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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2025-03-22 08:07:35

荒郊野外, 突然遇到变故,秦玥没来由地一阵不安。

加上裴焱并未留在马车内,她一个人坐在空荡的马车内撩开纱帘看着外头。

听雪与灵儿都守在马车外, 四周也并无甚异样, 小姑娘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她趴在车窗的横木上,问紧贴随行的听雪:听雪, 听说殿下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军营中历练, 这一路都是如此坎坷吗?听雪望着前头暗卫们正忙着清理山石的身影, 回道:奴婢一直在京都,并未随殿下一同前往军营。

可听季侍卫说起过, 军营苦寒, 时不时就会发起战事, 一旦开战就是杀戮诡谲。

现下只是山石坠落, 并不算甚波折。

听罢, 秦玥咋舌,她没想到军营里会是这般残酷可怕的景象。

怪不得方才夫君遇到山石阻路很是镇定, 这等小风浪与战事相比, 的确是不值得一提。

她双眸看着不远处那道站在路边静默不动的高大身影, 喃喃自语:我的夫君, 果然很是厉害。

灵儿话多, 苦于刚才的话题她不懂, 一直没能插上嘴, 好不容易出现自己可以搭上话的话题,连忙附和道:是呀姑娘,殿下龙章凤姿, 对您更是体贴关心呢!是么?秦玥唇角微微扬起, 饶是心中担忧夫君移情别恋, 但听到别人夸夫君对自己关切,她亦很是开心。

她托腮望着前头的那么抹身影,心想,夫君若是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夫君该有多好。

所有暗卫后退,保护殿下!忽而,外头响起一声怒喝,上一刻还在清理山石的暗卫瞬间往后退,就见山石的另一侧出现了大队身穿黑色夜行服的刺客,个个手持弯弓对准裴焱的方向。

嗖嗖几声,利箭破空而来,裴焱抽出长剑几个旋身将利箭尽数回击,下一刻对面躲在山石后的几名弓箭手中箭倒地。

他动作丝毫不乱,沉声道:季听带着一队人马往前,其余人后退护住马车。

是!季听立刻上前,带着人冲入了山石后。

其余暗卫且战且退,都往马车的方向聚拢。

裴焱退至半路便不再往后,从端阳手中拿过一把金色的弯弓,抽弦搭箭,遥遥对着远处的一名刺客。

外头的动静实在太大,刚才还是风平浪静,转瞬间两方人马已经陷入了胶着。

听雪守护在马车旁,将长剑抵挡在胸前作出防御的姿势,附在车壁旁安慰道:太子妃别怕,奴婢在旁边保护您。

秦玥透过车窗见到了前头混乱的紧张,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心口砰砰直跳,她捂住胸口,目光再次落到裴焱的身上:你不用管我,去……去帮殿下。

这么多人都围着马车防御,夫君身边却没有多少人保护,她很是不安!奴婢受殿下之命保护太子妃,不敢违抗。

听雪紧紧贴着车壁,密切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帮人既然能伏击,就是有备而来,在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后招前,奴婢不可离开太子妃半步。

早在启程之前,殿下就已部署过随行各人的职责,她需得每一刻都守在秦姑娘身边,不能松懈分毫。

秦玥更加着急,嗓音带着微颤:可……可是殿下身边的护卫太少了!此时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若是自己能像听雪那般上阵杀敌,又何必要牵动那么多人守护,她可以与夫君并肩歼灭刺客!胡思乱想间,山石后的刺客已经被季听带领的暗卫剿杀大半,秦玥一双杏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瞧,生怕有半点纰漏。

正当她松口气时,不知从哪里飞跃而下一名刺客,几乎是瞬移到了裴焱的身后。

他的长剑在阳光中泛着冷光,催命符一般,就要刺入裴焱的躯体。

秦玥脑袋嗡的一声,慌张起身就去撩开马车的帘子,惊呼道:殿下,小心身后!裴焱本背对着她,闻言似是一愣,缓缓转身看向秦玥的方向。

听闻有人提醒,那刺客自知已经暴露,更加迅捷地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剑更是用力往裴焱的方向刺去。

