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央脑袋轰得一声。
冷静下来时,她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他们耕耘这样久都没有孩子,不会这么巧突然就有的吧。
她点了点顾菱儿的脑门: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最近脾胃不太好。
真的吗?半个月前卫潇带我去澄明岛吃海鲜,可能是因为海鲜没有烧熟,回来就一直这样了。
顾菱儿的思路被打岔到海鲜上去:听说澄明岛的海鲜最美味了,可惜殿下近日事务繁忙,没空带我去。
案情大白后,江清漪被皇帝下旨废黜了太子妃的称号,贬为庶人。
她情急之下攀咬出太子这几年的行径——卖官鬻爵、敲诈勒索、强抢民女、贪污税款。
每一项都是重罪。
皇帝尚且将太子当成过去听话的孩子,却不知他行事如此荒唐。
听闻此事后大怒,下旨命太子闭门思过,等候大理寺的调查。
太子过去的职务则暂且交给了四皇子。
现下,四皇子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忙人。
苏央安抚她:等明年你生完孩子,我同你可去澄明岛一起玩。
顾菱儿亮了眼睛:那敢情好,到时候,不带那些臭男人,就我们俩去澄明岛玩个痛快。
好。
两人吃完饭,又去逛了珍罗阁。
珍罗阁卖的孩子的衣物与玩具,打眼望去,一片琳琅满目。
小二殷勤地上前给两人介绍。
顾菱儿拿着两双漂亮的小鞋子拿不定主意。
这两双虎头鞋哪个好看?苏央看了看:左边这个颜色更鲜亮。
我也更喜欢这个。
顾菱儿点点头,想了一想又把右边那个也拿回来:算啦算啦,两个都买,一双尺寸买的长些,一双短些就行。
你买的这样多,孩子穿的过来吗?你不知晓,孩子同我们成人不一样,身体长得快,脚上的鞋也要常换。
就算经常换……苏央看了一眼顾菱儿拎着的竹筐里的十来双鞋子,又低头看了看她帮她抱着的好七八件孩子的小衣服,也还是太多了吧。
没事,大不了,就送几双虎头鞋给你,反正迟早用得上的。
苏央脸颊飞红:说什么呢。
两人正交谈着,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在门口看见你们,还以为认错了人。
来人身材颀长,相貌清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襕衫,露出温和的笑意。
孟大人?苏央想起他先前找医师给给她看失忆症,却被她误会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已经都想起来了。
上一回在大理寺所说的话,多有冒犯,请孟大人不要介意。
若说先前失忆,苏央唤他孟大人,他还能自我安慰。
现下,苏央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怎么还口口声声唤他孟大人?孟景遥面上微笑,拳头却骤然攥紧了,指节被捏得发白。
她定是被卫潇蒙蔽了。
孟景遥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我上回说的依旧算话。
我在江南买了宅子,若你愿意,同卫潇和离后可去那里居住,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往。
苏央眨了眨眼,觉得眼前的孟景遥十分陌生,印象中的孟景遥,知礼守序,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
苏央客客气气道:孟大人,我不会同卫潇和离,更不会住到你的宅子中去。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孟景遥看见苏央手中抱着的小衣服,眼中闪过错愕:等等,你同卫潇……有孩子了?苏央知晓孟景遥应当是误会了,可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比这更好的拒绝人的法子了。
是的,我们有孩子了。
那便罢了。
孟景遥忽然冷了脸色,甩袖离去。
他纵是喜欢苏央,也不可能接受替别人养孩子这种奇耻大辱。
顾菱儿把虎头鞋放入竹筐里,望着孟景遥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这位孟大人说话真是奇奇怪怪的,这样的男人,便是偷丨情也不能考虑。
分明是自己想介入他人的婚姻,还要打着不介意苏央过往的旗号。
再没有比他把自己摘得干净的人了。
四四方方的朱色宫墙内,阳光落在浅碧色的瓦甍上。
潜龙殿。
陛下先后召见了孟景遥卫潇两人,聊的是最近的政事。
从潜龙殿出来,孟景遥心情并不愉悦。
他认为皇帝不可能会严惩太子,动摇储君之位,遂于太子的案情上避重就轻,结果迎来臣子新一轮的攻讦,说皇帝包庇有意太子。
