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一下便合上了奏折, 将那三本折子往远处推了推。
没多时傅湛现了身,掀开珠帘入内。
她一看到他就红了脸,平时都是如此, 何况此时偷看了东西,做了坏事,如何能不紧张。
傅湛过来, 大手刚拉开纱幔,宋依依便搂抱住了他, 撒娇道:大人要走了么?这话一来发自肺腑, 确实为她所担忧,二来,她特意正好跪在了奏折上, 打乱了那奏折, 仿若不注意小脚也踢了两下那奏折, 她怕给傅湛看出来。
乖。
那男人沉声哄了一句, 还真是要走之意。
宋依依吭哧两声, 确实没随她愿。
傅湛拿走了折子, 穿了衣服。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
大人还什么时候来?再说。
他倒是狠心。
一句再说就把她搪塞了。
宋依依第一次在心底腹诽他。
人到底是走了。
她走后宋依依倒是有空想刚才那奇怪事儿了。
邵启......两江总督......为什么是个老的?宋依依好奇,非常好奇。
但这事儿怕是她绞尽脑汁, 想吐血了也无果。
天生心大,什么事儿都不会一直困扰她,让她茶不思夜不想, 所以没一会儿,宋依依也便把事情抛至九霄云外, 呼呼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 完全忘了。
五日没回相府, 加之之前做梦,脑子晕,宋依依感觉自己许久没在外闲逛了。
眼下这日风轻云淡,虽已初冬,但还不甚冷,她便想出去玩玩。
然这决定仿是刚做,漪澜阁便来了不速之客。
于宋依依而言的不速之客。
人是国子监的博士,原来教她的那位女先生。
宋依依看到她好像看到鬼了,亦极为不解。
方,方先生,怎地,怎地来了?方先生瞧她那副害怕的小模样便笑了,事实上,也早料到了她会如此。
左相大人让我继续教姑娘读书,姑娘莫要太怕,咱们慢慢来,如何?宋依依苦不堪言,哭的心思都有了。
为什么?傅湛为什么又让她读书?宋依依现在不用听书背书,心里头已有了阴影,看到方先生就困。
但能说什么,人已到。
傅湛的意思谁敢违拗?宋依依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后续,一上午,她便又像之前那样,乖乖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表情呆憨,眼睛缓缓地转着,左耳听右耳冒,听着方先生与她说话。
好在时间缩短了不少,只有一上午,一个半时辰。
待先生走后,蔫儿了许久的宋依依,一下子就活了,精神了。
当日晚上傅湛没来。
待到下一日上午,又是重复着听学。
宋依依百无聊赖。
然听着听着,方先生不知讲了什么便就提起了金陵。
小姑娘突然精神了不少,且有了些许的激动,眼睛转了转后,想起了奏折之事,打起了别的主意,找到机会,打断了先生,插口道:诗中说金陵是处宝地,方先生去过嘛?方先生闻言笑道:倒是有幸去过两次。
宋依依接着便开始编,先生说有趣不,我昨晚也去了那里,不过是梦中,昨夜我梦到了同大人一起同去了金陵,还梦到了一个很年轻的官员接见了大人,人好像只有十五六岁,但却说是两江总督?多滑稽!两江总督真的只有十五六岁么?方先生朗声笑了。
邵大人如若知道姑娘把他梦的那般年轻,怕是会笑呢!宋依依莞尔,仿若无意间的询问,疑道:那,总督大人到底多大年岁?方先生想了想,估摸了一下,怕是少说也年过花甲了吧。
宋依依恍然,心中点了头:确实是老臣了。
如此也便彻底确定了这个邵启不是她梦中的那个丈夫。
宋依依想了想,有了推断。
此时是嘉兴六年,梦中她是嘉兴十年,二十岁时去世的。
那个坏人怕是下一任的两江总督,既是这样,人到底是谁,她现在似乎根本就无从知道。
但想想也便罢了。
如今她已经成了傅湛的小妾,真正地跟了傅湛。
那个梦应该已经被打破,不作数了吧。
往昔她还很怕出什么意外,怕自己的命运终还是朝着那方向而去,再落入那男人的手中,但现在想来,她如今与梦中根本就是两个身份,两条命运的轨迹,应该是不会再有任何交合了才对,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这日也便这般过去。
第三日正午,方先生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傅湛便回了相府。
宋依依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还像每次一样,急切的要命,马上便要颠颠儿地去见人。
但收拾了一半,突然停下,不想去了。
她自是想起了读书之事。
这几日,她虽没像上次那般,日日睡觉,但也基本是左耳听右耳冒,先生让她背的书,她基本都没背下来,见到傅湛,那男人怕是要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依依想装死。
她叫来了婢子打听了傅湛。
婢子不时回来,禀着,姑娘,墨世子来了,大人正和墨世子一起下棋呢!宋依依松了口气。
救苦救难的墨世子,和他在一起,傅湛应该不会找她问她读书之事,她暂时安全。
兰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暂时放心,大人和墨世子每次见面,若无意外,都会一起呆很久。
宋依依连连点头,那就好。
兰儿劝道:但躲一时也躲不了一辈子呀,姑娘若不然还是多少背些?这话宋依依不接茬,仿若没听见一样,没一会儿便又开始捉摸旁的事儿,要出去招猫逗狗了。