裴焱似乎都未察觉到身后有人,保持着半转身的姿势,秦玥看得焦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迅速跳下马车就往裴焱处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带着盛夏的热气,可她已经顾不得额头渗出的汗珠,满眼都是近在眼前的那柄长剑。

她边跑边喊,嗓音带着哭腔:夫君,身后有刺客,快……快躲开。

许是觉得她不自量力,那刺客并没有因此收住原本的动作。

直到她即将飞奔至裴焱的身侧,那刺客才忽然收住手中的长剑,转而猛地刺向她:你找死!秦玥跑得太快,已经来不及止住步子,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往前倒。

眼看着刺客的长剑就要落在她的左肩,腰间忽然猛的受到一股大力,她被那股力量猛地往侧面一带,险而又险地避开迎面而来的长剑。

裴焱冷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又硬又凶,斥责的滋味甚浓。

秦玥心神稍定,抬头对上男人的凤眸。

他的眸子里都是冰冷的寒意,一点心疼的柔情都没有。

小姑娘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

她担心夫君的安危,见夫君身处险境就连半分迟疑都没有,就上前要去替他挡箭。

夫君还……还凶她!她伤心欲绝地低下脑袋,松开了下意识环住男人脖子的手臂,道:夫君,我担心你。

裴焱并未回她,见听雪疾步赶来,将怀中的人交给听雪,只留下一句带着其余人马,带着太子妃去前方驿站,就迅速消失在混战的混战中。

听雪忙称是,顾不得秦玥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脚尖一转,飞奔几步跃上了马车。

安顿好秦玥,她干脆充当车夫,驾着马车就往前冲:殿下有令,护住太子妃先行离开!其余暗卫很是默契地紧紧跟上,直至那片混乱慢慢消失在了身后。

……驿站内,秦玥喝了口茶水,叹了今日的第一百零一声气。

她望着茶盏中晃荡荡的透明茶水,悠悠地问灵儿:殿下……还未回来吗?小姑娘的思绪又飘回了两个时辰前,马车外的一幕。

明明……明明她是因夫君听不见自己的提醒,着急之下才下马车想要让夫君注意身后的伏击。

并非是她不听他的嘱咐擅自离开马车,他怎能这般凶自己!秦玥越想越委屈,是以在驿站落脚后,连晚膳都没胃口吃,垂头丧气地趴在床褥上发呆。

灵儿从进入驿站起就与主子一道在房中呆着,自然也不知外头的情况,只得苦着脸回:姑娘,奴婢……奴婢一直在屋子里未曾出去,奴婢也不知外头到底是如何光景呢。

秦玥自然知道灵儿不知,她只是觉得时间难熬,想要找个人问一问排解下心中焦虑罢了。

想到这儿,小姑娘又重重叹了口气。

不知道夫君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正巧听雪在此时推门而入,见到屋内的晚膳一口没动,她上前劝道:太子妃不用早膳可不行,若饿坏了身子,如何去见殿下呢。

秦玥道了声没胃口,停顿了瞬,忽抬头问道:夫君回来了?听雪笑答:殿下已经回到驿站,还抓住了幕后主使。

闻言,秦玥立刻站起身,问道:那夫君有没有因此受伤?他……他用过晚膳了吗?殿下并未受伤,却也未曾用过晚膳。

听雪命人进内将早已冷掉的晚膳端走,道,殿下让奴婢请您过去一同用晚膳。

那就……秦玥往门口快走几步,却在走了几步后停住身形,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听雪不解:太子妃这是?就听秦玥端端庄庄地躺回了床榻上,将自己整个身子埋入柔软舒适的锦缎中,大半张脸被锦缎遮住,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中传出:喔,我今日受了惊吓,吓得没甚胃口。

好了,我要歇下了,恕不能陪殿下一同用膳。

姑娘,您刚才明明……还心系殿下安危,不下十次地询问殿下是否回到驿站……怎么殿下人回来了,姑娘突然一改态度,不肯出去见了?灵儿,太子妃身子不适,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见到灵儿向上前劝,听雪连忙抓住她的手,暗暗超她使了个眼色,拉着人就往外走。

