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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2025-03-22 08:07:35

添香楼内丝竹缠绵声不绝, 灵儿一路护着主子前行,提防着那些酒鬼赌徒借着醉意占人便宜。

京都民风开放,不乏好男风之人, 她家姑娘生得美艳, 即使身着男装也是个俊俏小公子,从添香楼门口到二楼观台短短百余步路, 就已经惹来许多惊艳痴迷的目光。

她可得好好护住姑娘, 万万不能被不入流的登徒子占去便宜!灵儿这般想着, 更紧地靠住主子,就差脸贴脸了。

秦玥往旁边退了一步, 以扇遮面, 低声道:别靠那么近, 我现在是男子!灵儿眨眨眼, 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秦玥道:哪家丫鬟和公子贴这么近?哪家公子寻欢作乐还带着个看这么严的丫鬟?哦, 哦,是奴婢想少了。

灵儿莫名脸红, 忙往后退了几步, 低头作恭顺状。

正巧在前头带路的鸨母回过头, 指着一间厢房道:公子, 这就是残香阁, 订下此间房的也是个俊俏公子, 许是一会儿就到了, 您先进去等。

说完,她笑眯眯地盯着秦玥瞧,心下赞叹眼前这位要是穿上女儿装, 该是如何地绝色惑人。

既然能坐上鸨母的位置, 打理着偌大一间添香楼, 看人的眼光必定极准,自打这位公子带着婢女进入楼内,假装熟稔实则生涩地叫人带路,她便看出了对方是女儿身。

应当是哪家贵女心生好奇,乔装打扮进入楼内见世面来了。

这种情况她见得多,当下也不便拆穿,更何况这大家小姐容貌委实惊人绝色,别说添香楼里的姑娘,就算是整个上京也难找出与之匹敌的。

若真要找出一位,就只能是容貌有冠绝上京为名,如今被封为七公主的秦玥秦姑娘了!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她,因做的是皮肉生意,见到如此绝色的姑娘,她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态度也愈加热络,她问:公子喜爱什么类型的姑娘?奴家定会为公子寻来咱们楼里顶尖的。

秦玥被她双眼放光的样子看得不甚自在,轻咳一声错开身子:倒……倒也不急,等本公子朋友来再……一同点吧。

此行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有外人在总归不便。

还有,她第一回来这等风流地方,又没个老手带,还很是不习惯呢!未免露出马脚坏事,还是不折腾了。

闻言,鸨母从善如流地点头,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残香阁,上好清酒酿一壶。

小厮领命而去,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一楼大堂内忽然出现一阵喧哗。

秦玥忍不住俯身往楼下去看,就看见十余名身穿异域服饰的男人野蛮入内,正吆喝着叫姑娘伺候。

这阵仗颇大,灵儿缩缩脖子,有些担心:公子,这些是什么人啊?怎的如此粗鲁。

是突厥人。

秦玥压低声音,那日突厥王子在宫宴上的装束与之相似,她认得。

秦玥对突厥实在没有好感,当下不打算再看,收起折扇就要入厢房。

哗啦!瓷具碎裂的声音突兀响起,与此同时,她忽觉胸前一阵温热的濡湿感,上好的锦缎衣料被水浸透,黏糊糊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方才男子锦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并无不妥,可现在因湿透紧贴着身体,沟壑曲线毕露。

她忍住下意识想喊出声的惊呼,一时没想起来正常男子遇到此事时会是什么反应,迟疑间面容微微扭曲……她应该生气斥责还是……?砸碎酒壶的是个瘦小的丫鬟,见状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秦玥并不是刻薄之人,见那婢女被吓得不轻,只得道:无事,以后小心些。

旁边的鸨母见状,忙命婢女退下,重新送一壶上等清酿赔罪。

她推开残香阁的门,殷勤道:姑娘,衣衫湿透多有不便,咱们进去说?锦衣布料紧贴在身上太过明显,她没指望能在鸨母面前遮掩过去,只得点头进屋。

鸨母给她倒上一杯茶,茶香袅袅,让她原本略微焦躁的心绪平息不少,她喝了口茶水,就听鸨母开了口:姑娘恕罪,奴家管教下人不利,让酒水污了您的衣衫。

添香楼内有全新的女子衣裙,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先换上,待奴家命人将您的锦衣洗净晾干再送回来换上,如何?秦玥思忖片刻,除了鸨母的提议,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便点了头。

