半点幻想。

为安回忆起他们分手那天的情景,也是在这样的车里。

一开始他们那么亲密,那么难舍难分,那时方为安恨不得能够一朝白发,那样就可以天长地久,那样也就没有了后来的种种,哪怕苏槿彦给她的感情是假的,只要和他白头了就是地老天荒。

只是还等不到一朝,他就变了,变得太快太彻底。

她太过于信任他,起初她不相信,她觉得只是玩笑。

后来那么凑巧地在报摊上翻到一份旧报纸,苏槿彦先生与莫晓彤小姐订婚之喜这几个字硬生生的,在她眼里没有感情。

她的子建哥哥的名字终于和他可爱的表妹放在了一起,莫晓彤的话应验了,她说为安争不过她。

情海沉浮(44)苏槿彦适才的森冷激怒了方为安。

你凭什么说我会对一个有妇之夫抱有幻想?你太高看自己了。

有妇之夫?苏槿彦咬着牙重复着这句话,久久没开口,自己在她心里原来只是这样一个人。

朱婧知道你有家室吗?方为安问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八婆,多管闲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苏槿彦坐正身子,又恢复了以往的面色无波,你也未免管太多了,这种事两厢情愿。

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前行,拐进马路,没入车流。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家下车时,苏槿彦摇下车窗大声对为安的背影说:麻烦把衣服送出来。

为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颜颜身上的蓝色运动外套,没转身,我明天快递到你公司。

我在这里等着。

为安听见车窗关闭的声音,继续前行。

她当然看不到苏槿彦此刻正疲惫地靠在座位上,目视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客厅里,方紫星抱着小方瑞坐在沙发上剪指甲,母亲正端着一碗银耳红枣从厨房出来,看到为安手上抱着一个孩子都问:这孩子谁的啊?韦乐的,今晚跟着我。

为安拎着运动衣下楼,对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母亲说:妈,你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出去给外面的司机,我上个洗手间。

方紫星瞧了一眼搭在沙发上的运动衣,似是不经意地说着:呵,这出租车司机还挺热心,自己送出去吧!电视剧正是关键时刻,妈走不开。

方为安瞟了瞟电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有什么可看的。

几百年不看国产剧,也不知什么戏。

母亲倒是入了神,还当着两个女儿的面抹起了眼泪。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母亲本就是个心软的妇人,连自家养的狗丢了都会哭。

方为安摇着头进了卫生间,从里面出来那件衣服还搭在沙发上。

为安想了想还是把衣服送出去了,如果真的快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见为安出来,苏槿彦下车打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扶着门把,请她上车。

方为安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回国前夜不小心踢到行李,右脚拇指白了一块。

上车吧,就说几句话,不会把你怎么样。

为安抬头对苏槿彦微笑,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吧,我听着呢。

苏槿彦抿了抿嘴,放开车门,唇角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你想让我抱你上去吗?我倒是乐意一试。

不劳烦。

在他的威逼之下,为安乖乖上了车。

车子并未启动,苏槿彦先开了口,你对我不需要这么戒备,我对你早已失去了兴趣。

为安静静地听着,她不知道苏槿彦的心是什么做的。

他们曾经也算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过,分手了就一定要说这么难听的话?他没有心吧,或者本就是冷血动物。

没有心比有心好,变成千疮百孔时太痛,连疤也结不了。

朱婧让我看看周围有没合适的人选,给你物色一个。

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会尽力而为……不知道去了美国,择偶条件变了没有?你让我上车,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为安倏然转头,清冷地看着苏槿彦帅气的侧脸,笑着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好啊,我现在很寂寞,你给我找一个,你身边的朋友非富即贵。

