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25-03-22 08:06:58

澜江戏班。

小二笑眯眯地将卫潇请上楼去。

卫将军,您请坐,这是专门为您留的最好的雅间。

今日这场戏座无虚席。

那台上的角儿是京城最火的那一位,主演还没上台,底下就有人往台上丢了一块金稞子。

苏央看着那一溜期待的眼神,感慨道:今日这戏甚是火爆啊。

夫人您可别客气,这戏能上演卫将军功不可没。

坊间有关卫潇与苏央爱情故事的话本十分畅销,但没人敢将这搬上戏台,生怕得罪了卫潇。

哪曾想到卫潇虽看着冷肃,实际一点架子都没有,主动询问他们能否将两人爱情改成戏剧,不仅接受提问,还慷慨地提供了不少经费。

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戏搬上舞台。

嗯?她还以为卫潇会将看戏当作玩物丧志的事情,竟也同京中的那些纨绔一般,乐意在这种事情上投钱吗?一刻钟后。

两位主演上了台。

首先上台的角儿画了脸谱,手中拿着一把长/枪,扮作将军的模样。

可即便这样,也能看出相貌比不上卫潇半分。

更逞论身材,更是比卫潇差远了。

另一位主演扮的则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装束打扮的风格,苏央更是越看越熟悉。

在看到女子头上所插的碧玉簪子的时候,苏央终于确定,这分明就是她平日喜欢的装束。

随着那剧情的开展,苏央一双清眸瞪得像猫儿一般圆。

这些荒唐的话,分明就是她同卫潇说过的!她想起来了,上回来戏班子的时候卫潇就曾经同她提过,要请人将他们的爱情故事改编搬上舞台。

那时她还失忆着,觉得这提议实在不错,于是欣然同意。

现下,她恨不得回去把当时无知的自己晃醒——卫潇就是个狗东西!卫潇倒很是从容,一双幽黑的凤眸似笑非笑,闲适得如同清风朗月,便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也没有这般澄澈好看的眼睛。

央央喝水吗?嗯。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拈起水壶,倒上一杯茶水,熨帖地将那滚烫的茶水吹凉了,递到苏央的手里。

苏央接过杯子。

台上正演到苏央误会卫潇在扬州养瘦马的关键之处。

绘声绘色地还原当时的场景。

【卫潇,男人今日纳个瘦马,明日怕就有八房小妾。

老板娘说的对,男人就变坏。

我不要一个脏掉的夫君。

】怎么连这个都搬到台上去演啊!苏央刚抿了一口茶水,就呛到剧烈咳了起来。

卫潇竹节般的手收紧了,将少女的手握住,从后面将少女箍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附在她的耳侧,轻声道。

央央,别急。

苏央浑身一个激灵。

这当真是叫她喝水别急吗?她怎么感觉是毒蛇寻到了猎物,让它别急着逃跑,言外之意是——逃也没用。

戏演完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两人下楼的时候,还听见周围人在议论今天的这场戏。

卫将军同她夫人感情真好。

若是我夫君也能像卫将军这般体贴就好了。

我倒是更喜欢卫夫人,我原先还以为她同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谨慎守礼,没想到她便同我那妹子似的,成日兔子般跳脱可爱。

你们就别想了,这种神仙爱情哪里是我们可以碰到的?…………苏央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她同卫潇之间当真有爱情吗?难道卫潇不是因为她失忆单纯哄着她吗?少女板着一张小脸,苦苦思索着这一问题。

卫潇牵着她下楼:央央觉得今日这戏好看吗?好……好看。

看着旁人演自己的故事,还问他好不好看。

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她简直要怀疑卫潇是故意的。

她的耳根滚烫,一双水润的眸子勉力保持镇定,手心却不免出了汗,只好紧紧攥着拳头不让卫潇看出来。

这还不如失忆着什么都不知道呢。

卫潇轻笑了一声:好看便好,今日这出戏是上,明后日还有中和下,明日的位置我也已经订好了。

明日还看?苏央终于忍不了了。

夫君,我不要再看了——不喜欢吗,为夫觉得这戏中演的都是和央央最值得纪念的日子。

苏央扭过头看着卫潇的脸。

她试图从卫潇脸上看出一点嘲弄,好让她证实卫潇已知晓她恢复了记忆,眼下的一切都是对她的捉弄。

可卫潇分明是一副温柔认真的模样,一张完美的面孔看不出任何虚假作伪。

同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连眉眼深处,都是无尽的缱绻和温柔,像是烂漫无边的春意。

回去时,两人共乘一骑。

娇小的少女坐在马鞍上,被男人护在身前。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街景飞快地向后退去。