很快,鸨母送来一套浅绯色裙裳,用料讲究,在京都也一衣难求,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太过暴露,衣裙领口开得极低,像是为楼中女子伺候客人时专门定制的。

秦玥在外时素来循规蹈矩,是京都贵女中出了名的淑慧端庄,如今这一套行头穿上,端庄不足,却添了十成十的妩媚明艳。

灵儿呆了呆,目光在主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扫过,像黏在上头似的,半晌没能挪开。

鸨母更是看得两眼放光,可对方到底是名门贵女,她才忍着没说出收归楼中的混账话。

自以为揣度出贵女此行的目的,鸨母神神秘秘对秦玥附耳道:小姐此行为何而来奴家已经猜到,曲艺歌舞稍后奉上,还有闺阁秘书送与小姐。

秦玥眉心一跳,有些没懂闺阁秘书指的是什么。

莫非是教授女子如何上妆配饰的?这倒是个好机会,她素来以美貌著称京都,要是辅以绝佳的妆容技艺,岂不是再无人能望自己项背?秦玥心中满意,但不愿在鸨母面前流露真实情绪,假装镇定道:那便……便这样吧。

不多时,就有几名貌美的女子进入,或妩媚浓艳,或清丽婉转,其指尖琴艺、身形舞姿都是极佳。

秦玥被吸引住目光,竟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缠绵乐音中,她放下折扇,以手托着腮,暗中沉思:怪不得那些风流子弟撇开家中妻妾不顾,总爱往这些风月场所跑,更有疯狂的不惜花重金将人赎回家中。

这里的姑娘浑身上下透出的风情,的确与深闺中养出来的端庄大方截然不同。

男人,便是这般喜爱新鲜么?那她以后的夫君若是也如此该如何?如果真的如此,她堂堂秦家嫡长女,京都第一美人的脸面岂不是要被踩在泥里?这般想着,姑娘神色微沉,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灵儿会错了意,只当她还在担心和亲一事,宽慰道:姑娘莫担心,咱们已经骗过那个粗蛮的突厥王子,就算找不到六公主,和亲人选应该也落不到咱们头上!秦玥唇角一抽,好不容易才忘到脑后的事又被提起,她挥挥手表示不想再听:好了,看舞看舞!灵儿一噎,只得闭嘴。

丝竹歌舞仍在继续,秦玥正听得入神,猜测着阿帘何时才会现身,残香阁外又响起了动静。

这种地方,一些酒鬼趁醉乱闯定是常有,她没打算搭理。

忽而,一阵冷风袭来,残香阁内朝里的雕花小窗大开,楼阁中的喧哗笑闹声再没有遮蔽,清晰传入。

秦玥吓得一惊,站起身。

这扇小窗是对内而设,打开时,屋内客人可以轻松见到高台上的表演,此时秦玥站起身,视线下落,正好将外头的景象一览无遗。

她目光在楼内的某一处停留片刻,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灵儿不知何故,忙搀住姑娘,顺着视线往外一看,她捂住嘴,低低惊呼:姑娘,这里……这里怎的多了这么多突厥人?方才只有十余个,现下竟有百余名。

怪道姑娘受惊呢!她想开口招呼舞姬关窗,哪知身侧的秦玥已经几步奔至小窗边,啪的一声,窗子利落关上,姑娘娇憨明媚的小脸隐在烛火的阴影里,唇瓣微翘,轻轻吐气。

屋内的乐姬舞姬因客人怪异的动作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小窗侧的人。

有名年纪稍长些的解释道:姑娘莫担心,这小窗本来就为客人观赏所用,轻轻一推即可打开,有时风大也会受力打开。

姑娘若不愿意开窗赏高台上的表演,奴家可以唤人来将小窗的栓口堵上。

堵上窗栓?那岂不是会动静过大,且很是反常。

万一引来那些突厥人怎么办?万一被那个好色的突厥王子发现自己的容貌有假……她讪讪地摆手:不……不用。

话毕,秦玥自己回了软榻,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们继续。

顷刻,丝竹之声渐起,外头的喧哗声也渐渐小了下去,秦玥很快在这片惬意中忘记了刚才的插曲,半靠在迎枕上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曲子听完了,舞也赏完了,添香楼的头牌换了好几趟,秦玥终于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挥手将人都遣退下去。

灵儿给她打着扇,嘀嘀咕咕道:姑娘,六公主何时才会现身啊?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再不离开,宫门都要关了。

