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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灵犀归(下)

2025-03-22 08:07:25

李祯浑身皆颤, 兀自喘息半日。

是,是.......舅舅自然不是侄儿的敌人,舅舅为侄儿内平忧, 外除患,没有舅舅,李家江山...或是早已不复存在, 舅舅非但不是侄儿的敌人,相反, 是侄儿的恩人, 贵人....傅湛狠声,所以呢?李祯惶恐,慌乱, 明白他在问什么, 不住摇头。

但, 但那事与侄儿无关.......侄儿没有理由伤害舅母, 舅舅明鉴, 舅舅知道, 侄儿一直在帮舅舅寻舅母。

紫缘,琬月,妙芙三人便是证明, 舅舅找到了舅母,侄儿为舅舅高兴尚且来之不及,怎会伤害舅母?傅湛缓缓地紧了拎着他衣衫的手, 声音清而狠。

最后一次机会......李祯依然否认,拼命摇头。

侄儿所言句句皆实, 可向天发誓, 绝不敢欺骗舅舅.......是么?正这时, 外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随之是太后傅婳柔而急促的语声。

湛儿!门未锁,人在其外,被傅湛的手下拦下。

太后娘娘留步。

护卫很是恭敬,但再恭敬也拦了人。

傅婳怒道:放肆!屋中,傅湛缓缓松了手。

动作虽缓,但力道不轻。

少年帝王清瘦,个子亦是与他差了很多,衣衫已乱,颇为狼狈,跌倒在地。

几近与此同时,傅婳也闯了进来。

男人居高临下,站直了身子,立在那冷冰冰的一言没发。

傅婳看得一怔。

傅家长女,傅湛嫡姐,当今太后傅婳,年不过三十四五岁,才色双绝,艳似烈阳,生的极美,乃高门中的高门,贵女中的贵女。

俩人虽已分开,傅湛亦已松手,但任谁也是能看出,能猜到适才发生了什么。

湛儿!傅婳惊呼,声音娇柔并怒,脸色有异。

傅湛依旧一言没发,态度冷漠。

傅婳起先脸上可见分明的惊怒,但那情绪又显然慢慢褪去,变了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没什么。

男人冷冷清清地回答,低头摘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擦了擦,断然没有要与她解释之意,待那枚扳指擦完戴回,人就抬步走了。

湛儿.......傅婳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她相唤,傅湛停了。

傅婳绕到其身前,仰头望着他。

男人与她疏离陌生,若是不知,断断让人看不出其乃亲生姐弟。

傅婳瞧着他,同小皇帝一样,也有着几分的小心翼翼,没提适才之事,问起了旁的。

父母与祖母可好?都好。

湛儿与妻子呢?也很好。

若有机会带依依过来见见哀家。

傅湛平平淡淡,再说吧。

傅婳的心又是一沉,但亦是没多说什么,只慢慢靠近他,很是温柔,抬手欲要为他理一理衣服。

终日操劳国事,湛儿辛苦了......然,岂料她的手刚一靠近他的脖颈,那男人便不紧不慢地将那双纤纤素手挡了开去,却是连碰都未让她碰他。

傅婳又是一怔,还神之时,人已离去。

傅婳呆立原地许久。

身旁的两个宫女相继过来。

俩人一个叫小箐,另一个叫小蓉,皆为傅婳的贴身婢子。

小蓉扶住傅婳,并未多言。

小箐忍不住道:世子怎么愈发的......但也只说了这半句而已便闭了口。

********晚会儿,慈宁宫中。

伺候得太后小憩了,宫女小箐与小蓉收拾着东西。

一面整理,小箐一面开口道:你不觉得世子这几年变化很大么?小蓉瞧她一眼,怎么?小箐转头,见她这般镇静,蹙了眉,也姑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怎么?就是很奇怪呀!对太后很奇怪,我也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好似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前些年,哪里是这般模样?你没觉得?小蓉淡淡笑笑,感觉很久了,似乎是打从你我伺候开始就是这样吧,世子或是因为政务太忙?小箐一本正经,哪有很久,你失忆了?你我虽尚没伺候太后几年,但也有五年了不是,印象中,好似是从去年,或是前年开始.......再往前,我明明记得,他们姐弟感情深厚,世子对太后亦是极其尊敬的.......小蓉叹息一声,人是会变的,今时也不同往日。

