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归想, 那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
宋依依毫没理由。
傅家是什么人家。
镇国公府堪比皇家宫廷,不是普通的地方,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是以小姑娘话就说到了一半没继续下去,下意识人更往傅湛的怀里缩了缩,贴了贴, 红着脸,心口咚咚乱跳。
每次贴上他, 宋依依都觉得踏实, 而后她就转了主意,换成了别的话。
嗯.......若可以,大人多呆会儿就成。
说完, 宋依依就更埋进了傅湛的胸膛里。
男人一言没发, 没回复。
这时婢子端来了药。
宋依依也便起了来, 乖乖地喝了。
而后再要往傅湛的怀里钻, 回身拿枕边的帕子之际, 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本被她倒扣在里的书。
原她确实只是不知不觉间随便看了那么一眼, 但这一眼过后,宋依依突然发觉了什么,眼睛自是又挪了回来, 心口猛地一跳。
糟糕!书竟是放反了!这下太糗了,小姑娘心里头暗叫了阿弥陀佛,暗道:他可千万别发现。
她当即便想用身子挡一挡, 内心慌乱之间,回过头去看傅湛, 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眼眸深邃, 总是那般不可捉摸, 宋依依额上渗出汗来,虽没证据,但有着一种直觉,知道他发现了。
小姑娘尴尬至极,心中叫了娘。
她只是想装装她自己,讨他欢心罢了。
既然脑子不如上辈子,让她背书,她是肯定背不下来了,所以想着那就行为上装装,不成想演砸了。
这下怎么办?宋依依囧的一身汗。
大人......便是连这句呼唤都尴尬了不少。
傅湛似笑非笑,沉声慢悠悠地开了口。
又听到了?嗯?宋依依的小嗓子很是细软,小猫一般。
她只是读书不好,但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当即便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含义,更可怕,说的竟是她偷听之事。
她又被发现了?还是傅湛推测出来的?但是什么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宋依依又害怕又觉尴尬,不敢撒谎,最后看着人的脸色,嘻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僵硬的很,旋即小手就去握他的大手,又朝他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哄意。
大人知道了......依依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恰好经过,然后好奇,就,就没忍住.......她这话好似很苍白无力,望着男人的眼神虽然无辜又战战兢兢的,但知道在那男人的心中她怕已是个惯犯了。
宋依依见他没不悦的意思,再接着就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和他打听起了他梦中的她——那个前世的自己。
她......嗯......嗯.......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呀?傅湛垂眼眯了她一会儿,唇角微动,淡淡地只一句话。
你模仿不来.......宋依依有些讪讪的,很卑微地点头应声,但心中腹诽:她都模仿不来?再接着,那男人便全无要继续与她说她之意。
休息吧。
宋依依识相地娇声相应,不敢再提......很明显,他只想和她厮混,不想和她谈情.......宋依依又看了他一眼,瞧着他沉稳地坐在那眯着她,观赏似的看她。
想着祸从口出,自己适才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便也没多说话,只和他眉来眼去,微微抿着唇,小心翼翼,乖乖地回望,心中还是那一条:他庇护她就行。
当夜她不能伺候,傅湛当然没有留下过夜。
转而第二日,他也有来看望,且让赵全德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但依旧没呆多久。
第五日,宋依依彻底好了。
近来有喜事。
接近岁尾,舅舅姜良已出狱两个月有余,身子骨早已养好。
母亲姜秋荷与舅母云佩的小药铺近来生意兴隆。
一方面,姜秋荷的医术着实精湛,小药铺小本生意,药卖的又便宜,另一方面,自是和傅湛有关。
那日他大驾梨花巷,排场太大,姜家也是因他成了名,谁人都知宋依依成了相府贵妾。
一传十,十传百的,便带起了姜家的小生意,近来没少赚钱。
姜秋荷与哥嫂商量后,决定慢慢地将小药铺向繁街移一移,是以近来每每闲暇有空便会寻找合适的地点。