万一皇后娘娘得知她陪着姑娘偷跑出宫,还来了这等风花雪月的地方,一定会打断她的腿的!秦玥也是满腹心事,她摁下心中烦躁:再等等吧。

裴帘这妮子性格跳脱,但从来说到做到,她将自己约在此处,就一定会传来消息,自己只管等着就是。

如此左等右等都不来,难道是裴帘那边出了甚岔子?就在此时,一名婢女端着点心入内。

放下托盘中的四色点心后,婢女用眼风极快地扫了下四周,非但没走,反而快步上前,将袖中的一张纸条塞到了秦玥坐着的垫子下头。

秦玥抬眸看她。

婢女低垂着头,极快地说道:有名贵人给了奴婢一块金子,让奴婢将这张纸条递给姑娘,其余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告退。

话毕,都没等秦玥有什么反应,婢女匆匆转身离去。

灵儿目瞪口呆:姑娘,这……这……是六公主递消息过来了吗?秦玥示意她噤声,从垫子下抽出纸条展开。

灵儿不识字,等了半天见姑娘没甚反应,好奇道:姑娘,上头写了什么?秦玥捏着纸条的边缘,用力摩挲几下,眼底闪过失望。

裴帘的纸条字迹潦草,内容也不多,足见当时留下纸条时的匆忙,她淡淡道:阿帘说今日本想与我见面,可是中途发现了宫中之人,她不敢轻易现身怕被抓回去,便留了纸条给我致歉。

灵儿急了:就……就说了这些吗?他们冒着被宫中发现的危险偷跑出来,没想到被放了鸽子?还有,秦玥边说边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阿帘之前便担心事情有变,将要跟我说的话写在密信上,藏在了残香阁中。

残香阁就这么点地方,只要仔细找一找,定能找到。

闻言,灵儿也来了劲:姑娘,奴婢帮您一起找。

裴帘将密信放得极好,但架不住二人一通找,终于在贵妃榻靠墙的缝隙里找到。

因在角落里躺了段时间,密信上已经沾上许多灰尘,秦玥用帕子将上头的灰擦拭干净,这才打开里头泛黄的纸张。

宣纸尚且带着墨香,随着她打开的动作,发出极轻的摩挲声。

待看清信中所写的内容,秦玥忽然将密信重重扔在地上。

她的动作停滞片刻,犹不解气似的,将绣花鞋踩在上头用力碾了又碾,骂道:臭丫头!看我找到她不打爆她的脑袋!灵儿懵了:姑……姑娘?她不识字,只看得出密信上只写了一个字,每一笔都极粗,墨汁黑黑的,看着还挺恐怖森森。

就一个字,能把姑娘气成这样?灵儿费解地看向主子,就见秦玥怒极,嗓音颤抖:把信,把这破信给我撕了烧了扔了!灵儿回神,忙道:哎,哎,奴婢这就去撕了烧了扔了。

屋内没有炭盆,灵儿只得将信放在广口花瓶里头烧,花瓶口冒着火光,还有一丝呛鼻的烟味。

火红的光亮映在秦玥懵怔的脸,她一双杏眸死死盯着花瓶中的纸张一点点被燃烧殆尽,直至落至瓶底再也瞧不到任何边角。

她心底的烦躁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烧越旺,越烧越旺,泛黄密信上的那个字像中了邪一样刻在脑子里,怎么抹都抹不去。

裴帘那臭丫头写的什么!她写了一个跑字!怎么,她是想让自己和她一样不管不顾地跑掉么?可裴帘是圣上嫡亲受宠的公主,即使他日回到皇宫,也许撒娇几回就能免罪,再不济,还有皇后姑姑替她兜着呢!而自己有什么?不过是一个为了和亲才被封的冒牌公主,如果偷逃抗婚,运气好点没被抓到就是在外流浪一辈子,运气差点就是有朝一日抓入大牢受尽刑罚后被午门斩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她就不该寄希望于裴帘这个不靠谱的玩意儿!秦玥越想越气,蹭地起身就往外走。

