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七月初,苏央开始替沉香准备嫁妆。
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樟木箱子。
厚厚的龙凤被、精致的花瓶、大大小小的铜盆、龙凤碗筷塞满了箱子。
苏央替沉香挑拣妆奁,外头人们百两银子也买不到的首饰,被苏央毫不吝惜的放进沉香的嫁妆里。
屋子里放了冰鉴,热腾腾的暑气却依旧蒸人。
沉香在旁边替苏央打着扇:您已有了身孕,可别在我的事上太费神了。
苏央半个月前被医师诊断出身孕。
虽已有了怀阿玉的经验,可生产到底不是一件小事。
处处都要留心着。
苏央握住沉香的手:但我也只有一个沉香啊。
旁人看来,沉香只是一个奴婢,可在她的心里,她却是相当重要的人。
整理完嫁妆的时候,苍然的天幕已然落下,日影西斜,入目是大片大片灿烂的火烧云。
苏央身上出了许多汗,她到净室里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再出来时,圆桌前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屋子内的箱子不见了踪迹,应当是被下人抬走了。
男人眉目如画,薄薄的眼皮掀开,露出一双精致的凤眸。
沉香呢?我让她下去了,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别自己动手。
这不是卫潇第一回 阻止她亲历亲为做事了。
自她怀孕以后,就多了好多限制,好吃的不能畅快吃,随便一点小事都要假手于人。
苏央有了小脾气:这不准碰,那不准吃,我都快淡出鸟来了。
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下回你来生孩子好了。
卫潇何尝不心疼苏央受罪。
若是能有让男子怀孕的方式,他倒乐意替苏央承受这生产之苦。
这样想来,苏央之前拿来的那副男子的避子汤药倒是很不错。
等生完这个孩子,我们便一同出去游山玩水。
陛下一日日愈加衰弱,四皇子参政的这几年,早已把朝中大权牢牢掌握在掌心。
四皇子为人贤明,治理朝政有方,现如今天下太平、人民安定,早已没了战事。
这提议倒是不赖,苏央心中松快了些:塞北可以吗?塞北风格优美独特。
她好久之前就想去了。
可惜那时候被卫潇打了岔,没去成。
卫潇在北边打过仗,对地形地貌定然是十分熟悉的,若是能同卫潇一起去,肯定是能玩个畅快的。
只一个地方可太少了,央央还有想去别的地方吗?江南。
还有吗?苏央有意难为卫潇:我想去天涯海角。
卫潇亲了亲苏央的头发:自然也可以。
…………沉香出嫁的那一日。
十里红妆,凤冠霞披。
爆竹声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响起。
花轿抬来的时候,沉香披着盖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戴着沉重精致的首饰,画着漂亮的浓妆,一双眼睛透着由衷的喜悦和娇羞。
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书剑,也是前所未有的英俊。
苏央给沉香送行的时候,不知不觉便掉了眼泪。
她握着沉香的手: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沉香笑了笑,安抚苏央:姑娘,我和书剑都在将军府当差,等过了这几日奴婢便回来了,您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锣鼓喧天,花轿渐行渐远。
我并不想哭,可我当真忍不住……因为在意,即便是知根知底,也会因为短暂的离别而担忧。
少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沾满晶莹剔透的泪水,握住卫潇的手。
别担心,他们会好好的。
卫潇低头,温柔地亲了亲少女的唇角:不光沉香和书剑会好好的,我们也会好好的。
苏央和卫潇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在冬日的第二场大学之后。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苏央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小雪儿。
旁的小孩子生下来总像个又瘦又干瘪的猴儿。
小雪儿却不一样,她一出生,就跟个小雪团子似的,生得雪白漂亮,粉雕玉琢极为惹人怜爱。
小孩子就像未经雕琢的璞玉,天生就有迥然不同的性格。
便是一对父母生的也可能全然不一样。
阿玉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独立。
小雪儿却是黏人至极的性子。
睡觉前一定要听故事,能被抱着绝不走路。
若是摔倒了,就坐在地上哭,下人扶她起来自是不愿意的,便是哥哥阿玉过来抱她也不买账,除了娘亲和爹爹谁都不要。
睡觉时分,小雪儿自然也是不安分的。
一学会走路,就知道晚上钻到苏央被窝里宣示主权,躺在两人中间睡觉,美其名曰。
爹爹不许同我抢娘亲。
小雪儿出生之后,分明在家里,两人敦伦还得在府中另找僻静地方。
有一回在假山后头差点被人撞见,紧张又狼狈,分明在自己家中,倒是像极了偷丨情。
小雪儿过完三岁生日的那一年,陛下驾崩,四皇子登基。
海晏河清、山河俱平。
也正是那一年,卫潇向朝中告了长假。
外头的动静很大。
苏央半睡半醒之间,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
穿着寝衣便走了出来的时候,苏央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成箱成箱的行李被打包完毕,搬上马车,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得脚不沾地。
卫潇站在马车前,指挥下人行动。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望向眼前的男人:夫君你要出差吗?不是出差。
那是做什么?现如今天下太平,我已向朝中告了一整年年的长假,这一年,就同央央还有孩子一起游山玩水。
苏央怔愣了一瞬:去塞北?先去塞北,然后去江南,最后是央央想去的天涯海角。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降落人间,洒在马车的顶盖上。
男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细碎的阳光落在他整洁的玄色衣袍上,将那描金的花纹勾勒的精致透亮。
天下再大又如何?无论是天涯海角,他都同她走遍。
卫潇上前一步:央央,现在走吗?四目相对。
卫潇的目光清澈透亮,纯净如水。
那样浓烈澎湃的爱意,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只赠与眼前的一个人。
苏央笑了起来:好。
她的眼尾微微上翘,温柔明亮的眼波透着盎然的生机。
她牵过卫潇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紧紧相扣,永不分离。
温暖的气息从两人紧紧相贴的肌肤,蔓延至血管,直至胸腔之中有力跳动的心脏,直至永恒。
微风拂过,阳光正好。
两个小团子从车厢里钻出来,笑着朝两人挥了挥手:爹爹,娘亲,我们快出发吧!【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