灵儿立刻会意,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同听雪一起离开了厢房。

屋门关上的声音隔着被褥传入了秦玥的耳中,她咬了咬嘴唇,在柔软的锦缎堆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好生气,连听雪和灵儿都不懂她心里的苦。

咕噜……许久未进食的身体也在这时提出了抗议,秦玥耳根发红,忙捂住饥饿的小腹,心情又糟糕了些。

更生气了,连她自己的身体也不懂她心里的苦。

可即便很是饥饿,她还是强撑着没有传膳,也没有出门去寻裴焱一同用晚膳。

既然已经对夫君说没胃口,那便不能出尔反尔,她是有骨气的!小姑娘捂着肚子忍耐了会儿,浑身渐渐虚软无力,她第一次察觉饥饿的感觉竟是这般难以忍受。

就在此时,一阵食物的香气飘入屋内,屋门被轻轻打开,那股香气更浓。

秦玥面朝里躺着,并不能瞧见入内的是谁,可就凭这香气,她几乎可以立刻断定这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莲藕羹!如此一来,她觉得自己更饿,更可怜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秦玥以为是婢女入内,嘴硬道:我没甚胃口用晚膳,端……端走吧。

那脚步声果然停住,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姑娘以为婢女没有听清自己的吩咐,心道这驿站的小婢女好生木讷,又强撑着重复道:我没甚胃口……心里却盘算着,如果婢女这一回还是没有听清她说甚,那她就……就勉为其难喝一碗莲藕羹吧……她实在是太饿了,太饿了,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复又往前行。

直至床榻下陷了一大块,小姑娘才察觉出反常,哪里有婢女敢未得允许坐到主子床榻上的!她正想扭头去看看身后坐下的人是谁,一道熟悉的沉稳嗓音响起:秦玥,起来用晚膳。

那声音分明是夫君的。

小姑娘整个人僵住,下意识地想要顺从起来,可脑子转得比身子快,她倔强地面对着床榻内侧,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入被褥中,闷闷道:我……我没甚胃口。

裴焱示意婢女将晚膳放在桌上,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等到婢女们全部离开,且屋门也关得严丝合缝,裴焱身子往前倾,伸手将盖在小姑娘身上的锦被掀开。

秦玥顿时觉得身上一轻,连带着周身积蓄起的热度也立刻消散许多。

未等她反应过来,裴焱两只手伸入她的腋下,将她一骨碌提溜起来,让她半靠在了迎枕上。

秦玥:……小姑娘瞄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抱膝蜷缩在床榻上,满头乌发从她的肩膀垂落而下,一直延伸到了脚踝。

她并未穿鞋,甚至都未穿绫袜,小小的玉足玲珑可爱,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

察觉到裴焱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足上,秦玥不自在地将两足往裙摆里藏了藏,圆润可爱的小趾往回缩,却始终没有全部藏入裙下。

她耳根发烫,小声抗拒:殿下看……看什么。

裴焱收回眸光,忽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玉足。

秦玥一惊,忙用力想要收回,可裴焱的力气更大,她的挣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别动。

男人沉沉开口,另一手拿起放在一侧的绫袜,慢条斯理地开始替她穿,虽然是盛夏天气,绫袜还是要穿。

有时寒气入体,就是从足底侵入,还有……他看了眼堆乱七八糟的锦被:这么热的天气,太子妃将自己埋在厚被褥中真的不热?不……不热。

秦玥心虚低头,心想着怪道方才躺着时觉得周身气闷难受得很,原来是被热的……她方才果真是被气昏头了。

裴焱没在此事上多纠缠,待给人穿好绫袜,他站起身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边行边道:再怎么样也要用晚膳,若不吃晚膳,哪里有力气生气?被戳中心事,秦玥瞥开眼,抿唇低声道:殿下也知阿玥生气了么。

她还以为夫君早已经将她抛之脑后了!你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孤倒也不是瞎子。

裴焱将人轻轻放在圆凳上,选了一碗西湖羹放到她面前,此地是南北交界,这道西湖羹是江南特产,入口极好,尝尝?秦玥早已饿了,见到面前的西湖羹更觉饥饿,可她却将那碗诱人的羹往外推了推,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裴焱知道小姑娘因方才被他凶使了小性子,便耐着性子问:那阿玥喜欢吃什么?我想吃——秦玥抬眼看了一圈桌上丰盛的晚膳,点了离裴焱最远的那道,想吃那碗莲藕羹。