灵儿在后头紧跟着喊她:姑娘,您不能……不能出去。

秦玥已经疾步走到了屋门口,白皙的手指触碰上精致雕花的门栓,她动作顿住,用力抓了几下坚硬的雕花木头。

对,是不能出去。

她垂目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抹胸处低得隐隐看见沟壑。

现在突厥人在外头,自己又如此打扮,绝对不能出去惹人注目,万一被那些野蛮粗俗的突厥人盯上,必定遭殃。

她沉吸一口气,再深深吐出。

不可自乱阵脚,要走也要等刚才被泼湿的男子衣衫干透,最好突厥人也走干净了,再行离开。

这般想着,她又面无表情地躺回贵妃榻上。

灵儿被主子的反复搞得一头雾水,战战兢兢道:姑娘,这是……又怎的了 ?秦玥没接她的话,纤细修长的手指一勾,将灵儿腰间的钱袋子勾在手上。

钱袋子鼓鼓囊囊,装着不少银钱。

她打开,从里头拿出最大的一块银子,拿在手心掂了掂,忽然啪的一声重重拍在青玉圆桌上。

灵儿:……?秦玥道:去拿着这块银子,请楼里几名最擅闺房秘书的姑娘来!费尽心思来这一趟,毫无收获地离开那也太亏了些!倒不如将青楼女子中流行的点妆秘术学来,与京都贵女的妆容相结合,他日若能脱困,说不定能让她在此道上再放异彩。

到时她以美艳冠绝天下,未来夫婿定会忘记自己险被送去突厥和亲这一茬。

灵儿只当主子要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即应声:是,姑娘!——添香楼东侧的一间小院落内,百余名突厥人被麻绳捆着,黑布罩脸,扭曲着身体被放倒在地上。

其中一间暗室内锁着两名男子,亦被相同的手法捆绑蒙眼,推倒在地上。

脚步声零星响起,是有人进入了暗室。

紧接着被捆的其中一名男子蒙眼的黑布被揭开。

眼前突然重获光明,崔林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挣扎着眯眼向上看去。

一双玄色蟒纹的长靴映入眼中,视线往上,他看到了一张熟悉且又疏离得毫无温度的脸。

崔林唬得整个人往后一躲,哆哆嗦嗦地道:太……太子殿下!裴焱立在原地,暗室内光线并不强,只有一盏烛火照亮整个内室,烛光在男人利落分明的下颚跳跃,和周边的阴影相承,生出一种阴冷的恐怖。

那双凤眸静静凝视着地上的人,虽未置一词,却无端升腾出一股杀气。

崔林腿肚子哆嗦,整个人几乎是颤抖的。

他一时没能弄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今日将他捆到此处,在崔氏一族中,他算是个闲散人等,并不会给太子带来任何不利。

即使慧妃娘娘与四皇子暗中谋划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这跟他无关,太子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收拾他这号人吧?他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结巴道:殿……殿下,这……这其中许是……许是有什么误会。

裴焱面上并无甚起伏,看了眼身侧的端阳,淡道:杀了吧。

端阳亦是一丝表情也无,上前抱拳:是,殿下!说罢,他上前一步,弯腰欲提起地上的崔林。

崔林吓得脸色煞白,身体向前一扑,死死抱住那双蟒纹玄靴,急嚎道:殿下,我真的没做什么,误会是误会,殿下饶我一命,我下回一定改……裴焱居高临下地看他。

崔林以为有了希望,赶紧又补充道:我今晚只是为了带突厥王子见见大黎的美人,其他什么都没有干啊!他指着另一侧被塞了满嘴布的突厥王子:突厥王子可以为我作证的!裴焱示意端阳退后。

端阳摸摸鼻子,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将佩剑呈上去。

这个崔林,似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残香阁里那位,是他可以随便觊觎的吗?竟还使小动作让七公主换上了楼里的衣衫……他默了默,此处青楼是殿下的暗桩之一,让这等疏漏在此出现,鸨母怕是要受罚了。

崔林一看那阵势不对,拼命往后缩。

裴焱却不打算放过他,一阵冷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便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殿……对方尚未能说出完整的话,剑风忽然一转,往下而去,在心口出顿了顿,忽然往内刺去。

一声痛极的凄厉喊声传出,崔林脸色涨红,几乎要痛晕过去。

裴焱沉着脸,眸中夹杂着碎冰,将那剑身一寸一寸地送进崔林入内,每进一寸便在里面旋转一圈。

鲜红刺目的血染红了衣袍,崔林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四周的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迹。

似乎是嫌弃血迹会脏污了他的锦衣,裴焱忽然收手,将长剑拿出扔回给端阳,自己则后退至五步之外,淡漠着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他道:留口气,拖到崔府,给崔大人送份大礼吧。

是,殿下!端阳领命,带了两名暗卫上前,很快就将陷入昏迷的崔林抬走。

暗室地面,只留下一大滩腥味血迹。

夜色更加深沉,外面一丝星子也无,裴焱站在室内,任由黑暗笼罩全身。

他垂眸看向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另一人,缓步上前,一把将蒙在男人眼睛上的黑布扯去。