男人纵马的技术十分高超,分明骑得很快,却并没有让苏央搞到颠簸的不适。

在路过杏芳斋的时候,卫潇下马买了一盒糕点。

回到将军府。

卫潇把糕点放在苏央的桌上:央央可要吃桂花酥,现下还是热的?嗯。

苏央低下了头,抓起桌上的桂花酥,咬了一口。

唉呀,这也太酥了。

那桂花酥掉渣实在厉害,苏央从此忙忙抓着咬了一口,嘴角全是渣末,就连身上也都是碎渣。

苏央上手去拂,却怎么也拂不干净。

漂亮的小姑娘成了漂亮的小花猫。

待到衣裙收拾干净了,卫潇的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坏念头。

他指了指苏央干干净净的嘴角:嘴边还有一块。

苏央擦了擦嘴角:还有吗?有。

这样呢?苏央舔了舔唇角,红润的小舌划过唇畔。

少女一双清眸水光潋滟,长而卷翘的鸦羽同小扇子似的,扑簌簌地摆动着。

还有,我帮你。

他粗粝的指腹在她柔软鲜红的唇瓣上落下,慢悠悠地研磨勾勒,冰凉的感觉透过唇珠传到神经末梢,激得苏央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卫……夫君,你别弄了。

就好了。

虽是这样说,卫潇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指腹碾磨在柔软的唇瓣,似是将她的唇当作玩具把玩。

苏央屏着呼吸,觉得每一秒变得都格外漫长。

终于,苏央忍不住了夫君好了吗?卫潇拿了一把小铜镜给苏央,苏央抿唇一看,果然没有东西了。

谢谢夫君。

卫潇促狭的笑了笑:其实方才压根没有沾上什么。

你骗我!他的目光中有发自心底的愉悦,那笑令苏央恼怒,捡起盘子里的一块桂花酥便朝卫潇丢了过去,在他脸上摔了个粉碎。

现下当真是有了。

男人漂亮干净的面庞上洒满了糕点的碎渣,看着有点狼狈。

苏央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被自己粗鲁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究竟是怎么了?若是从前,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往别人脸上扔糕点这种无礼的事情。

难不成,真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经历昏了头。

抱歉。

少女的脸上有明显的无措与茫然。

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为了这也的小事道歉。

一块糕点而已,她若是高兴,便是扔他一身又如何呢?卫潇忽然有些心疼,他仿佛看到了三年里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在他不曾在意过的隐秘角落,她原来是这样一回又一回隐藏自己的心思的。

这怎么办?我去一趟净室,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擦一擦脸。

嗯。

苏央应了一声,她的心里酸酸软软的。

卫潇虽然什么都不说,他却感觉她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卫潇去净室的功夫,绵绵扑过来找她。

小猫儿比平日里缠人多了,不过一个上午没有看见苏央,便喵呜喵呜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连叫声都带着埋怨。

仿佛知道她曾经打算抛下它自己走似的。

苏央有些心虚。

她拍了拍绵绵的脑袋,小声道:娘亲不是故意不带你走的,卫潇虽然狗了点,但不至于亏待你,你同我在路上颠簸,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少女把猫抱在怀里耐心的哄着,似是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又拍着它的脑袋添了一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①,你看你平时不读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喵喵喵——绵绵不懂,绵绵只知道对着苏央发脾气。

苏央没了办法,拿出来时在路上买的小鱼干,凑在小猫儿的嘴边,哄着绵绵去吃。

可绵绵这回好像格外有骨气,便是小鱼干也不能收买它了。

喵呜——绵绵嫌弃地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跑到院子里去。

绵绵,站住——苏央几步追上去。

卫潇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袋小鱼干。

看到飞奔出来的小猫儿,男人轻轻唤了一声绵绵。

苏央无奈:夫君,没有用的,它连我都不理,怎么可能会理你。

仿佛为了打苏央的脸,绵绵毫不犹豫,便几步跳到卫潇的怀里,亲昵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舐卫潇的手指,向他讨要手中的小鱼干。

小猫儿难不成镇定成精了?苏央震惊:你是怎么做到的?方才在她面前还粉身碎骨浑不怕,转眼间为了几根小鱼干,连娘亲都不要了,还认贼作父。

卫潇摇了摇头:对付小猫儿,总要从它的弱点着手。

苏央不解:绵绵有什么弱点?许二笑了笑:夫人您有所不知,绵绵的小鼻子刁着呢,将军特意吩咐了,奴才们给绵绵小主子吃的小鱼干都是用千岛湖的丁香鱼做的,味道格外鲜美,您在街上买的小鱼干,是京城的养殖鱼做的,味道可差了些。

就因为这个?苏央不敢相信: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原来不过是因为绵绵这个娇气鬼吃惯了千岛湖的丁香鱼,便吃不惯京城的养殖鱼。

卫潇笑了笑:最难的问题,有时候答案却是最简单的。

苏央摇头:那可说不准,你瞧着简单,总有些问题是打了死结的。

她同卫潇之间的关系,便是一个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解开的难题。

卫潇敏锐的觉察到了苏央话中的含义。

气氛刹那间讲到了冰点,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卫潇笑了笑:你说的对。

但若真解不开,便将问题放一放。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②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卫潇总不至于当真无聊到单纯地在她面前背《论语》吧?苏央心中怀疑的种子埋得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