小箐听她这般说,也跟着叹息了去,忧怅道:今时确是不同往日,人也确实是会变的,太后娘娘好似也和以前不同了.......小蓉拿东西的手微微颤了下,转而笑笑,摸摸小箐的头,安慰道:别想那般多了,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小箐应声,眼中现泪,声音哽咽,点了点头。

**********干承宫太后傅婳看过李祯,前脚刚走,矮榻上衣衫凌乱的少年帝王便一把摔碎了一只硕大的紫兰玉瓶,甩开身旁的董菀卿。

滚!哗地一声与董菀卿的轻吟相织相交。

小皇后孱弱,整个人皆被他甩去了一边......陛下.......李祯冷笑,带着几分讥讽,几分疯癫。

你都看见了,看见了他是怎样待朕的?看见了他把朕当做了什么?看到了朕这个君主是如何被他踩在脚下,如何狼狈,如何在他面前卑微讨好,你都看到了,呵呵呵呵......李祯仰面,笑的癫狂。

董菀卿凄凄落泪,心一缩,陛下,别这样......她过去,李祯再度一把将她甩开,依旧冷笑冷颜,咬着牙槽,双眸猩红。

他是朕的亲舅舅,亲舅舅啊!你能想到么,朕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朕,教过朕骑马射箭,读书识字,可现在......别说是朕,便是朕的母后,你去问问他,他放在眼里么?亲情,在他眼中比草还廉价,唯朕的天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他想要的!朕算什么?朕不过就是个傀儡!他如今已经什么都得到了!既然如此,他还留着朕做什么?他何不现在就杀了朕,现在就杀了朕,给朕一个痛快!哗地一声,矮榻上的桌子被他一把掀翻,屋中七零八碎。

房外宫女太监,人人屏息低眸,垂立在外,瑟瑟发颤。

董菀卿咽下眼泪,再度慢慢靠近,她看出了他情绪激动,内心几近奔溃的,知道他心中憋闷.......她试探着一点点抱住了他,手在他的背脊上轻轻安抚,喃喃低哄。

陛下想说便都说出来吧,臣妾听着,臣妾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他无声,但泪水已然涌出,顺着他精致的脸庞下落,面色依旧宛若寒冰,但这一次,终于没再推开她........*********离了干承宫后,傅湛冷冰冰地只说了一句话。

两个月内,把人给我找到。

司晟应命。

接着傅湛便返回了镇国公府。

人到之时,恰恰邻近正午。

男人也未多想,进门很自然地朝着婢子问了句。

夫人如何?岂料,那婢子却道:回世子,夫人还在睡着。

她这一言,无疑引来了傅湛的目光。

男人停了脚步,看向她,还在睡着?婢子点头,是,世子。

傅湛眸光有异,接着便直奔卧房而去。

屋中,纱幔轻动,婢子在其内,傅湛进去便听得了兰儿的相唤。

夫人?那边无声。

兰儿与梨儿近身伺候,听得了傅湛之脚步,皆回眸,从帐内出来,没用傅湛问话,兰儿便禀了实情。

大人,夫人一直没醒,且毫无醒来迹象,太医来过了,为夫人把过脉,都瞧过了,夫人呼吸平稳,脉像正常,瞧着也就是睡着了而已,可,可就是不醒,唤亦是唤之不醒,怎么唤都是如此。

她声音到最后显然是哽咽了。

傅湛大氅都未脱,直奔床前。

两个婢子也便二次跟来。

纱幔拉开。

傅湛坐下,眼眸落到床榻上的美人身上。

她同晨时他走那会儿无二样,亦如昨晚,能清晰地看到微微起伏的心口,听到匀称的呼吸......傅湛凑近了她。

宋依依......他低声唤了她两声,一连两声,无任何变化。

傅湛心下一沉,手轻拍了她的肩旁,亦是摸了她的小脸儿,拍了拍。

然,人依旧无任何反应。

男人慌了。

他起身换了方向,重新坐下,扶住宋依依的双肩,将她扶起,让她背身靠到了他的胸怀之中,在她耳旁呼唤。

宋依依......宋依依......宋依依......然无论如何相唤,怀中娇柔的小美妇都是一动不动。

她身子软的像棉花,根本无法独自坐立,已然如同人偶一般,怎么摆弄怎么是了.......心蓦地如坠冰窟,寒凉至极,更是如同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前所未有的堵,生平亦是第一次慌了神儿。

