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不饿?在马路边停了快半个小时了, 温誓终于发动车子。
饿。
温誓看着副驾驶座前的收纳箱,说:你找找,那个里面应该有吃的。
方潋打开, 里头被一只毛绒玩具狗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揪着它的耳朵拿出来放到腿上。
真的有诶。
方潋翻找出一罐牛奶饼干,转开盖子取出一块, 先喂给温誓。
这狗哪来的?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它的肚子,毛茸茸的,触感柔软。
温誓说:我外甥的,饼干也他的。
哦。
方潋似乎很喜欢那只狗, 抱在手里没放下来过,时不时地摸一摸揉一揉。
温誓手搭着方向盘, 偏头看她一眼, 说:喜欢就拿去吧。
方潋抬起视线:别, 怎么能抢小孩玩具。
他玩具多的是,这个一直落在我车上,估计早被他忘了。
真幸福。
方潋低声嘟囔了句, 把玩具狗放回收纳箱里。
午饭吃的是木樨州当地特色的炭炉火锅, 这家是有名的老店,跨过门槛时, 方潋对温誓说:我上一次来这里吃都是冬天了。
经常来吗?以前吧,我们家老头特别喜欢吃这家。
温誓有些意外,停下脚步问:那我是选对地方还是选错了?方潋笑了笑:放心吧,我也没什么雷点。
我就怕万一你触景伤情。
不会。
服务员领着他们就坐,方潋说:他刚离开的时候我特别不习惯, 就觉得我的生活好像哪里都不对了, 现在就还好, 想他,但不会觉得难过了。
温誓点点头:我外公走的时候,我也一样,一下子心里没底了。
对,就是心里没底了。
方潋把菜单递给温誓,你点吧,我什么都吃。
温誓没客气:好。
比起川渝火锅的麻辣鲜香,这儿的炭炉铜锅汤底浓郁清淡,更符合江南人的口味。
下菜前,方潋先给自己和温誓盛了一碗鸡汤,问他:我记得,你大学是在北京上的?对,在那里前后待了有六七年吧。
温誓拿起汤匙,发现方潋把鸡腿肉都舀进了他的碗里。
方潋好奇道:那里的涮羊肉好吃吗?温誓没有给出明确回答,只是说:我吃不惯麻酱。
鸡汤鲜美,方潋小口喝着,又问:那北京好玩吗?刚去的时候觉得好玩,待久了都一样。
方潋说:我都没出过木樨州。
温誓抬眸:从来都没?方潋很轻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说:这里的腌笃鲜也很好吃的,等天冷的时候再来。
温誓点点头:好。
吃完午饭,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开车去了宜家。
方潋很爱逛这些地方,尤其爱看展示区的木质家具。
温誓推着车,跟在她后头,方潋时不时停在货架前,拿起什么东西问他:家里有这个吗?温誓要么说好像没有,要么不知道。
后来方潋问都不问他了,看到需要的就直接丢进购物车里。
保鲜碗拿三个够吗?方潋蹲在地上认真挑选,却迟迟没听到回答,她站起身回过头,发现温誓停留在不远处的毛绒玩具区。
方潋不管他了,拿了三只大小各异的碗,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勺子筷子可以去陈晨那儿买,调料瓶呢?算了,都拿吧,万一哪天大少爷心血来潮要学做饭呢。
她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
温誓过来的时候怀里抱着蓝色鲨鱼玩具,方潋弓着背,胳膊搭在购物车上,对他说:我觉得我像带了个儿子出来的。
送你。
他把鲨鱼伸到方潋面前。
方潋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么大?温誓说:放床上,晚上陪你睡觉。
谢谢啊,我那小床可不够它游的。
温誓接过推车,问她:还差什么吗?差不多了吧,杯子你好像有了。
再买一个吧,给你用。
方潋怔了怔,抬高手臂,把下巴埋进柔软的毛绒玩具里。
他们走到摆放马克杯的货架前,方潋一眼看中两只彩釉的石瓷杯,一灰一蓝,设计简单但不失质感。
要不你也新买一个?她问。
温誓笑着答应:好。
我要蓝的。
方潋把左手的灰色杯子递给他。
温誓刚要伸手去接,方潋突然缩手转身,把杯子放进购物车里,嘴里催促他:快走快走。
怎么了?温誓疑惑地转过脑袋,被方潋抱着胳膊阻止,她压低声音说:你别回头看啊。
谁啊?方潋不回答。
温誓猜:前任?长头发那个?方潋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地点点头。
温誓觉得有意思:你很怕他吗?方潋呵了一声:怎么可能?那你躲什么?他,他劈腿,被我揍进医院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话是从方潋嘴里说出来的,温誓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有那么一点认为事情就该这样发展。
那应该是他见铱誮了你跑啊。
方潋低着头,口齿含糊道: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下手有点不知轻重。
温誓心一紧:人没事吧?方潋说:他没事,他弟弟有事。
温誓疑惑:怎么还把人弟弟揍了?方潋抿了抿唇,向下看了一眼。
温誓懂了。
他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往前走,掷地有声道:跑。