最好是能像你这样的,长得好、家境好、脾气也好、花心一些也不要紧。

朱婧说男人花心才有魅力,女人才有征服的快感和成就感,这话很有道理。

想当初我对你那么主动就是征服欲作祟。

还有作为媒人你得告诉他我的基本情况,交往过几个男朋友,都交往到什么程度,提醒他一些必要的事情,否则以后被翻出来我会很麻烦。

情海沉浮(45)苏槿彦似乎真的被伤了,为安看着他眉头微蹙,心里一阵畅快。

见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变得黯淡,又不免觉得自己太咄咄逼人。

无所谓的,他没有心,所以不会被伤,他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屑于。

邢蒋不能满足你吗?他上次还特地休年假去旧金山看你。

他和我也算是远方表亲,人还不错,很符合你以前的择偶条件。

那是我的事。

为安不想继续下去,转移话题,以轻松的口吻问,大溪地好玩吗?我一直想去。

还不错,有假期的话可以去看看。

嗯,我也在计划,等有时间去一趟。

苏槿彦轻轻地叹了口气,找个人陪你去吧,一个人太寂寞。

为安看着他没说话。

苏槿彦又问:什么时候回美国?我父亲生日过后就回去。

这一次要去多久,是不是再回国就成美国公民了?也许吧。

下次去美国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为安轻车熟路地拉开CD机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便签和笔,写下一串号码,交给苏槿彦,这是我的号码。

呵呵,其实可以不用给你留号码,我和朱婧住一起,不过以后会搬吧,总觉得……不太方便。

苏槿彦接过便签扫了一眼,只说了一句,行,我留着。

那一串号码早已了然于心,虽然从没拨过。

今日不期然的偶遇过后,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何地。

五年,十年,也许一辈子永不会再见。

亦或者两人白发苍苍之时,她已经不能一眼认出他,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恨一样,爱也一样。

而她还是他心中那束永不退色的白月光。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不是那么想念,偶尔想起时也会心痛一阵,但很快就过去。

只有一次例外。

偶然间看到邢蒋与小安的QQ对话,在他眼里那些话都是小安正襟危坐敲出来的,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当真。

回到办公室后不能自制地发了一通无名火,他知道所有一切都已远去,小安也会说要嫁给别人。

他以后也会娶别的女人为妻,他们早已成了不相干的人。

方为安打开车门时,他拉住了她。

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手比以前更纤细,握在掌中感觉不到温度,小安,我希望你幸福。

每一对分手以后的恋人都会说类似的话,我希望你幸福我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以展示自己的豁达和崇高,就连苏槿彦也没能免俗。

她回望他,那么恳切而真诚,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修长的手指,在他的空荡的五指上流连。

为安甩开他的手,心思百转千回,又重新跌坐回了车里,恶毒地说:苏槿彦,我希望你不幸福。

请原谅她的直接和无礼,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当她还在回味他给的温暖时,他已经不爱她;当她还在猜测他为何执意要娶莫晓彤时,他已经不爱她;当她还因那只突突直跳的大肚子企鹅心跳时,他已经不爱她……她现在怀疑,他是否真心爱过她,或者是有那么一点爱的,只是忘记了。

她心中的子建早已经死去,从那时起这世界所有的男子也随着他一起死去。

方紫星是个勇敢的人,她不顾一切地去争取自己的爱情,为了爱情也不顾一切地生下孩子,她觉得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希望。

我不知道伟大的是爱情还是母亲,可是这些我都不具备。

那次我连犹豫也没有就把孩子处理了,像扔垃圾一样简单,没有任何感觉,连眼泪都没有。

后来我常常在想,我应该原本就是个冷漠的人,才会做那么冷漠的事。

所以我没有资格指责你,子建,你我都没有资格做父母,都一样无情无义。

你可以一边说爱我,一边抛弃我;,而我在分手后心里也没有半分留念。

每一次去拉斯维加斯我都希望能够突然来一次沙尘暴,把我淹没在漫漫黄沙之中,那样就不用每天独自面对无边的黑夜。

为安咽了咽口水,伸出右手按在自己锁骨处,食指和拇指因过于用力陷阱锁骨窝里,甚至感觉不到指甲镶入皮肤的痛,她的眼里泛起了水雾,声音依旧平静,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因为被人蒙过眼睛,开始时我总是怕黑,不敢关灯睡觉……情海沉浮(46)她突然停住了,呼吸有些困难,说不下去,那些用安眠药助眠的日子说了也没有意义,都已经过去。

为安洋投看着远处的昏黄的路灯,整齐地立在两旁,沿着道路蜿蜒而下。

为安渐渐松开了按在锁骨处的手,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透过玻璃她看见苏槿彦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的模糊影像,她不知道他是难过还是太累,她把脸贴在玻璃上,掩盖了那些影像。

我并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毕竟我也幸福过。

与最爱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分开后,很多女人就靠着那可怜的回忆过完这一生。

不断地回忆、幻想、憧憬……一生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时光机从不知疲倦,从几亿光年里走来,再走向几亿光年的未来。