唤...唤太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太医至。

非但是太医,傅夫人墨氏也亲过了来,及着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小姐等女眷基本皆过了来,候在了外头。

不乏有人低语。

府上大抵人人知道昨日世子夫人出事之事。

但也是人人皆知,那牌匾并未砸到她,她只是受了惊吓。

惊吓便算不得什么,最多病一场,休息一番也便好了,谁能料到竟这般怪异,人等同于是昏迷不醒。

四个太医一起被唤来,相继看过。

人人皆说不出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之一开了口。

禀大人,眼下看来,唯一种可能,便是昨日跌倒之际,夫人撞头所致,但夫人的头上连些伤痕与淤青都未见,原也决计不该如此,可眼下之症,诱因似乎便只能是因为那一撞,如若真是如此......太医说到此,略一停顿,没敢说下去,抬头战战兢兢地看向傅湛。

傅湛显然怒了。

说。

他声音凛冽的前所未见。

傅夫人都吓了一跳,未敢说话。

太医头上一层冷汗,抬袖擦去一层又浮现一层,擦去一层又浮现一层,如此反复,躬着身子,终是接了下去,不得不说。

如若真是撞头所致,结果便不甚好说,夫人有可能一会儿就能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苏醒.......傅湛无疑,脑中轰地一声,心口憋闷,发紧,每次梦到她为人-妇之后的那股锥心之痛再度袭来。