皇帝正在气头上,方才在殿中对着他发了好一通脾气。
骂完孟景遥,却夸奖了卫潇办事得力,还要赏他教坊司调丨教好的舞女。
卫潇自然拒绝。
从潜龙殿出来,孟景遥心上有气,说话也是带着毫不客气的讥嘲:卫将军倒当真比我会做人多了,拒绝陛下亲口赏赐的舞女,落得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名声。
我并不是为了名声。
哦?那为了什么?卫将军对夫人情深不渝,十个月都素得过去?卫潇不解其意:什么十个月?卫将军该不会还想向我瞒着令夫人怀孕的消息吧。
卫潇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苏央怀孕了?孟景遥面色古怪,卫潇看起来,怎么像是真不知道苏央怀孕了。
卫潇一刻不停,纵马回了将军府。
内室。
烧着地龙的室内温暖极了,隐约能听到姑娘家文文弱弱的说话声。
卫潇掀开珠帘。
苏央与沉香坐在桌前,聊着什么话题。
少女的漂亮的柔荑从桌上端起一个雪白的瓷碗,轻轻晃了晃,瓷碗的边缘碰了碰柔软的唇,马上就要喝下碗里的东西。
那瓷碗里头的液体黑红黑红的,似是成分不明的药汁。
苏央不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又偷偷在喝药。
这喝的,莫不是堕胎药吧。
卫潇的一张脸冷得仿佛能淬出三九日的寒冰。
此刻,他的心坠到了谷底。
他是孩子的父亲,便是苏央真要堕胎,也得询问一番他的意见吧。
他冷喝⑨SJ一声,打翻了苏央手中的碗:央央,你在喝什么?苏央莫名其妙:酸梅汤啊。
嗯?苏央喝的,难道不是堕胎药吗?男人怔愣一瞬,他的脑海中方才出现了上百种回答,却没有这一种。
地上的瓷碗自然是摔碎了。
雪白的碎片洒了一地,红黑色的药汁弄脏了羊毛地毯,汩汩流到卫潇脚下。
一旁的沉香拿了一个新碗,倒了一碗给卫潇。
将军,这当真是酸梅汤。
卫潇端过碗,仔细闻了闻。
瓷碗中没有中药的苦味。
他抿了一口,的确是酸梅汤的味道,酸甜酸甜的,跟堕胎药半点关系都没有。
卫潇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一场乌龙。
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他的心弦紧绷:央央,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怀孕了?苏央惊讶地啊了一声,摇头:我没有怀孕啊。
苏央回忆了一番,她只同孟景遥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没想到,他这嘴也太快了。
她开口同卫潇解释了一番,自己不过是为了应付孟景遥才这么说的。
卫潇半信半疑。
我让医师来看看你是否怀孕。
苏央撇了撇嘴:看看便看看呗。
早在卫潇回府,医师早就被叫了过来,在外面候着。
此刻,忙提着药箱进来。
那医师先是观察了一番苏央,伸手给苏央把了把脉。
苏央笑了笑:医师,我没有怀孕吧。
医师否认:恭喜夫人,的确是喜脉无疑。
啊?这一下,震惊的不光是卫潇,还有苏央。
她不过是拿怀孕当借口应付孟景遥。
怎么倒是真的怀孕了?苏央不解:医师,我除了偶尔会干呕,并未有其他怀孕的表现,先前的医师给我开的一直都是养胃的汤药。
医师摸了摸胡子:夫人的身孕只有一个月,所以并不明显。
先前的医师一直诊断不出来,应当是月份太小的缘故。
我会一直这样想要干呕吗?夫人的脾胃很健康,干呕是因为害喜。
等过上几个月,就不会再这般了。
苏央自言自语:这样啊。
她曾想象过她做母亲的一日,却没想到这一日是以这么意外的方式到来。
她的心中有惊讶、有欣喜、有幸福。
心中想着,脸上不免露出温情的神色。
苏央还沉浸在有了孩子的震惊中,转眼却瞥见卫潇正灼灼地盯着她。
男人面如冠玉,眉眼间的冰山融化,一双精致漂亮的凤眸亮起,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他抬了抬手,有些语无伦次:抱歉,我还以为……没有就好。
苏央终于明白过来,她弯起了唇角:卫潇,你方才那么担心我,是不是以为我喝堕胎药了?是。
卫潇抿了抿唇。
大约是关心则乱,他竟想到那种离谱的事情去。
苏央笑得山呼海啸:就算真的想离开你,我也不会喝堕胎药的。
嗯?不要说我,现在稍微卖的火一点的话本都不流行这种古早情节了。
与其喝堕胎药,我还不如带球跑,养个孩子自立门户,过上快乐的种田生活。
带球跑?卫潇对球的理解仅限于蹴鞠用的马球。
至于带球跑则完全没有听说过。
苏央解释道:……就是那种,小娘子留下和离书半夜遁走,带着萌宝混得风生水起。
五年后,富可敌国的大将军终于找到了偷跑的小娘子,摁着墙,红了眼眶,掐着小娘子的腰后悔道‘爱我别走’。
苏央掀开眸子笑望着卫潇:这样是不是比要死要活喝堕胎药酷多了?卫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