姜秋荷的母亲,也就是宋依依的外婆昔年便是个医女,在京城之中开过医馆,救死扶伤,口碑极好,后姜家家道中落,一切都泯灭了,于姜秋荷所言,再开医馆,重振姜家,可谓平生心愿,奈何她年轻之时只一门心思的跟着宋文生,不惜远走他乡,放下一切,去了江南,本以为是如意郎君,将来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一辈子,不想是遇人不淑,被骗八年,最后一无所有,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所幸她还活着,还有机会。
二来,她终究惦念女儿,想离着女儿能近则近一些。
三来,她更是想着多为女儿攒一些钱。
女儿前路茫茫,最好的归宿便是待左相成亲后,她能进国公府做一房妾室。
可那傅家簪缨世贵,是什么人家,那是晋朝第一大家,堪比皇族,里头的女子哪有母家太弱的。
姜秋荷想着,她起码要让她的女儿有钱。
人只要有钱,在哪都不至于太难。
找了二十几天,姜秋荷与哥嫂终于找到了适宜的地方。
这日是第五次看同一间店铺,姜秋荷与哥哥姜良,还有姜良的小徒弟一起过了来。
宋依依前一日便听说了,是以也早早地与赵全德说了今日要出门见娘亲之事。
相府没有主母,此时这里便如同是傅湛的外宅,终究是规矩少,出入皆不难,更不用看谁的脸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傅湛几乎什么都允她。
小姑娘照着前一日信中和母亲约定的时辰地点,第二日上午,在婢子兰儿、冬儿及着几个相府护卫的陪同下便去了。
她美其名曰是去看看小铺,实则宋依依对房子风水什么的一窍不通,只会看好不好看。
她主要自然是去见家人的。
这次不仅见到了母亲和舅舅,还见到了于她而言的半个小竹马,就是舅舅的小徒儿。
少年十七,只大她一岁,姓沐,单名一个珩字,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名,却是个学武之人,就住在舅舅家旁边。
宋依依昔年和母亲刚搬过来时十岁,他十一,便是他带着她与小表妹嘉宁玩。
沐珩人很和善,亦很憨厚,生的眉清目秀的,很好看的一个小少年。
大半年前舅舅含冤,他四处奔波,没少出力。
前阵子宋依依回家,恰逢他不再京城,是以并未得见。
这般今日遇上了,宋依依当然欢喜,与他说不完的话。
原来两个月前,他是去了临安,求一位远方做官的亲戚帮忙救舅舅去了。
宋依依听得这,更觉得他好了。
**********傅湛的政务大部分是在军机处处理,偶尔在家中看看奏折。
以前在国公府居多,近来显然是相府的吸引力更大。
他年少时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现在政务繁忙,闲暇时多是捶丸书籍,偶尔听听小曲儿。
这日同几个大臣在丝竹馆听琴。
在场六七人,多为五大家宗主,除了他外皆已年过不惑或是半百,然他和他们在一起,除了脸比之他人年轻甚多以外,其它之处毫无违和。
酒至一半,傅湛起身去了窗边儿透气。
他立在了栏杆前,开了小窗。
屋中烧着地龙,颇热,外头熙熙攘攘,车马骈阗,街道繁华,很是喧嚣。
天空缓缓飘下雪来,傅湛原只是想透透气,未成想这般立了没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斜对面一家铺子中出来。
男人眸光微微一变。
那小姑娘楚腰蛴领,娇嫩丰盈,身着一袭雪白的镶裘披风,青丝及腰,肤若凝脂,小脸儿稚媚,极美,十分显眼,人群中可谓一眼便能见她,正是他府上的小妾宋依依。
他未限制她出行,原在街上见到她倒也没什么,何况昨日赵全德与他禀过她今日要出行之事,是以此时见了,就更是极其正常。
然不正常的是,她身边儿除了两个婢子之外,竟是还跟着个男子。
那男子瞧上去年龄不大,十七八岁,朝气蓬勃,生的神清骨秀,行走期间手中拿着个叠好的帕子给那小姑娘看,而后手指一弹,甩开帕子,帕子中便赫然生出一朵红梅出来;走到门口瞧见外头飘雪,便又引了那小姑娘注意,继而手动了动,便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雪伞。
小姑娘可可爱爱,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般,惊的玉手抬起捂住了口,被他逗的娇笑连连,嘴便没合拢过,好不开怀。
傅湛缓缓地眯起了眼睛,不时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唤了手下司晟,不疾不徐地冷声开口道:查查他是谁。
司晟领命去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上。
司晟返回,几近带回了那少年所有的底细。
大人,叫沐珩,建元二十六生人,是姜良的徒弟,家住梨花巷,宋姑娘的邻居,家世清白,父母都是小商贩,做茶叶生意,报了明年年初的武考。
傅湛知道了,抬手动了动手指。
司晟退下。
男人眸光晦暗,许久,而后笑了一声。
突然,竟是有些许的妒忌?傅湛还没妒忌过别人。
这种感觉蛮新鲜。
护卫问了话:大人,去哪?傅湛原本行程是要回国公府,眼下自然转了主意,沉声道: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