下一刻,裴焱便将莲藕羹送到了她面前。

秦玥心里的气消散了些许,却依旧并未喝,她想了想,歪头道:阿玥知道那时刺客出现时不好莽撞跑出马车,可……可我见到夫君被突然出现的刺客偷袭,心中担忧又害怕,所以才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阿玥只是想提醒夫君身后的危险,可夫君却那般凶……说着说着,当时被凶了一顿的场景再现,小姑娘更觉伤心,忍不住眼圈发红。

裴焱望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中早已柔软一片。

他怎会不知秦玥那时为何会突然离开马车。

可,这一切他早就布局,即使是身后的刺客他也早已预料,这只不过是为了引出固城贪污案的幕后主使罢了。

为了防止意外,他在谋划时已部署大量暗卫守护马车,可百密一疏,秦玥竟不顾自身危险也要跑出马车提醒自己。

他自诩遇事冷静,可在见到她向着自己飞奔而来,刺客手中的长剑转而刺向秦玥时,只有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绝望与崩溃。

那时,他快疯了。

所以在将人从刺客长剑下救出时,才会失去理智地训她。

固城这一路并不太平,等到贪污案告终,他还要带着她前往青城,到时更是有许多潜在的危险等待着,如果秦玥还不知道保护自身,总有一天会受到伤害。

裴焱心中钝痛,却终究不忍她难受。

他长臂一扬,将小姑娘纤瘦的身子护在怀中,下巴落在了她柔软的发顶,柔声哄道:好了,都是孤的不对,以后不再凶你了,嗯?秦玥依偎在男人怀中,只觉得莫大的安全,她闷闷地点头:嗯。

孤以后再也不凶你,可你也要答应孤,以后不管遇到何事,都要先护住自己再谈护住别人。

裴焱夹了筷蜜糖樱桃放入小姑娘的瓷碟中,又道,今日遇袭其实都在孤的掌控之中,山石坠落的确是对方有意设下的陷阱,但孤也早有防备,之所以作出毫无防备的模样,是为了抓住此次刺杀的幕后主使。

秦玥一点就通,扬脸问:那名刺客是否就是今日出现在夫君身后的人?是。

裴焱点头,他一直躲在暗处不肯现身,孤只能用这个法子。

男人微微低头,瞧见小姑娘听得一脸忧色,安抚道:无需担心,孤从不会将自己落入险境,既然出手,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听罢,秦玥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原地,她咬了口甜津津的蜜糖樱桃,含糊道:那夫君以后都要如此,永远不做无准备的事,否则阿玥会担心。

好。

裴焱眉眼微舒,将怀中的人更紧地搂着,提起了另外一桩事,今日之计不但抓到了幕后主使,还遇到了你的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是哪位老朋友?秦玥一下来了兴致,杏眸睁着大大的,不住地往厢房外瞧。

自从失忆之后,她半点想不起来从前的事,身边只有灵儿和听雪相伴。

既然忘记了过往,自己从前的好友是谁自然也无从得知。

如今夫君说碰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她从此岂不是不再孤单了?未等裴焱回答,秦玥又兴冲冲地道:夫君,我可以现在去见她吗?裴焱瞧她眉目间都是欢喜,也忍不住舒展了神色,本想等到了固城打点稳当再让二人相见,现下却立刻松了口:孤今日可以带你去见,不过,你得好好用完晚膳才行。

小姑娘立刻点头,眉眼弯弯:多谢夫君。

——这一边,秦玥正喜滋滋地歪在男人怀中吃晚膳,另一间厢房内,一名身穿男装的女子正紧张坐在圆桌前,面对着稍显丰盛的晚膳没动筷。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一圈四周,又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见无异样,忽然一个弹跳起身,打开临街的木窗就要往外跳。

然而,她一只脚刚踩上窗沿,另一只脚正要抬起,就因见到窗外头的人时,强行止住了动作。

季听半个身子悬挂在窗边,单单用一只手抱拳,恭敬道:六公主,殿下吩咐属下好好保护您,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这是保护吗?这是监视!裴帘自知偷逃计划失败,将踏在木窗上的脚挪回地面,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暗卫就知道听命于皇兄,本公主招你们惹你们了。

