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 夕阳的金光普照大地,连别院中的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余晖。
秦玥双手撑着脑袋,趴在窗台上发呆。
她满脑子都是今日清晨瞧见的那些女子画像, 一团乱麻似的, 不知该如何才能解决,俨然已成了一桩心事。
裴焱堂堂东宫太子, 自然可以妻妾成群, 如果她直言不喜他纳侧妃妾室, 便是嫉妒成性,传扬开去岂不是败坏名声, 如何还能在京都立足!?况且, 她是秦府之女, 是臣!臣子如何能与皇族相提并论?想到这里, 秦玥更是烦闷地敲了敲脑袋, 一脸愁苦之色。
忽而,外头远远传来侍从的声音, 随着一长串脚步声响起, 裴焱通身玄色锦衣出现在照壁后。
他本就俊朗, 眉宇间带有上位者天然的威压。
今日不知怎的, 他面容稍缓, 并不似从前那般锋利, 反而带了些温和。
秦玥猛地回神, 从轩窗旁站起身,怔愣半天,才想起来要上前去迎。
只是她尚未行礼, 就被一双大掌扶住, 既而轻轻一拉, 将小姑娘温软的娇躯带入了怀中。
裴焱垂眸看着怀中小姑娘乌黑的发顶,忍住想要将她更紧地胸前的冲动,他虚虚环着她不盈一握的腰,将人带到楠木圆桌前坐下。
秦玥双手攀在男人的臂膀上,神思却乱糟糟的,很是茫然。
照理说她与裴焱二人是夫妻,如此亲密的动作早该习惯了,可为何她却觉得生疏不已,甚至有些不习惯般地想躲?察觉到秦玥的走神,裴焱将手中的力道放松了些,掌心包住了她一只柔荑,轻轻地捏了一下。
他问:饿了吗?秦玥抬头,望入男人深沉的眸中,那双眼里虽然深不可测,她看不透彻,可其中的关切不似作假。
小姑娘担忧了一整日的烦乱心绪,忽的舒缓下来不少。
她垂下脑袋,乖巧地点了下头。
那模样,乖顺中带着点委屈,委屈中又带着点娇憨,别提多招人了。
这是她尚在秦府是磨练出的本事,父亲只知道关心继室及她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每回她们有意挑事又要将脏水往她身上倒时,她便使出这招。
虽不能让父亲对秦霜、秦池姐妹二人冷落,却也能保住自己不受欺侮。
男人么,总是对温柔乖顺又不懂得为自己辩解的柔弱女子更为偏爱一些。
秦玥唇角微翘,顺势将身子的重量靠在了男人的胸膛,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玥想吃桂花酒酿羹呢。
小姑娘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裴焱的而侧,他身子僵硬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
既然想吃,吩咐小厨房做便是。
他压住心头莫名强烈的悸动,转而吩咐侍从:传膳。
很快,丰盛的晚膳一一呈上,摆了满满一桌。
裴焱不喜用膳时太多人在场,便将侍候在屋内的婢女都屏退下去。
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玥望着面前尚且冒着热气的桂花酒酿羹,又悄悄瞧一眼正喝汤的裴焱,娇声道:夫君,我手酸。
裴焱顿住手中的瓷勺,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壮着胆气望回去,她杏眸睁得大大的,满是无辜之色。
对视半晌,裴焱放下喝汤的瓷勺,又拿起一柄干净的舀了些桂花酒酿羹,缓缓递到了小姑娘唇边:张嘴。
秦玥张唇喝下,顿时心满意足。
如此一勺又一勺,一碗桂花酒酿羹已经见底。
她胃口小,已然觉得有些饱,便起身坐到一边,静静地瞧着对方用膳。
小姑娘本端着姿态坐得端正,可看着看着,下意识地由坐该为趴,单手撑着腮,瞧得一时出神。
心里喜滋滋地思忖着,她的夫君竟生得这般好看!天色渐晚,方才铺陈在地面的金色光芒早已消失不见,夜色沉沉,别院上下都已经点上了灯烛。
裴焱命人扯下残羹冷炙,又吩咐侍从替秦玥准备好沐浴热水。
他道:天色晚了,阿玥早些休息,你身子弱,还需要好好养着。
话毕,裴焱起身打算离开。
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那只手纤纤柔柔,五指白皙修长,与玄色的华服相衬,显得更加柔嫩惑人。
饶是镇定如裴焱,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秦玥仍旧坐在圆凳上,一手放在楠木桌面上,一手紧紧攥住男人用料上乘的衣袖。
察觉到对方落下的目光,小姑娘大胆迎了上去。
看一眼浓黑的夜色,她小嘴一扁,委屈道:今夜天黑,阿玥一个人睡着害怕。
话说完,她仍旧没有松开男人的衣袖,似是握得更紧了。
裴焱的眸光再次落在那只攥住他衣袖的手上,心中微动,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强行吐息,才将心底升腾出的那种占有压下。
她如此娇娇弱弱地撒娇,饶是在冷硬的男人都抵挡不住,更遑论心中都是她音容笑貌的他。
若不是如今时机未到,他不愿在诸事都未尘埃落定之前让她吃亏,他怎能控制住自己……沉默许久,他将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拿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以示抚慰:孤还有政务处理,你早些歇息。
若是怕黑,让听雪进来陪你。
可我不要……秦玥心中一凉,赶紧找补。
裴焱却再未给她反驳的机会,迅速转身离开了主屋,那架势,活像在躲着什么似的。
她堂堂京都第一贵女,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哪一样在他人之下,为何夫君不愿与她同榻而眠!难不成真的是变心爱上别的女子了么?等到他日侧妃进门,仗着夫君的宠爱横行霸道,她这个正牌的太子妃,岂不是要被妾室踩在脑袋上欺负?!如此一想,她顿时觉得自己失宠之势难以阻止,要不然为何夫君会送她粗陋的珠串首饰,住在这东宫别院而非太子妃的正殿!小姑娘越想越生气,最后竟被生生气哭。
夫君方才会纵容自己,亲手喂她用晚膳,也应该只是看在皇后姑姑与父亲的面子上。
她竟然是一个因失宠而不得不独守空房的可怜太子妃!呜呜,她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