翰丹尚在昏迷中,他刚才站在高台的角落里伸长脖子看残香阁里头的美人,美人实在太美,他看得一时入迷,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被身后之人用沾染迷、药的布捂住了口鼻,连一声都挣扎不出,就昏死过去。

季听见主子扯去翰丹面上的黑布,忙上前将解药放在翰丹口鼻处。

很快,翰丹悠悠转醒,他还未反应过来此处是何地,自己又为何在这里,左脸忽然抵上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他是草原上长大的粗汉,过的是马背上刀口舔血的日子,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大怒:他奶奶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捆老子……翰丹边说边转过头,视线落到身前的人上时,眼神极快地一暗,仍端着架子道:大黎太子?我是你大黎的客人,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裴焱置若罔闻,手中的匕首寒光闪现,他挪了挪,忽然停留在翰丹的眼下。

室内静了一息,翰丹看着近在咫尺的裴焱,忽然觉得他今日很是不同寻常,与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不同,裴焱今日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就像是被触怒了逆鳞一般,令人无端觉得发怵。

可他今日就是来看美人的,不过是带的人多了些,难道堂堂突厥王子,未来即将继承王位的突厥王,还不配在这种玩乐之地带着护卫队保护自己吗?翰丹怒道:把你的匕首放下,听清楚老子是大黎的客人,带着突厥兄弟来这里找女人不行?裴焱未答,手中的匕首更加危险地在翰丹的眼下逡巡,半晌,他忽然附身,低道:突厥王子不妨说说,哪只眼睛先看的我大黎公主?翰丹一愣,他看的是秦玥,是那个冒牌的公主。

传言大黎太子裴焱对皇室中人一向冷淡,怎的就对这个冒牌货这么上心?难道传言有假?如此想着,再看对方那双深潭一样看不到底的眼睛,翰丹没来由一阵心慌。

这眼神里,怎么处处都是杀机?不,不可能,他是代表突厥出使大黎的王子,是下一任突厥的继承人,如今占了优势的大黎忽然主动与他们言和,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节骨眼,大黎一定会好好招待突厥使者,裴焱不敢把他怎么样。

否则,一旦战事触发,大黎落不着好。

这样想着,翰丹的胆子大了些,道:她算是哪门子大黎公主?不过是一个生性孟浪的女子罢了,否则一个闺秀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穿得这样暴露……啊!翰丹话还没说完,左眼一阵剧痛传来,温热的血迹喷溅在他脸上,黏糊糊的,滴滴答答往下掉。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痛得捂住自己的眼睛,破口大骂:裴焱,你竟然弄伤我……你等着,等我回突厥……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翰丹眼前一红,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剧痛几乎将他痛晕,他忍受不住地疯狂在地上打滚。

裴焱已经将手中的匕首丢还给季听,正用明黄色的丝帕擦拭被溅落到手背上的血迹。

那动作慢条斯理,似乎他刚才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耳边是翰丹绝望的嘶吼,季听站在一旁,饶是见惯了暗牢里的刑讯手段,这等挖人眼珠的酷刑他还是头一回见。

今夜的殿下,他也是头一回见,阴沉,冷血,淡漠,残忍。

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虎,舔舐着利爪,随时等待将敌人致命扑杀。

翰丹在地上已经没了多少动静,只剩一口余气以供喘息,裴焱似乎一下失去了兴趣,连带将明黄的丝帕也一并扔给季听,淡道:将他吊到北侧城楼,对着突厥的方向。

既然死了,孤便大发慈悲,成全他一片思乡之情吧。

男人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听着没有丝毫情绪在里头,可季听知道,那才是殿下真正动怒时的模样。

唯恐引火烧身,他赶紧应声:属下遵命!裴焱不再看地上的人,推门而出,院子里的突厥人都被押去了暗牢,长廊上跪着一人。

正是方才招秦玥的鸨母。

裴焱连一眼都未看她:秦玥人在何处?鸨母一改刚才的风情万种,恐惧道:回殿下,七公主被泼湿了衣裳,属下就暂时让公主穿了楼内崭新的上等衣裙。

方才公主想要见识见识闺房秘书的内容,属下已经命楼中深谙此道的三名姑娘进去了。

裴焱正往外走,闻言,脚步一停。

他蹙眉重复:闺房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