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是时光机在穿梭时卷起的尘埃,终将落定。

从车窗往上望,天空中星光熠熠,没有月亮的夜色一样很美。

为安一人去了小区的人工湖。

久违的湖,自从在葡萄树下看到简意轩和方紫星接吻,她就再也没来过,掐指一算也快五年了。

湖水依旧清澈见底,平静的湖面上漂浮着零星的树叶。

盛夏已过,仍旧听到了蝉鸣声。

坐在湖边的藤椅上,凉风习习,身心舒畅。

一对年轻男女自葡萄架下出来,窃窃私语地从为安身边经过。

那里果然是孕育爱情的圣地,隐蔽、安静、空气好、景致好。

为安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叹,年轻真好。

在她这个豆腐渣的年龄,早已失去了约会恋爱的心境。

浪漫男人毕竟少数,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要谈婚论嫁往往是直奔主题。

连这个基本的过程都可以省略,回到了我们祖辈传统的婚姻模式。

为了结婚而结婚,婚姻也不再是件神圣的事。

人生已过半,什么都变得无所谓起来。

找一个有点小帅、工作稳定、脾气温和的普通男人结婚。

先前看电视的方紫星和母亲早已上楼睡觉,为安连灯也懒得开,摸着黑上了楼。

卧室里的颜颜还在熟睡,乌黑的短发稀疏地耷在额前,圆圆的小脸,樱桃小嘴时不时地撅起咂吧一下,甚是可爱。

为安抓起她软呼呼的小手放在手心舍不得放开,凝视着她,在她的眉宇间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影子,未果。

朱婧就那么随口一说,她竟然当真了。

为安拿出手机进洗手间给韦乐打了个电话,一个晚上没联系,她也不来个电话关心关心,就不怕她把颜颜拐到美国去,不称职。

电话是通了,韦乐说她把颜颜交给方为安有什么不放心的,为安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说了颜颜过敏打点滴的事,我真不知道她吃虾过敏,当时吓死我了,你电话又打不通,手上脸上红了一大片。

以韦乐的火爆脾气,为安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没想到韦乐只是轻描淡写,没事,颜颜喜欢吃虾,每次吃完虾,就给她吃两片扑敏药,给她挠一挠就好了,走前忘记跟你说了。

今天幸亏有你在,我一直忙到刚刚,家里的阿姨有事请假出去了。

我刚刚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就打电话到你家里,你姐姐说颜颜睡着了。

哦,我刚刚出去一下,手机忘记带。

你家宝贝还对什么过敏,赶快告诉我,免得明天我又闯祸。

哪里那么娇贵。

为安,我今天……韦乐没说下去,但方为安猜到了,你是不是想说今天在街上遇见苏槿彦和他女朋友?电话那端嗯了一声。

我也看见了,哈哈,没什么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要是没时间,颜颜就放我这,和方瑞一起有伴,反正我也无所事事。

情海沉浮(47)韦乐也是聪明人,既然为安没想多说,也没多问,只是答:明天没什么事,我过去接。

为安深知有了孩子后,夫妻之间要想有纯粹的二人世界并不易,不敢多加打扰,道了晚安收了线。

她把电话放在洗手台上,打开喷头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了卫生间。

房间里,穿着睡衣的方紫星捧着一杯水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把站在浴室门口的为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笑着小声说:幸好我是女的,否则非把你扑倒不可。

你瞧瞧这前凸后翘的身材,男人看了不流鼻血才怪。

为安一手捂着胸,一手拿起叠放在床头的睡裙,憋着笑,如果你是个男的,见我这个模样,不扑倒就不正常了。

方紫星将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嘴角抽了抽,送件衣服送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把人也送给他了呢,怎么不请他上来坐坐?我去便利店买了包卫生巾,这两天来月经备用着。

为安避而不答,低着头转身进了卫生间换衣服。

套上睡裙,也就是一分钟的事情。

方紫星依然坐在她房间,并没有走的迹象。

为安坐在床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方紫星说:等你呗,不然早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为安撩起催在前胸的发,带了这小鬼一个下午,真是累死了。

这些年……很辛苦吧?两姐妹早已冰释前嫌,但这么正儿八经的单独坐下来聊天还从来没有过。

在为安的心里总觉得是隔着一层。

她替方紫星不值,如果没有生下方瑞,她的人生会更顺、更好,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一样可以生儿育女,虽然方瑞人见人爱,而简意轩连鬼影都没见着。