兰儿给她披了披风,陪着她。
初冬,相府的梅花开了。
远远地便能闻到阵阵清香,前夜里还下了些雪,遍地玉尘,红梅堆雪,白里透红,美的不可方物。
宋依依撒欢儿了一般。
她有些贪玩,随地团起雪球,便朝兰儿打去,与婢子疯闹了起来。
俩人嬉笑着玩耍。
正开怀间,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耳中。
还真是出身卑贱,半分教养都无!这是相府,是你们家院子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宋依依两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皆停了下,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两个少女,闭着眼睛也知,人正是紫缘与琬月二人。
宋依依快忘了她们了。
然紫缘与琬月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她宋依依了!大人偏心,太偏心,俩人就差点没气死。
她一个贱籍女子凭什么又得大人给找教书先生,又能伺候大人!紫缘冷声:真丢人!宋依依没招惹她们。
不过这天下间恶心人的人特别多,有时候不需要你招惹她们。
她们或是天生就有些不要脸。
宋依依虽然出身卑微,但向来不受这气,不示弱,不让她们得意舒服。
小姑娘语声依旧糯糯的,回道:第一,我没大吵大嚷,你若不服,我们不如找大人评评理,大人回来了,正在府上,你知道的吧;第二,你我平起平坐,没资格管我,相府也没有哪条规定我不能和婢子打雪仗,你若着实觉得我在此玩耍不妥,一样,我们找大人来说说;第三,我是出身不高,但敢问紫缘姑娘是哪家闺秀?比我高多少?你!!琬月和紫缘皆变了脸。
琬月性子内敛,向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现出来的模样很镇静,与紫缘的怒火冲天不同。
她淡淡地呵了一声。
依依姑娘真够伶牙俐齿的。
大人看着你那副轻佻,轻浮,不庄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模样,特意给你找了先生,让你读读圣贤书,变变气质,你这是气质没变,嘴皮子厉害了啊!宋依依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琬月姑娘装的一副好气质,好生端庄啊,且不知大人带你登了什么大雅之堂呀?琬月的手稳稳一握,脸色铁青,便差一点就要崩不住了。
这小贱人句句不离大人,还不是在气她们!对,宋依依就是在气她们。
琬月一声冷哼。
宋依依,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嚣张,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大人成亲,主母进府之日,就是你的死期!话说完,转身走了。
紫缘亦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狐媚子!宋依依挺的直直的,不时歪着小脑袋朝她们的去向看了一眼。
兰儿笑道:姑娘这嘴皮子还是越来越厉害了。
宋依依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兰儿再度展颜,看上去都气了。
宋依依淡淡回着,气了就好。
好好的雅兴被她们毁了,宋依依接着一不玩了,拉着婢子。
咱们找处安静人少的地方。
婢子笑着点头。
俩人沿途边走边聊,边赏雪景。
这般行着行着,宋依依瞧着前头一坐楼台纱幔飘飘的,很美的样子,有些好奇,拉着婢子上了前去。
邻近了些后望去,只见那楼台四周通透,纱幔相罩。
周身偏墨色,琉璃瓦顶如同展翅雄鹰,很是壮观肃穆。
宋依依喜欢,尤其吸引她的是四周的翩跹的纱幔,在这冬日,周围银装素裹之下,仙境似的。
去看看。
楼台共二层,但一层距离平地便颇高,有些距离,小姑娘和婢子走将过去,眼见着越来越近,彼此刚要说话,却听那楼台纱幔之内传来了声音。
同一个人,这里还能不一样?竟是傅湛的声音!宋依依腿软了,差点坐地下。
好在有婢子相扶,但她下一瞬便用手盖住了婢子的嘴,以防她发出声音。
兰儿自是没有。
宋依依身子和腿渐渐地稳了下来,但心难平静。
她的小脑袋反应的很快,第一感觉傅湛那话便是在说她。
想来楼台之内是傅湛与墨世子。
那就更对了。
毕竟她之前偷听到过俩人说她。
宋依依附在婢女耳边说了两句话,支走了她,让她去给她守着。
眼下她所在之处可没庇身的东西,不能把她挡严实了。
婢子去了。
而后宋依依便凝神仔细起了楼台之内的对话。
但听墨玉笑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道:一点都读不下去?什么都记不住?嗯。
墨玉嘶了一声,笑着又道:而表哥梦中的那位能拿国子监第一?是。
宋依依缩着身子藏在楼台之下,听得这话,瞠目结舌!半晌眼睛和嘴都没合得上.......她终于明白了傅湛为什么一直给她请先生.......傅灵犀能拿国子监第一?!作者有话说:有修改,情节变动很大,需要重看。
上章39也有修改,也可以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