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生脸色铁青, 坐立难安,越想事情越是如此。
没一会儿,小厮便返了回来, 老爷,大公子不在府上。
宋文生二话没说,直接起身, 出了书房,直奔姚梦蓉寝居。
到了后尚未见到人, 也未来得及质问, 便听屋中传来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砸就对了,给她们个教训!她们现在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知道?胆敢和老爷告恭儿的状, 卖了那小傻子怎么了?那个小傻子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些用, 长了一副好皮囊, 还能给我恭儿换点钱来, 否则, 就她们, 蝼蚁一般,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宋文生本是来向她询问那宋长恭去向的, 万万没想到能听到这些。
男人顿时额上青筋暴起,震怒,暴怒, 猛然间,砰地一下一把推开房门!你说什么?!贱人!屋中, 姚梦蓉和婢子猝不及防, 皆是啊地一声, 回眸,花容失色.......宋文生盛怒之下,抬手便给了那姚梦蓉两巴掌。
你这个贱人,你要毁了我了!*********梨花巷,姜家。
宋依依已带着弟妹进了屋。
外头,宋长恭,宋珍珍,宋柔柔三人有说有笑,却是已经闲聊了起来,真的便没走。
外头都是他几人肆无忌惮的声音。
屋中小表妹嘉宁今年十四,表弟嘉轩只有五岁,宋依依也不过刚满十六,及笄没多久。
几人明目张胆,恃强凌弱,可谓将小人得志彰显的淋漓尽致,恨不得把宋依依一家用脚碾死。
嘉宁泪汪汪地问着,表姐姐,官府会管么?宋依依小脸儿也有些苍白,紧捏着手。
他们没砸没抢,亦没打人杀人,官府大抵是不会管的,换句话说,便是砸了,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官府大抵是也不会定他们罪的,但自然宋依依也不是真的让婢子去报官了。
赵全德得了消息会来,只要找得到人,他一定会来。
宋依依答着,安慰表妹,会管的。
小表弟尚且说话含混不清,爹爹回来打他们!宋依依应声,又安慰起了表弟,轩轩别怕,没事,有表姐在。
表弟尚小,不懂,但表妹嘉宁再有一年也就及笄了,早懂事了,看得出表姐姐也是怕的,小手过去攥上了她的手。
这般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嬉笑过后,渐渐不耐烦了。
原他们也一清二楚,知道那宋依依根本就找不来什么人,没想真等,这般几人对视一眼,过后,那宋柔柔便起了身去,到了宋依依房门前。
房门已经上锁,插了上。
她呵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
等你那老男人呢?还是等你娘回来呢?原今日只是来给你提个醒儿,看看你入了贱籍后变成了什么模样,收敛了一些没,没想到还和小时候一样硬气,你还真是半分都没有改变呢!可小时候后来你怎么了?你和你娘有没有输的一败涂地?有没有被祖母和爹爹赶出去?现下贱籍都入了,你还有什么可硬气的?怎么,有靠山了?高贵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快跟姐姐说说,到底是谁赎了你?什么神仙?什么高门权贵?快来吓吓姐姐?姐姐巴不得被你吓得软了腿,只可惜你是贱命一条,没那个本事!宋依依在屋中,声音娇娇气气的就回了一句。
无赖。
外头一声冷笑。
她自小就这样,死撑。
宋柔柔看她能撑出个什么。
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那老男人再不露面,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这话,人不屑地笑了一声,返回了院中石桌前。
宋长恭微一挑眉,有些懒洋洋的,语声中有了明显的不耐烦,朝她问着。
等谁?你要等谁?她蛮大劲是个外室,男人还不知怎么藏着掖着她好呢,你觉得她能叫来谁?爷可没工夫跟她在这耗.......说到此便狠声咬牙切齿地扬了声,来啊,给我砸!他那一声令下,外头便是咣咣咣地几声。
屋中宋依依与表弟表妹三人皆是一下子堵住了耳朵。
小表弟年幼,当即被吓得哭了。
宋依依与表妹亦是都泪汪汪的。
但谁也没哭,彼此看彼此的眼神中还有着那么几分相互安慰之意。
宋依依道:让他们砸!她甚至想着,他们最好是再骂傅湛几句,骂的越多越好,越难听越好,骂到赵全德来了才好。
她不信赵全德听到了后能饶了他们!但那赵全德却迟迟没来。
兰儿也一直没回来。
外头打砸声愈发地大,自然也砸到了她的房间。
小姑娘一直撑着,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种事情又是头回遇上。
小时候宋柔柔她们对她当然还没放肆成这般。
如今怕是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好欺;一方面是因为舅母得罪了宋长恭;还有便是因为她入了贱籍。
