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傅湛皆是一言没发。
宋依依也是按部就班, 该做什么做什么,同那男人几近无交流,但偶尔抬头会见他朝她看来。
他脸色颇沉, 不甚好,宋依依也没想与他说话。
没一会儿,傅湛被镇国公叫去了房中。
男人一走, 居中的气氛终于轻松了那么一点,至少婢女等人敢说话了。
宋依依瞧着他刚出去的那扇门。
门上的珠帘仍在晃动, 发出清脆声响。
宋依依看得出来傅湛生了气, 且心知肚明,是她的原因。
但她除了胆子小,本能地会有些害怕外, 没有别的感受, 甚至也无所谓他生气与否。
宋依依独自用了膳, 而后试着读了读书, 再接着便就洗漱睡了。
************傅湛一边。
傅南谨与他谈及政务, 小半个时辰, 然傅湛始终心不在焉,另有他念。
期间,他几次回神, 反应过来,但注意力集中不了多时便又到了它处。
他在想谁?是那宋依依。
她不甚正常。
无论是昨夜耍心机撵走子鸢那会儿,亦或是今日午时再见, 乃至到此时,她都不太对。
傅湛等着父亲把话说完, 待一结, 从傅南谨书房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了小厮过来.......*********承安居房中。
宋依依看会儿书脑子就混沌了, 想睡觉的很。
她唤来婢子熄灯。
兰儿问道:夫人不等大人回来么?婢子没问之前宋依依半分没想起傅湛,自然眼下婢子提醒了她,她想起他来也摇了头。
她不想等。
兰儿应声。
但婢子落了纱幔后,正准备将床边最邻近的一盏灯熄灭之时,居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疑似,有不少的人过了来。
兰儿一惊。
惊的当然不止是她。
宋依依骇道:怎么了?兰儿急忙过来安抚。
这时暖阁中的梨儿奔了进来。
夫人,大人回来了,带着,带着太医与一行医女。
宋依依倒抽一口冷气,坐起了身。
做什么?这一问一摇头的功夫,傅湛已经拨开珠帘,踏门而入,冷冷地只一句话。
帮夫人把衣服穿上。
宋依依惊问:你...你做什么?傅湛没回答她,只是再度下令。
本相说,帮夫人把衣服穿上。
是,是。
他不怒自威,房中的婢子因惑初次未动,第二次怎敢不动。
兰儿与梨儿一齐过了来,进了纱幔之内。
兰儿轻唤,夫人.......宋依依隔着一层纱,与那男人对视,死死地盯着他,但自然没有难为婢女,应那男人的吩咐,由着婢子给她穿了衣服,甚至简单梳了发髻。
一切毕了,宋依依便再度直视起那男人。
她眼尾微微泛红,人还是太柔弱了。
这时,只听他唤了人进来。
宋依依亲眼所见,来人是何太医。
太医恭敬地靠了过来,眉眼含笑。
世子夫人.......宋依依没看他,朝着傅湛望去。
大人什么意思?傅湛简简单单,冷声道: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宋依依咽下了眼泪,伸出手去,别开视线。
何大人搭上丝帕为其诊脉。
许久,他眉头一连皱了三下,继而凝神,又重新为宋依依诊了起来。
又是半晌,他终于停了下,回头望向傅湛摇了摇头。
傅湛的眼眸能见明显异光。
俩人没在她房间说。
那男人在前,负手慢悠悠地出了去,太医紧跟其后。
俩人前脚走出,接着,宋依依便见门口候着的四五名医女鱼贯而入,朝她颔首拜见。
再接着几人便开始查起她的衣物,连床榻都未放过。
宋依依委屈,紧攥着玉手,咬着唇,眼尾泛红。
她不知道傅湛是何意,怀疑她什么?适才为她诊脉,太医也明显言了她没问题。
但那男人还是让人查验她的物品.......***********暖阁之中可隐隐听得卧房医女查验的声音。
傅湛走到了窗边儿。
何太医弯着腰,跟了过来。
他说话声音不大。
大人,夫人脉像有些微乱,但只是体弱所致,没有异常,大人之前提及........没有迹象.......傅湛手中拿着剪刀,面前是一盆紫萝金兰,花开正艳。
他慢条斯理地修剪,口中问着。
如若....已经有几日了呢?何太医嘶了一声,继而声音变得更低。
那恐极难查出。
**************卧房之中。
美人坐在凳上,红着眼圈,满脸委屈,瞅着几人于她房中查验,衣服,被子,玉枕,首饰,梳子,什么都没放过......身边两个婢女不断相哄。
然宋依依没有消气之意,只更浓烈......大约半个时辰,其中两名查验她妆台的医女突然出了去......*************傅湛于书房喝茶。
何太医坐其对面。
俩人聊着什么,声音颇低。
傅湛声线本就很沉,如此离的远的便更是听得不甚清楚。
医女二人颔首过来,双双跪下。
其中之一将一把梳子举过头顶。
大人,此梳上有着种特别味道,疑似七情草。
另一个接口:下官两人查得,夫人最近所用几乎每把梳子上皆有此特别味道,包括夫人的玉枕上也有。