其实逃婚出宫之后,她一直在京都城内逗留,东躲西藏的好不辛苦。

得知皇兄要私下前往固城的消息,她心花怒放,赶紧扮作男子远远地跟着。

固城地处江南,风景秀丽,她早已向往。

但固城路途遥远,她即使胆大,到底身影单薄,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恐难以自保。

可跟着皇兄的车队就不同了,她可以一路顺利地前行,万一遇险境,还可以揭开真实身份向皇兄求救。

裴帘算盘打得极好,却万万没料到皇兄的马车上还带着秦玥那丫头。

山石坠落之处遇袭,她本可以成功脱身且不暴露身份,却偏偏让她看到了想要为皇兄的挡箭的秦玥。

好吧,因实在太过诧异,她躲藏的动作慢了半拍,被季听当作刺客同党抓了个现行。

再然后就是她被皇兄认出真实身份,以保护之名,被关押在了这处厢房内。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父皇母后在见到自己后,会如何训她顽劣,如何重重地责罚于她。

裴帘绝望地又坐回到了圆桌前,桌上的晚膳已经凉透,她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很是憋屈地将一块馕饼塞进嘴里。

身后的木窗被砰的一声关上,如同也关上了她一直以来都向往的自由,她不由悲从中来,又狠狠地咬下一口馕饼咽入腹中。

正当她吃完一块冷冰冰的馕饼,裴焱带着秦玥站在了屋外。

秦玥轻轻挣脱开被男人握了一路的手,上前一步,伸手轻叩屋门。

叩叩,叩叩叩裴帘以为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暗卫统领季听在屋外聒噪,不客气地喊道:走开,不见。

真是烦死了,将她抓到这劳什子驿站也就罢了,还不让人清净会儿了。

屋门外,秦玥本已调整好心绪,听到里头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正撞到了男人宽阔的胸膛。

裴焱眉心微蹙,稳住小姑娘的身子,伸手叩响屋门:裴帘,开门。

屋内的声音顿停,安静了片刻,就有脚步声靠近。

下一刻,屋门猛的被打开,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因那脸十分秀气,近距离欣赏之下,可以立刻就认出此人女子的身份。

秦玥看着门口这张瞧着十分熟悉的脸,轻声道:裴……裴姑娘。

裴帘站在门口,见到裴焱与秦玥两人一同出现,很是愣了会儿神。

她二人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裴帘狐疑地看一眼裴焱,再看看一脸单纯无害的秦玥,突然伸手将秦玥拽进了房内。

她转而对裴焱道:皇兄,我与阿玥许久未见,自是有好多闺中话要说,您先……先行回去歇息吧。

秦玥被她拉着,竟觉得这一切都如此自然合理,她回头朝裴焱点了点头:殿下政务繁忙,不必管我。

正巧现下正好有军务要忙,裴焱不置可否,叮嘱了几句便抬步离开。

等到裴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裴帘观察左右并无有人偷听,便利落地将屋门关上,拉着人一同坐到了圆桌边。

秦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裴帘摸摸秦玥的额头,见温度正常,并无发烧精神错乱之症,正色问道:阿玥,你刚才叫我什么?裴姑娘?秦玥以为自己叫错了,忙解释,是夫君说你是他的妹妹,是当今的六公主。

夫君说身在宫外不必多礼,唤你裴姑娘即可。

可……可有不妥?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裴帘一时没完全消化,抓着某一点追问:你夫君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直藏在京都城中,为何从未收到过消息?更何况,那突厥王子不是已经身亡,前往突厥嫁给突厥老王的人选不是已经另选了吗?阿之前一直都处于失踪状态,如今突然出现在皇兄身边多了个夫君?这成家的速度也太快了!还有,阿玥为何不认识她了?裴帘察觉到不对,在圆桌上挑了只喝汤的干净海碗,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碗,推到了秦玥面前。

秦玥震惊地望着她:裴姑娘,你这是……裴帘冲她一笑,道:没事,你我许久没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怕你说得嘴干,先给你倒上一碗。