她咬着牙撑着,攥着一双纤纤玉手,时不时地会朝窗外大门口的方向张望。
这般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宋柔柔三人不断嬉笑闲聊,满面红光,笑意盈盈,周围的噼里啪啦声像是她们话语的伴奏一般。
但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之间,脚步连连,嘈杂一片,来了人,且听上绝非只是一两个人,疑似是极多的人,怕是少说也要有几百个。
集聚在外的众民之间原本有议论声,嘈杂声,说话声,叹息声,同情的,可怜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皆有,但这一瞬,陡然间皆是屏住呼吸,肃然一片。
人人都看得清楚,惊诧万分,来的竟然是官兵!更有甚,有那眼尖的一眼便看到了所来官兵身前铠甲之上皆是有着一朵莲花标识,瞧见之人无一不骇了一跳,心发颤,面面相觑,牙齿打颤儿。
那,是傅家军标志!百十来个士兵匆匆而来,直接兵分两路,一部分去了姜家院落外围,一部分直接进了姜家院子,顷刻之间,便将那院子里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中砸东西的十几个打手停了,愣了,连同坐着的宋长恭,立着原本闲聊的宋珍珍与宋柔柔姐妹,尽是霎时软了双膝,十几个人便差一点没吓过去。
京都怕是鲜有人不知那莲花标识乃傅家军标志。
更是鲜有人不知,能调动傅家军的,普天之下唯二人,就是傅南谨与傅湛父子。
宋长恭三人当然吓傻了。
士兵先入,那华贵的马车是在其后方才到来的,继而停在了姜家门口。
门前,百姓早已被林立的士兵挡在长路之外。
马车停下,赵全德与婢子兰儿从前头下来,脚步匆匆。
赵全德去为那车内之人开门,然过来之际目光扫到了院内,一看到那院中之景,唬了一跳,可是万万没想到。
这,大胆!紧接着便赶紧抬手为那车中贵人打开车门,掀开珠帘......男人龙姿凤章,一身银纹玄衣,金昭玉粹,面色凛然肃穆,珠帘打开与他抬眼望过几近一齐。
那张沉冷的俊脸上分明现了一分不防,幽深的眸光循望过去后,显然同那赵全德一样,意外。
傅湛微微抬了抬头。
房中,宋依依心口狂跳,从已经被砸烂了的小窗向外,看得一清二楚。
自有兵来了,她就知道是兰儿回来了,赵全德来了,但万万没想到,不止是赵全德来了,竟然还有傅湛。
竟然还有傅湛?!俩人的目光透过破烂的窗子对了上。
她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坐在车中,脸色分明起了变化,阴沉了下去,朝遥遥相隔的她开了口,语声平静温和。
宋依依,过来。
宋依依眼泪一直在眼圈中打转儿,先前便是如此,但那般久,她也一直死撑,没让泪珠滴落下来,不想此时救兵来了,给她撑腰的人来了,不用再怕了,她却反而小嗓子呜地一声,眼泪就簌簌地下落了下来,委屈巴巴地一下就哭了。
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小表妹打开,宋依依出了门去。
外头早已跪了一地。
人人瑟瑟发抖。
宋依依好似小孩儿挨欺负后见到了家中大人一般,一路上都在哭,便就望着傅湛哭,待到出了大门口,细臂将将一举,就被那车中的男人单手揽着腰肢抱了上来。
上了车去,人便入了他怀,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地搂住了男人脖颈,可怜的不得了,委屈的不得了,呜呜咽咽,哭的更甚,更大声了一丝丝,一声接着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如此足够,她什么都没说,那院中的宋长恭三人及着打手都已魂飞天外,双膝颤动,噗通,噗通地相继,早已跪了下去。
量谁都知这是闯了大祸了!普通百姓都认出了这来兵是傅家军,华车之内的权贵很是年轻,必然就是那傅家嫡子,当朝左相傅湛,宋长恭三人父亲是朝廷命官,如何会不如普通百姓,如何会看不出他是谁。
三人皆是脑中轰隆,轰隆的,甚过五雷轰顶,适才还趾高气昂,在宋依依面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高贵无比,转眼间已然卑微如奴,跪着快速向前爬去。
依依妹妹,依依妹妹,姐姐有眼不识泰山,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依依妹妹恕罪,咱们姐妹一场,求依依妹妹饶过,求依依妹妹饶过......宋依依紧紧搂着傅湛,缩在男人的怀中,依旧一句话没有,唯吭哧吭哧地哭。
傅湛冷声下令,处理了。
暗处,只差一步赶来了的宋文生藏身远处墙后,浑身战栗,脸色惨白,转过身去,牙齿打颤儿,死死攥住双手,闭眼,咬着牙,强忍下来,惧怕,悔恨,气愤,痛苦......心中那滋味便不必说了。
他从未把小女儿放在心上过,从未。
天意弄人,他做梦也没想到,他那错过了傅家,小时候呆傻的小女儿,竟然还是和傅家扯上了关系.......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