下官两人摘了根梳上夫人的头发置于水中,闻观后,但觉这极有可能是服过含七情草之物所致。
言毕,先前那人将那碗水递给何太医。
何太医早已起了身,匆忙接过。
他先是朝着碗中观望须臾,继而闻了闻,再接着伸手沾了一些,又附于鼻旁,再接着压低声音,朝着傅湛禀道:大人,确是有七情草的气息。
这七情草为一种颇为罕见的草药,其特质亦是如此,服用者会在发上残留气息。
其气味不浓,很是清淡,不易察觉,但此草本身无毒,医书之上,关于此草的记载颇少,下官亦不记得其有抹人记忆的功效,奇怪的在于,这种罕见的药草,似乎根本没有人把它至于药中,不说京城的各大医馆,便是太医院实则也找不出此物,夫人怎么会.......傅湛一言未发,但他听着呢,茶杯被他捏在手中。
太医的话尚未说完,那边杯子便发出了一声碎裂之音。
何太医脸色煞白,当即也停了言语,连同医女三人相继颔首。
空气凝结了一般,良久良久,男人方才开口说话。
保密。
三人齐齐称是。
再接着没一会儿,傅湛让所有人皆退了。
黑夜中,他倚身坐在桌前,脸色冰凉,眼中尽是肃杀气息。
她果然被人服过药物。
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给她服了药物。
她没失忆。
傅湛知道宋依依并非失忆。
她只是很奇怪,而且怕是她自己都发觉不了这种奇怪。
这七情草究竟为何物?她又到底被人服了什么药?而这给她服药之人,又显然与一个月前牌匾掉落事件的凶手是两伙人。
前者目的明确,是要杀人;后者曲曲折折,目的晦暗不明,瞧上去却是并不想她死。
现在来看,显然后者更加厉害,亦或是后者离着他们更近。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宋依依服了药?傅湛不信对方只是想让她思绪混乱,对他阴晴不定。
所以,这药后续,最终到底是什么作用?傅湛缓缓地闭了眼睛。
深感自己与宋依依竟是好似一起被卷进了一场深不见底,敌暗我明的阴谋之中。
前世有人伪装于他,甚至他的杀手,逼她服毒;今生牌匾坠落;如今她被人服药........男人攥上了手。
黑夜之中无声,唯有他丝丝分明的指骨之声。
**************女医前脚刚走,屋中便就响起了杯子落地的碎裂之声。
兰儿与梨儿皆吓得不轻。
夫人!兰儿立马叫婢女关了门,且勒令了她人不准传出去,谁要敢传,扯了谁的舌头!话说的虽狠,但兰儿心里不然,吓得心口砰砰狂跳。
那是大人啊!虽然此番,大人所为确实有些许过分,但他终究是大人!夫人怎么可以摔东西,这不明显著是在摔大人!夫人,息息怒,息息怒。
宋依依息不了。
她将被子,床褥与玉枕皆扔到了地上。
这些都给人碰了!兰儿安抚,是是是,奴婢这就让人把东西都拿走,换新的,夫人冷静一下,小声些,莫要给人听见,夫人想想看,如若传将出去外面会怎么说?我怕传么?十月就和离了,我怕传么?兰儿急道:夫人怎地又提起了这个,那日不是说,后悔了提出这个,奴婢瞧着大人并无要与夫人和离的意思,只要接着这几个月,夫人与大人好好相处,那事就不了了之了,是不是夫人?不了了之?谁要不了了之?夫人,夫人冷静些,夫人想想娘亲,想想舅父舅母,想想大人以前对夫人的好。
或是有什么原因,大人或是有什么原因方才如此为之......他是恨我,他是想羞辱我!夫人,怎么会呢?夫人乖,想想大人以前,想想大人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地要娶夫人为妻,给夫人脱了贱籍,还,还入了五大家,夫人昏迷之时,大人陪了夫人三日都没大合过眼,大人对夫人多好啊!是不是,夫人......兰儿不断安抚,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瞧着她一点点地好似冷静了下来,安稳了下来.......兰儿立马给了梨儿眼色,梨儿赶紧收拾了地上的被褥,姑且拿去了暖阁,通通换了新的给宋依依重新铺上。
兰儿浸了巾帕,给宋依依轻轻擦面,又端来了温水,给宋依依洗了玉足,而后再度扶着她到了床榻之上,落了纱幔。
夫人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可好?宋依依点了头,而后闭上了眼睛。
哄睡了夫人,兰儿出门,一来重新告诫其它婢子管好自己的嘴,二来询问世子下落。
得知人就在书房,虽然房门紧闭,书房离着正房也有些距离,但且不知夫人摔东西那几下子,这边听不听得到。
兰儿有些许的担忧,一直注意著书房的动静,但直到三更书房也没什么动静,想来大人怕是在那睡下了。
翌日一早,果不其然,傅湛把洗漱用水与衣裳都叫到了书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