那……裴姑娘想说什么?自然是从你为何会在皇兄身边说起。

裴帘神秘一笑,又道,叫裴姑娘怪见外的,阿玥还是如从前一般叫我阿帘吧。

唔,若是哪天见我不顺眼,或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骂我一句臭丫头也无妨。

扑哧秦玥被她的幽默逗笑,对裴帘更是觉得亲近不少。

……一炷香后,秦玥口干舌燥地喝下海碗中的最后一口茶水,真心求问道:阿帘,你说夫君其实并未如此在意我,可是真的?裴帘也喝了口茶水,拍拍胸口道:太子是我皇兄,我岂会平白污蔑他?你们是夫妻,如果他当真如此在乎你,为何从不陪你安睡?自古夫妻不都是食同桌,睡同榻的么?秦玥垂眸细细琢磨几句,更觉裴帘说得有道理,自她失忆之后起,夫君真的从未与自己一起安寝过。

难道真如阿帘所说,其实夫君一直以来都在敷衍自己,并未真心在意她?可刚才用晚膳时,他分明对自己百依百顺、很是宠溺。

见她犹豫,裴帘赶紧拱了把火:夫妻之间同睡一榻理所应当,阿玥就权当试上一试,总之又不吃亏。

秦玥似被说服,郑重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纵然秦玥失忆,两人到底是从小长大的手帕交,脾气性情都很是相投,很快就打成一片,头碰头相谈甚欢。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直到季听在屋外敲门,催促道:六公主,太子妃,时辰不早,明日还要赶路,殿下嘱咐二位要早些休息。

裴帘是夜猫子,今夜见到阔别已久的好友自然神采奕奕,大有聊个彻夜的趋势。

但她如今身在裴焱的地盘,到底不敢放肆,便拉着好姐妹的手,将她送到了门边。

她依依不舍道:今夜晚了,明日再寻你聊聊咱们小时候的趣事。

末了,她突然促狭地朝秦玥眨眨眼,提醒道:别忘了咱们的计划!秦玥回眸也笑,点点脑袋:知道,知道。

二人打着哑谜,旁边的季听一句都听不懂,但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秦姑娘倒也罢了,六公主从前在宫中就是出了名的不安分,这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点事来,他不死也要被殿下扒层皮。

想起端阳因为多说了几句话挨的那几十下板子,实打实打在身上,看着就疼。

他可不想被牵连啊!想到此处,季听忙替二人关上屋门,隔绝了两人让人看不甚懂的目光交流。

屋门辅一关上,外头传来秦玥的声音:季侍卫,殿下现在在何处?可有歇下?我想先去看看殿下再回去,否则我睡不着……季听唯唯诺诺,极力推脱的声音忽高忽低,很快就走远了。

裴帘靠在屋门上,透过半开的窗户去看漆黑的夜空,夜风吹到她的脸上,将她身上的衣裙也吹得飞扬。

回想她在阿玥面前故意撺掇的话,她忍不住捂住双唇笑出了声。

裴焱比她年长许多岁,她性子又跳脱,与这位一向严肃冷淡的皇兄接触不多。

然,二人同在皇宫内生活十多年,裴帘多少对他有些了解。

这样一个整日冷着张脸,将军纪朝局放在首位的人,竟然也会趁虚而入,心甘情愿做了阿玥的便宜夫君?若说皇兄对阿玥没有好感,打死她都不信。

皇兄为人正直毋庸置疑,可她又有些不确定,皇兄是以何种态度对待阿玥?是当作小女儿家失忆后错认的误会一笑置之,还是真的动了心思想要将人迎入东宫?方才听阿玥所说,皇兄对她的亲密并未躲开侍从,万一以后阿玥恢复记忆后,皇兄只当作一场误会,一旦将如今种种传出去,岂不是对阿玥的名声有损?试问一个曾与当今太子卿卿我我的贵女,有哪位京都权贵之子愿意求娶?不成,阿玥天真无邪,满心满意信任皇兄,她作为她唯一清醒的娘家人,必须为阿玥求一个保障!等阿玥拉着皇兄一同就寝,她就带着一干侍从冲到屋门口作见证人,如此一来,皇兄到时想赖账都不行。