男人脸色仿若是转瞬就苍白了,情绪不受控了一般,一把提起了那太医。

怎么医治?大大,大人......本相问你怎么医治?湛儿!傅夫人亦是站起了身,心乱跳。

儿子反常。

傅湛恍惚被母亲这一叫,叫回神过来,比之适才略微冷静了些许,至少放下了那太医,然人苍白的脸色丝毫没变。

太医被落下之后便连同另外三人跪了下去。

下官等必竭尽所能,用药物与七行针为世子夫人医治,助夫人苏醒,但下官等人.......不能确保.......那为首之人说完,四人皆磕下头去。

此时也不是逞能之时,必须实话实说。

傅湛的心可谓凉到了底儿。

傅夫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之人。

她只是不满意儿子娶了个出身低微的野姑娘,想一切归位,让她做妾而已,可从未想过让人就这么死了,急道:那还不快试试!太医等人看着傅湛的脸色。

待左相点了头,几人也便起了身去.......**********承安居,屋里屋外寂静,只有婢子与医女匆匆的脚步声。

四名太医口述,医女行针。

外头院中,几房夫人都在静候。

这时月洞门口匆匆赶来一人,然她还未进,便被身后的另一个同样跑来的妙龄少女拉了住。

娘要干什么?!声音极低,目的是要把她拽回。

来人不是旁人,是梅夫人。

自然,那跟过来拉拽,不想让她过来的人正是傅瑶姗。

梅夫人很急,甚至没有功夫回答傅瑶姗一般,只将女儿的手推了回去。

恰逢这时一个婢子出来,梅夫人也便问了话。

世子夫人如何?傅瑶姗一听母亲果然是来打听那宋依依的,心中气的半死,但在承安居门口又不敢发作。

婢子回道:回小夫人的话,世子夫人昏迷不醒。

梅夫人拉住那婢子的手臂,可是与昨日惊吓有关?婢子点头。

是。

梅夫人脸色也极其不好,可,不是说被沈家五公子救下了么?听得沈家五公子这几个字,其身后的傅瑶姗更是紧紧地攥住了手。

婢子实话实说,奴婢昨夜听得,世子夫人倒下之时曾磕到了头,适才太医之意,昏迷不醒乃撞头所致。

磕到了头......梅夫人心头一颤,再接着便眼尾泛红,更是一把拉着告退,错身要走的婢女。

劳烦通报,我可能进去看看她.......这.......婢子一怔。

傅瑶姗一听,母亲跑来询问便罢了,竟还提出进去相看。

娘疯了!一来傅瑶姗厌恶宋依依,二来在傅家,尊卑有别。

其它几房夫人皆在外候着等待,梅夫人不是正房,虽是大房的人,但终究是妾,过阵子相看也算正常,此时要进去,显然不合宜。

没用婢子为难,梅夫人补充了话语。

你便说......***********房中,行针与药物皆刚刚对宋依依用完。

傅湛一直在床边儿看着,此时再度低唤。

但榻上美人依旧没任何反应......太医言了行针三日,是以,人苏醒的希望也就在这三日。

倘若三日内不醒,便极有可能会终身不醒.......太医没明言那后半句,但意思分明,便是如此。

没一会儿,人皆被傅湛退下。

屋中只剩了傅夫人与傅湛及着婢女几人。

镇国公未入儿媳寝居,留在了暖阁。

婢子过来通报,先见得的是镇国公,也便先与镇国公言了。

禀国公爷,小夫人求见。

傅南谨正在端杯喝水,闻言抬了眉。

梅夫人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最是识大体。

这个时候,她不该求见。

房中静,是以一道珠帘相隔的卧房自是也听到了婢子的话。

傅夫人虽一言没发,但共侍一夫,没多喜梅夫人是必然,听着外头的动静。

婢子还有下文。

梅夫人说,世子夫人小时候也因撞头昏迷过,是以想看看世子夫人症状可同幼时一致,亦想看看,她可能帮上什么.......她这言一说完,傅湛与暖阁中的傅南谨都懂了,然房中的墨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傅湛张了口。

她是宋文生之女,是傅灵犀。

墨氏浑身一冷,包括身旁的李嬷嬷也是。

原墨氏肯定是不记得什么宋文生,更记不得什么傅灵犀了。

单说任何一个,墨氏都未必会想起,但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十五年前的记忆也便浮现了。

傅夫人知道梅夫人当年和一户姓宋的小官儿家抱错过孩子。

扪心自问,傅夫人没细想过儿媳的底细,一个青楼出身就已经把她气的半死了,关于儿媳旁的事,傅夫人是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以也就粗浅的知道她原也算是个小官儿之女,姓宋,仅此而已。

至于旁的,姓宋的多了,傅夫人没往傅灵犀上想过。

梅夫人以这话求见,自然被宣了进来。

她刚一入房,望向了傅南谨。

傅南谨应了一声,她就进去了。

美妇就停在了卧房门口,施礼拜见。

傅湛开门见山。

小夫人说世子夫人小时也曾因撞头昏迷过?梅夫人点头应声。

傅湛先请了她过来查看。

梅夫人始终有礼,循循而来,到了床边,看了半晌,也曾轻唤,轻拍,亦是听了听宋依依跳动的心脏,摸了她的脉搏,而后回了来,朝着傅湛与傅夫人回道:与她十个月那次一模一样,世子可尝试与她说说话,多唤唤她......如若只是轻撞了头的话,那便和那次的因由也是一模一样,妾身觉得,世子夫人会醒过来.......梅夫人之言此时于傅湛来说倒像是定心针了。

他到了此时,心口方才好似舒服了一些,接着问了话。

十个月大时,怎么撞了头?梅夫人听得这儿,微微抬头,唇瓣嗫喏,没立时回答出来,却是看了一眼傅夫人。

傅夫人一见她朝她看来,恍惚想起。

是那次?梅夫人应了声。

傅夫人没说话,脸色上瞧着也不甚欢喜,但看出了儿子想知道便对梅夫人道:那你就说予世子听吧。

梅夫人点头,朝向了傅湛。

那会子灵犀尚不会走,是妾身第一次被接回傅家的途中发生的事.......梅夫人慢慢地说了起来。

她当年同女儿曾两次欲被接回,第一次便是女儿一岁之时,不想那次出了意外,未能真的回来,第二次,待傅瑶姗已被换回,八岁时,江南洪水,她们方才真正回来。

眼下,梅夫人自是也只想说那第一次。

那次,她回京的车与傅夫人去探望表姐的车赶到了一起,一起,也便一路回了。

原本一切应该是极其顺利的,她也应该在孩子一岁的这个时候就回来,但途中出了变故.......梅夫人将自己的身世,与十五年前同傅夫人一起回京途中,遭遇仇家寻仇之事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说来那日,一向乖巧的灵犀便好似有预感一般,从上车开始便就大哭不止,后来妾身没抱住她,她便撞到了头。