是为了纪念吗?也许爱情真的是毫无道理可寻的。

方紫星怔怔地看着书桌上的笔记本,黑色的钢琴拉丝面板那么柔顺光滑:不,算不上辛苦,每天下班一回家,看到方瑞嘟着小嘴撒娇地叫你妈妈,赖着你,再苦再累也觉得值。

况且有爸爸妈妈在。

方紫星抬起头,满足地笑着,你没做过母亲,你可能不理解……我明白……为安点着头。

从身上掉下一块肉的感觉她也经历过,而她所承受的却只有良心的责罚,永远无法感受方紫星心里的那份满足。

也罢,路是她自己选的,何必生出那么多感慨,你还在想着他?方紫星苦笑着摇头,想他干嘛?他早已移民国外结婚生子,是他陪我一起进医院,看着我从手术室出来才放心去结婚的,他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在国内还有个他的儿子,所以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如她所说,得知她坚决要生下孩子,简意轩来找过她。

不惜威逼利诱,苦口婆心地劝她去医院。

方紫星也哀求过他,但男人的心已变,对于简意轩的绝情,她也无回天之力。

最后跟着他去了医院,进了手术室,塞了封口费给医生,才留下方瑞。

她现在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执着,我现在过得挺好,就是让方家蒙羞了,爸爸妈妈也被我气得苍老不少,孩子跟着受苦……我很自私。

一开始要生下孩子,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挽回她和简意轩的感情,现在才知道用孩子要挟一个男人是最愚蠢的做法。

男人的绝情是你无法想象的,不要说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她方紫星死在简意轩面前也未必能软化他的心。

执着的一直是方紫星自己。

在利益和美色面前,男人经不起哪怕一点点的诱惑。

情海沉浮(48)给方瑞找一个爸爸吧,孩子现在还小,长大了要是问起怎么办?而且男孩子,父亲很重要。

为安深知方紫星是个要强的人。

公事上,她协助父亲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比过去她刚毕业回国那时好太多。

事业上不输人,生活上也一样。

她从来就活得光鲜体面,现在有了孩子,更是不肯屈尊,怕委屈了孩子。

听说近几年也有人对她示好,她一概保持生人勿近的姿态,吓走了不少男人。

也不是没想过,总觉得没有那么合适的。

你知道,我也三十多岁了,生了孩子以后身材样貌都远远不如以前,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方紫星是妄自菲薄了,在三十岁的年纪里无论样貌还是身材都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完全找不到生过孩子的痕迹。

她不过是在替自己找借口罢了,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强求不来。

为安尽量说得轻松,照你这么说,不知有多少女人要跳江。

你也别挑三拣四了,前些天听妈在唠叨隔壁王阿姨的儿子从国外回来,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去看看,差不多就行了啊,别真等四十了嫁不出去。

光说我,你自己呢?方紫星转移重心,话题牵到为安头上,我们两情况可不一样,我无所谓,好歹有个孩子。

你呢,老大不小了,国外有没合适的?在美国不是黑脸就是黄毛,黄脸的开口就是ABC,一问不是日本人就是韩国人,想找个说中文的,可认识的不是拖家带口就是被人定走了,我有什么办法,想凑合都不行。

方紫星被她逗得捂着嘴笑,妈妈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吗?从中挑个顺眼的就行了。

唉,要不你替我去得了,我再找找看有没漏网之鱼。

有目标了?为安叹息着摇头,没有。

她索性脱了鞋靠在床头,双脚交叠,用左脚拨弄着右脚的脚趾,拇指上的那块白色指甲大概已经死去了,不知以后会不会换新的。

Kevin他……没有结婚吗?为安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却还在执意地等着方紫星的答案。

不知为何她竟叫他Kevin。

她刚刚在车里就发现了,不敢确认,怕自己当场哭出来,只得问不相关的人。

方紫星还是听见了,她回答说:你出国不久就解除了婚约,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的,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停了片刻又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他好像一直一个人。

为安哦了一声,低头用右手食指在左手里划着圈圈,她听见血滴在地面的声音,然后淡淡地问: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当时妈妈去找过Kevin的母亲,但是被拒绝了。

