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繁星满天。
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带来夏日草木的清香,混合着屋内燃烧的蜡烛气味。
苏央抬眼的时候,恰好可以看见窗外萤火点点。
央央,喝这样一碗避子汤可以了吗?苏央错开男人的眸子:暂时……可以了。
苏央的臀不自觉挪动了两下,可她忘记了她正坐在卫潇腿上。
稍一挪动,反而促起了男人某处的糟糕反应。
苏央天灵盖都麻了一片。
方才她为什么要故意去坐卫潇腿上!卫潇沉静地望着怀里的少女,一双眼睛似乎在问怎么办。
苏央深吸一口气,想从卫潇腿上下来:夫君,我把碗拿走。
卫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央,没有评价这种明显找理由遁走的行为,男人粗粝的大掌拢住她的细腰。
端碗这种小事,让许二做就可以。
许二正觉得两人亲密的画面既杀狗又十分辣眼睛,闻言赶紧顺着台阶下。
夫人您坐那不用动,奴才这就把碗端走。
许二上前,拿了碗还贴心地将门带上,连门缝都没给留一条。
明月高悬,门口侍卫是新来的,看许二出来,抖擞着精神问道:是将军有事吩咐吗?许二用那空碗在那侍卫脑袋上敲了一下:一会儿听到什么动静,可别傻乎乎地闯进去。
新来的侍卫顺着许二的话点头,似懂非懂。
屋内。
卫潇将少女的乌发拢到脑后去,温热的手掌贴着少女纤细的脖颈,安抚似的将她抱在怀里。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央央有什么想说的吗?卫潇,你……男人一双眼睛有洞察人心的力量。
苏央知道,这一刻,卫潇问的不是药,而是她是否愿意在这一刻同他将一切摆上台面。
可她要从何处问起呢?从她失忆开始?问他究竟有几分戏弄几分真心?问他为什么到今天也不戳破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苏央心思百转千回,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不敢去戳破那层最后的窗户纸。
几番犹豫后,她开口:避子汤的口感如何?卫潇已做好了坦诚相待的准备,却没想到苏央骤然问起的是这个。
他灼灼的目光落在苏央的脸上,苏央匆鸵鸟似的闭上了眼睛。
卫潇的唇线拉直了,布满冰霜的眼中满是笑意:还行,就是苦了一点。
只是苦了一点吗?苏央有些心虚,她为了折腾卫潇特意让药师放了十倍的黄莲。
连药师听了她的要求都直皱眉头,生怕她弄出人命。
不过卫潇没有被药苦死就好。
央央要尝尝吗?卫潇突然道。
尝什么?苏央尚未反应过来,马上就知道卫潇要她尝的是什么了。
男人的一张俊脸便在她面前骤然放大。
他的唇覆上他的,许是因为刚喝过药的缘故,卫潇唇上的热度有些灼人。
他的口腔中还残留着苦药的味道,偏偏他要撬开她的唇齿,恶劣地将那避子汤的苦味渡给她。
苏央起初是虚与委蛇,男子与女子力道的差别本就极大,仿佛为了惩罚她的不专心似的。
男人的软热的舌愈发深入,挤压着口腔中的空气。
迫使苏央唇齿间逐渐溢出羞人的声音。
少女眼雾迷离,氤氲出茫茫的水汽。
在男人的引导下,逐渐食髓知味地投入进去。
潮湿、温热。
业精于勤、荒于嬉。
许是这段时间卫潇恶补理论,以及两人时常实操的关系。
卫潇的技术的确精进了不少。
相比起过去,现下她的确更能感受到接吻的快乐。
但黄莲毕竟是黄莲,便是再好的吻技也没法让人沉浸进去,苏央唔唔两声,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连喉咙都被苦得发紧,几次三番推着他的肩头。
动什么?卫潇用手掌压着她的后脑勺。
苏央没了办法,只好在卫潇的舌尖重重咬了一口。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终于松开了她。
桌上摆着一盏冷茶。
苏央拿过茶盏猛灌一口,剧烈地咳嗽着:太苦了,我就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她究竟造的什么孽啊,往避子汤里加的十倍黄莲竟然最后给自己尝了,真不知道是谁报复谁。
卫潇语气淡淡:我方才喝了一整碗。
苏央沉默良久,将心比心:要不要让许二拿罐蜜饯进来解苦?不必了。
卫潇拿过方才她喝过的茶盏。
纵然他的舌头被苏央咬出了一个不小的伤口,可男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楚,淡定地用茶盏里的水漱口后,吐出的水中有明显的血丝。
苏央想起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咬着牙重重道:还以为你当真心甘情愿喝避子汤,原来等着这事,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卫大人,什么都算计得到,孔明他老人家也没有您厉害。
卫潇苦笑,他若是当真是什么都算计的到便好了。
比起有没有孩子,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若你开心,我们便是一辈子不要孩子也无事。
这话称得上离经叛道,这世道,即便不是王公权贵,普通的庶民中,也有大把的男人因为妻子生不出儿子纳妾休妻。
哪有男人肯主动断子绝孙的?可即便说得动听,她同他早就和离,哪来的一辈子?苏央的心砰砰跳快了几下,她试图从卫潇脸上找到玩笑的痕迹。
可她对上的却是男人沉默认真的一双凤眸。
苏央扭过头去:油嘴滑舌。
不是油嘴滑舌,不是戏弄,只是喜欢央央才这么说的。
你如今怎么这么……苏央斟酌良久,终归没唇舌间徘徊的两字说出。
卫潇笑了笑。
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他从前也觉得喜欢二字过于轻佻,只有那些留恋花丛的纨绔子弟才终日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可如今行将失去才恍然惊觉,若是爱人不在,今后连轻佻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穿,可心中早已分明。
既是如此,两人自是没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待下去。
待到苏央离开,许二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夫人她是不是……卫潇点头:她应当已经看出来了。
许二像卫潇请示:那您打算如何做?是放夫人走,还是硬将夫人留下?不知。
许二头一回见到卫潇没了主意的时候。
那一回北戎截断粮草,火烧城池,卫潇也镇定地杀伐决断、反败为胜。
可眼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拿夫人如何是好。
卫潇转头看向窗外,手掌抓住桌子一角,手背上的青色血脉明显凸出。
许是实在没有做恶人的天分,这几个月的琉璃梦境终于破碎,他的心中竟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