傅夫人一言不发。

事情大体是向梅夫人所言那般,但也不尽然。

那个婴孩儿不止是大哭不止,还非常无礼,拼命的推她,和她有仇一般,后来梅夫人没抱住她,她便不知怎么撞到了头。

墨氏自然是极其生气的,甚至直到此时想起也是极气。

后来因为梅夫人招来了祸患,吓到了她,镇国公便又把梅夫人母女送回了江南。

墨氏道:看过大夫不是说没什么,后来便开始昏迷不醒?梅夫人点头,便是和世子夫人现在一样。

傅湛知道了,插口问了眼下他最关怀之事。

几日方才苏醒?梅夫人回道:妾身若没记错,小时那次是三日......**********夜晚,承安居中它人早散。

傅湛坐在床前,半勺半勺地亲给宋依依喂了一些流食和水。

小美妇依旧安安祥祥。

傅湛看她许久,时而便轻唤一声。

宋依依?你可能听到本相说话?傅湛握住了她的手。

早日醒来,本相带你去看江南的青山绿水,你可喜欢?傅湛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给她捂了捂。

人当然没反应,丝毫没有。

男人一直相陪了她许久,整个一日及着晚上,奏折没看,大臣没见,皆一直在她身边,从未陪过她这般久。

翌日,除了早朝和一些不得不亲自处理之事,旁的大部分他皆未做,早早地回了家,继而第三日也是如此。

太医行针天数与梅夫人所言都是三天。

是以这第三日,傅湛从早到晚,除了早朝一个多时辰外,几近就没离开过宋依依。

然时光寸寸流逝,从晨时透亮,天光一线,扶光初升,到暮色四合,星月流转,蟾光凝地,时辰越来越晚,天色越来越暗。

旁的都在变,但唯他床榻上的姑娘依然平静平和地躺在那,没有半丝醒来的迹象。

时辰越晚,越久,傅湛越慌。

渐渐地,男人开始坐立难安,显然失去了耐心,也愈发的烦乱。

夜幕早落。

他负手在屋中来来回回地徜徉许久后,坐到了床边,握起宋依依的手,朝她靠近,已不知唤了多少回。

依依......宋依依......是本相,你能听见本相的声音么?宋依依......他一声接着一声,然那边非但毫无反应,小美妇的呼吸竟是逐渐地微弱了去。

傅湛突然发现,骤惊,心一沉,霍然起身,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鼻息。

而后,傅湛的脸色便顷刻惨白了去。

短短须臾,她竟是没了呼吸!宋依依!宋依依!男人一把扶起了她的双肩,不住呼唤,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婢子接二两三地闻声而来。

大人!*********宋依依!宋依依!声音空灵,一声声地响在她的耳边......她耳中脑中,一片嘈杂,一片混乱......好似有无数的人在她耳边说话,各种声音,各种话语......眼前亦是出现无数张画面叠加.......她看到了梅夫人......看到了傅瑶姗.......看到了宋文生,镇国公,沈怀琅,沈怀廷,沈老夫人,傅老夫人,皇帝李祯,皇后董琬卿,赵全德,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她亦看到她自己,看到她在江南别院悠闲的日子;看到无情洪灾,让许多人颠沛流离;看到她同梅夫人立在镇国公府门前;看到傅湛,傅湛,还是傅湛........看到她笔下皆他名,眼中皆他人......看到她爱他爱的痛不欲生......看到她轻解罗裳,纱衣泻地,立在他房中相求......看到他立在冬雪之下,她的房间中,带兵围起她被囚别院,眼睁睁地看着,瞧着,她饮下毒酒后,安静地死去......耳边嘈杂,亦皆是他冷漠的声音.......若可以,我希望和你永远不见.......傅灵犀,这是最后一次.......若有来生,但愿你我别再碰上.......**********宋依依.......宋依依.......宋依依.......无数个声音,无数的人,有男有女,反反复复地唤着她......最后那些嘈杂的声音,终究归成了一人之声。

那个刻入了她的心里,血里,骨里,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的声音.......宋依依......宋依依猛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