方紫星呼了一口气,爸爸妈妈舍不得把你嫁去他们家,虽然前几年金融危机时是Kevin帮我们家渡过难关。

在商言商,我们也没让他吃亏,他最终没接受,也许觉得亏欠你。

我和妈妈说不要管你们的事情。

为安终于在寂静的深夜抱着颜颜流下了眼泪。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子建对他已经没有了半分感情,所以他不结婚也不会去找她。

如果苏槿彦是爱她,她想象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找她。

他独自一人前往大溪地,他和他的前女友和好如初,他希望她幸福,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方为安的位置。

那些突如其来的思念变得毫无意义,曾经说很爱她的男人终究还是负了她。

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对苏槿彦来说,这次遇见却是人生中的一次意外,他甚至不知道她回了国。

这个世界说大确实是大,说小也很小。

他每年飞美国N次,不管如何忙碌都会安排出时间在旧金山逗留,有一次都走到她小区附近了,依旧没有遇见,他想他们的缘分是尽了,而今天却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店铺里不期而遇。

这么一个城市,有无数的商场百货,有无数个铺面,无数的品牌,偏偏是这间……情海沉浮(49)他想过很多种重逢的方式,比如在旧金山或者纽约的街头,她和她的丈夫牵着一个小孩,悠闲的漫步;比如在国内的某个晚宴上她突然出现,就像在苏珊的婚礼上一样;或者方紫星结婚,她的儿子过生日等等。

手机响了,苏槿彦看了一眼就仍在了副驾驶坐上,后来想想又俯身拾起来,按了关机键。

那个位置刚刚她坐过,车内还留有她的气息。

一阵烦躁莫名袭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了。

除了最初那段难捱的日子,他一直很平静,只是偶尔想起来心会抽痛一阵,心情也会跟着烦躁一段时间,仿佛是间歇性忧郁症。

不知道医学上有没这个词,但他的确是间隙性的。

车子平稳前行,前方的绿灯变红,他停住,等红灯变绿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后面喇叭声四起,才想起车子该右拐。

苏槿彦盲目地开着,没有方向。

偌大的城市,他居然没有去处,多可笑。

不过他一直是这样,居无定所,有时甚至住办公室。

工作忙完了,不愿意回去,就叫一份外卖,解决完开始打游戏看电影,住在窄小的休息室里。

窄小有窄小的好处,摆放得满满当当,每样东西都能和工作扯上关系,联想到的也自然是工作,不像空旷的公寓,装修得像个家,却寒冷得像个涵洞。

车子几乎把全城绕了个遍,最后停在公司楼下。

打开手机,短信声不断,他恨不得把手机扔出窗外。

终究是没有,他已经改掉了那个摔手机的毛病,因为再没有人值得他那么做。

他有时希望自己能谈一场恋爱,在三十多岁的年纪里,比他小些也没有关系,不那么喜欢也不要紧,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无所谓,结婚,平平淡淡地过,以后总会滋生出感情的。

可是总是提不起那股劲,他似乎对女人无感了,对现在住酒店的朱婧也一样。

和她在小安之前就有过那么一段,后来也曾暗示过他,只是他辜负了她的美意,以普通朋友的礼仪相待,她开玩笑说他变柳下惠了。

他不是柳下惠,是对女人无感觉。

朱婧短信里问他,手机怎么突然关了,和几个朋友在K歌,想叫你一起过来。

苏槿彦在车内呆呆地坐了良久才拨通朱婧的电话。

他去赴约了。

非常无聊的场合,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只是坐着听他们唱歌,看着朱婧和别人摇骰子,一帮男男女女吵吵闹闹。

这样也好,总比一个人坐在家里好。

他喝了几杯洋酒,喝得有些急,也没有吃东西,肚子开始燃烧。

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一对情侣对唱:jolininthehouse,d。

t。

inthehouse,d。

t。

inthehousecomeon,ourloveinthehouse,sweetsweetlove……很早很早的歌,早得让苏槿彦忘记了年份。

男声唱得有些走调了,女声的英语发音不准。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呵着气说:张嘴。

苏槿彦听着这声音有些迷糊了,乖乖地张嘴,一块冰凉的水果落入口中,他咀嚼着,那股突如其来的酸味让他清醒,皱着眉起身一步并作两步走向洗手间,仿佛含在嘴里的是砒霜,要他命的砒霜。