方潋刚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没太看清楚,走远了之后向温誓求证道:他旁边那个是不是他老婆啊?好像是,挽着手的。
方潋撇撇嘴:就这种人还能结婚。
潋啊。
温誓忽然有些对她肃然起敬,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方潋纠正道:诶,这话不对啊,是太多人得罪过我了。
温誓叹了声气。
方潋转过脑袋,逼近他问:干嘛?温誓下意识往后躲,被她这么盯得莫名一阵心虚,张口道:什么干嘛?我很乖的。
方潋怔住,她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她紧咬着下唇憋住笑意,决定将错就错,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嗯,这就对了。
温誓回过头一品才觉得他那话说得有多怪,但也没办法找补回来了,他脸都红了。
方潋。
这声喊得懒洋洋的,听上去像撒娇。
嗯?把刚刚那句话忘了。
哪句话?她一脸无辜地朝他眨眨眼睛,仿佛真的想不起来了。
温誓说: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得罪我。
方潋从来不吃威胁恐吓这一套:哦,那怎么办,你要来揍我吗?温誓停下脚步,垂着眼皮看她,目光散漫含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方潋被这么看得心里咯噔了下,表情僵硬地挪走视线:走吧,结账了。
都是成年人了,心里都明白,在旁人面前犯个无伤大雅的贱可能叫皮痒了欠揍,但放在恋人之间,那感觉就不太一样了,也叫欠,至于后头跟的什么动词,懂的都懂。
温誓结完账,自己单手提着大购物袋,只把鲨鱼玩具给了方潋拿。
现在像爸爸带女儿了吧?出商城时,温誓抬手掀开塑料帘,先让方潋出去。
某人回了他一个字:滚。
他们回到温誓的公寓,方潋一进门就问:腓腓呢?没在客厅里看见它,估计趴哪儿睡觉呢,温誓拿了袋猫条给方潋,说:你拆开,等会就自己钻出来了。
他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餐桌上,先把两只马克杯拿出来洗了。
晚饭吃什么?温誓在厨房里问方潋。
方潋拿着拆封的猫条弯着腰四处找猫,问他:你做吗?我当然不做。
中午的火锅吃得太饱,晚上想简单一点,方潋说:那我做吧,你等会下去买挂面,再买盒鸡蛋,还有油。
知道了。
在家里逛了一圈,方潋终于在书房找到了腓腓,这里挨着阳台,采光好,它正躺在地上晒太阳。
你在这儿呀。
方潋蹲下身,把猫条伸过去。
腓腓闻到味道,几乎是弹射起立,伸出舌头一下接一下地舔。
方潋揉了揉它的脑袋,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温誓的书房。
厨房里空空荡荡,书房他倒是收拾得很好。
方潋把腓腓抱在怀里,走到书桌前。
上头有几本书,还有一些本子和红笔,很有老师的感觉。
看见桌角摆放的一个小木偶人,方潋蹙眉,拿到手里仔细确认。
别的东西不敢保证,但这个木头小人她有印象,圆镜框白衬衫挎着单肩包,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就是她雕的没错。
你怎么有这个?方潋拿着木雕去客厅找温誓。
温誓抬头看了眼,说:一个学生送的,说觉得像我。
方潋激动地告诉他:这是我做的。
温誓同样感到惊喜:真的假的?真的,你以前在一中上班?对。
那就对了,那时候没有城管,我在你们校门口摆过摊,学生的钱最好赚了。
她把木雕举到温誓的脸旁边,我照着我那书呆子男朋友刻的,还真的有点像你欸。
嘴比脑子快就是这样,气氛一下子凝固住,沉默了个三四秒,方潋放下手,把木雕郑重地交到温誓手里,拍拍他胳膊说:学生送的,一片心意呢。
温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方潋提起一个微笑:我明天给你重新做一个,就照着你的样子。
温誓把那木头小人放进了抽屉里,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拿出来了。
晚饭方潋下了一锅清汤面,调料就加了一点盐和香油,另外煎了两个荷包蛋,可谓精致中带着糊弄,糊弄中又不失精致。
等温誓品尝完第一口,她目光期待地问:怎么样?面煮太久了,味道也有点淡。
方潋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温誓小声说:是你让我评价的。
我是让你评价吗?我是想让你说句好听的,辛辛苦苦在厨房做的,你能不能体谅......方潋突然停下。
天呐。
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什么天呐?小时候我每次去吴松月家吃饭,她爸妈就是这么吵架的。
温誓以为她要说他们有了夫妻或家庭的既视感,正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要开口说句什么,就听到方潋又说:你们男人呐,果然都一路货色。
......大爷。
方潋语气轻飘飘道,饭不会做,碗总会洗的吧?温誓点点头:会,我洗,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