裴帘越想越觉得此法甚是完美,意识到今夜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抓起桌上仅剩一个馕饼,狠狠咬了一口。

——裴焱本吩咐季听将秦玥带回厢房内休息即可。

可他捱不过秦玥的一再要求,只得将人带到了殿下的房门前。

此时屋内烛火依旧很亮,想必是殿下仍在熬夜批阅各地送来的奏章。

记着上次让秦姑娘苦等两个时辰未用早膳的教训,他牢记秦姑娘一到便要立刻通禀的命令,大着胆子叩门。

屋内,裴焱略带沙哑的嗓音传出,带着淡淡的疲惫:何事?季听恭敬回道:殿下,太子妃担忧您身子,亲自来看您。

裴焱并未回答,不消片刻,屋门就被打开,男人身姿挺拔,站在屋门口。

他房中燃着几盏烛火,修长的身姿映在逆光中,看不清是何神情。

见秦玥一直盯着他瞧,裴焱问:太子妃寻孤有何事?秦玥本有些紧张,又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不矜持,转头对季听开口:季侍卫,我想与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季听会意,抱拳行礼后远远退到了厢房尽头。

裴焱将身子让开:外面风凉,进来说。

这正合秦玥的心意,她提裙踏入,第一眼就看到了屏风后隐约现出的床榻一角。

原本以为此处只是夫君的书房,没想到还是卧房?夫君果真不愿意与她同榻而眠吗?!看来阿帘所言,句句属实!小姑娘不禁一阵难受,攥住男人的衣袖,撒娇道:夫君,今夜夜好深。

裴焱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裴帘对你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呀!秦玥脸不红心不跳,我素来怕雷雨又怕黑,很是胆小的。

这驿站很安全,孤已吩咐暗卫彻夜值守,若仍旧害怕,就让听雪陪在你床榻边上。

男人嗓音沉稳,抓住小姑娘细弱的手臂,想要将人拉入怀中抱起。

秦玥早早猜到他会如此抱起自己,之后就要将她送回她的卧房。

为避免如此结局,她灵活地往右侧一躲,手指抠了几下手心,镇定道:今夜我要夫君陪我一同就寝。

她说得极快,生怕自己说慢了会羞得无地自容。

裴焱手中抓了个空,兀自收回手,凤眸深深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秦玥不解身为夫妻,为何得知自己要与他同寝的消息,裴焱为何如此诧异及……推拒。

倒像她是豺狼虎豹,要硬生生将他吃了一般。

可明明论地位身手,都是他略胜一筹。

小姑娘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虚,避开视线,小声地回:阿玥是殿下明媒正娶入东宫的太子妃,为何不可以与殿下一同就寝?话一出口,她甚觉自己从头到尾占满礼数,嗓音又大了些,道:今夜,我就要殿下陪我一起入睡!阿帘方才说了,在这个时候就是要坚持住不可退让分毫,如果夫君并不反对且对她关怀倍至,就是心中在乎自己。

如果夫君强硬拒绝,她便再无甚理由顾影自怜,大可以潇洒离去,到宫外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绝不可以临阵退缩。

太子妃想让孤陪你入睡?裴焱垂眸看她,目光中夹杂着她看不甚懂的情绪,他一步步靠近她,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秦玥强行撑住,不让自己表现出有任何的动摇。

就停裴焱沉冷的嗓音在额前响起。

男人弯下腰,尽量与小姑娘平时。

他看着她清澈的杏眸,好似腰将她心中所想尽数看破。

他问:今夜过后,太子妃当真不会后悔?秦玥不明所以,反问:这有甚后悔的?裴焱不便与她解释太多,握住她纤瘦的肩膀,郑重道:秦玥,不管你以后是否记得过去,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孤唯一的太子妃。

秦玥未料到夫君会突然说这个,喃喃道:夫君,为何会如此说,我一直都是你的太……话说到一半,她忽觉唇上一重。

男人微凉的薄唇落到了她的唇上,起初只是蜻蜓点水,未料在小姑娘半沉迷地攀住男人的肩膀时,唇上的力道骤重。

重到让她错觉,夫君这是要将她生生拥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