他拼命漱口,洗去口中的酸味。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碰那种水果了。

回到座位上,朱婧纳闷地问他,你刚刚怎么啦?苏槿彦一口气喝下一杯洋酒说:抱歉,我不吃橘子。

朱婧点头喔了一声。

散场时已经一点,朱婧就住楼上,苏槿彦喝得七分醉了,送她上楼。

在房间的玄关处,朱婧靠着门边问他:要不进我房间坐一会儿?喝一杯茶。

情海沉浮(50)苏槿彦笑着看她,这是在邀请我吗?不了,下次吧!然后他转身,脚还没开始迈,就被人从背后抱着,他只听见有人低低柔柔地叫他,子建。

他想他当时是疯了,就那么一个名字他就抵抗不住。

他掰开环在腰间的手,转过身捧起她的脸,那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借着楼道里斜射过来的昏暗的灯光,在她眉眼间找寻着什么。

两张脸重叠了,刻在心里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吻她,如果不是她叫他Kevin。

叫他子建的那个人从不叫他英文名,一次也没有过,她甚至连苏槿彦也很少叫。

她有时候也会撒娇叫他子建哥哥,每每这时他的心就变得柔软无比,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哪怕是他的命。

子建哥哥是她的专属,全世界只有她这么叫他。

他颓然地放开朱婧,对着一脸失望的她,他也只能尴尬地说,抱歉。

以后请叫我‘Kevin’。

子建会让他会迷惑。

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还是执意要自己开车。

下了立交桥,车子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奔驰在江滨路上,在超越一辆辆车之后驶入某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苏槿彦头晕目眩地上了十六楼,(奇*书*网.整*理*提*供)进门换完鞋摸着黑进了卧室,顾不得梳洗倒在床上,懵懵懂懂地想着一些事。

他想着小安的脸,又想起银行保险箱里的那根录音笔,舅舅因他悔婚而扭曲的脸,母亲的伤心欲绝,父亲骂他逆子……有些事等你揭开才发现比想象的更加丑陋不堪。

白天那个孩子的样子突然出现在他脑中,就像朱婧说的一样,眉眼间似乎真的能看到小安的影子,可是她却否认了,那么冷漠的否认。

也许朱婧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让他产生错觉,依照她的性格是断然不会留下那孩子的。

他沉沉睡去,却又在睡梦中惊醒。

那个梦始终伴随着他,那些青紫的勒痕始终那么触目惊心,嘴里常常无意识地叫着她,没人推醒他,也没人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伸手无意中摸到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忽然清醒过来,伸手打开台灯,忽然的光亮刺得他用手遮挡。

苏槿彦下床冲了个澡,又躺了回去,整个人慵懒无比却毫无睡意。

他只有周末会来这里,但也有例外,就像今天,酒喝多了把持不住,就来了。

刚开始他来这里心里总是发慌,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没人说话,有时候闷得忍不住自言自语,以为她在听。

苏槿彦想起为安给过他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便签,换下的衣服找了个遍没有结果。

他变得有些急躁,明明记得放进裤子口袋了的,沿着客厅一路找出去,在门边找到,如获至宝。

他已经不记得为何会丢在那里了,也许是进门时掏钥匙带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便签纸放进保险柜的一个小匣子里,和那些戒指、手表等物品放在一起。

打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无聊,又把QQ打开了。

他的QQ界面里算上自己的有两个头像,自己的是企鹅头像,一直想换一个,但弄起来有些麻烦,又不好意思请教别人,于是作罢。

另一个头像呈灰色,灰色的四叶草。

这样的两个头像让他突然觉得两人又有了关联,他们靠得那么近。

很多时候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曾一度以为那会是永远的死灰。

可就在那个晚上,她的头像突然之间亮了,灰色的四叶草变成了绿色,他几乎无法抵挡那样的视觉冲击……情海沉浮(51)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头像,没关系可以大胆地抚摸,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

絮絮地想起一些事,两人的初次和最后一次,她生气时委屈得像个孩子,每每想起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渴望,无法遏制。

最初两人还因她的电脑密码吵过一次架,但可笑的是他至今都没有弄清那个密码,她一直不肯告诉他,他也曾试过彼此的生日结果失败,那个时候想以后总会知道的,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和发现彼此心中的秘密。

一生很漫长,可是他的一生却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