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得了萧韫送的礼欢喜得很,这两日皆待在屋子里写字,褚夫人听了开怀不已,直说女儿长大了,知道上进了。
傍晚,阿圆收拾好东西,带着婢女宝音去正院吃晚饭,但才走到廊下就发觉气氛肃穆沉寂,连站在门口的婆子都耷拉着眉眼。
她小声问:发生何事了?婆子摇头,与此同时里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考中慧香书院的人家这么多,怎的就单单找你?我看他们是看准咱们褚家好拿捏罢了。
我女儿辛辛苦苦准备了两个月,练字练得手腕都红了也不喊疼,好不容易考中慧香书院,他们说要就要?简直欺人太甚!上回过来道歉,我还以为是个知礼的人家,竟不想人家是先礼后兵,早就搁这等着呢。
要让我女儿把这名额让出去,我实在不甘心。
阿圆听到这里心头一惊,赶紧走进去:娘,爹爹,你们在说什么?阿圆听见了?阿圆点头。
过来,褚夫人把女儿拉过去,抱在怀中,怜爱地抚她脑袋:别担心,娘会想法子。
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褚文耀出声问:你有何法子?法子是靠人想的,褚夫人说:现在没有,想想总会有。
你莫不是真想拿女儿前程去换你升官发财?褚文耀顿时抬头,眼如铜铃:我何时说过这话?我是那种人?褚夫人心里恼火,也是一时说气话,她自然知道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过了会,褚夫人道:不若明日去问问我弟弟,他在丞相府当官,虽官职不高,但人脉还是广的。
况且他每日见的是丞相大人,靖海侯府敢这么明目张胆欺压同僚,我就不信顾丞相得知了会不管。
也很难说,褚文耀道:顾丞相管天下黎民百姓,日理万机,哪会管这种小事?兴许还会连累你弟。
褚夫人剜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褚大人不吭声了,像雨打的芭蕉,蔫得很。
阿娘,这时阿圆开口道:我也不一定非得去慧香书院的,其他书院也可以啊。
闻言,褚夫人搂紧女儿,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她的阿圆这么懂事,无论如何都得为她争一争。
褚夫人当即对丈夫道:这样,你明日午时下职,干脆直接去丞相府寻我弟弟,把这事说与他听,看他那有何法子。
.次日,阿圆起床后无精打采,她原本准备好了漂亮衣裙和笔墨要去慧香书院读书来着,结果事情竟突然变化。
她阿娘虽说想法子,可阿圆总觉得事情很难。
就连宝音也说,靖海侯府权势大,女眷们偶尔吵个嘴没什么,但若是遇到读书这样的大事,勋贵世家比寻常人家更看重呢。
肯定是铁了心要夺这个名额去。
为此,阿圆叹了一上午的气,快到午时才不得不换了身衣裳,然后出门。
今日,她得跟爹爹一起去见舅舅。
舅舅在丞相府当值,而丞相府在皇城东边,那片都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
丞相府尤为气派,仅府邸就占了整条常府街。
阿圆跟爹爹到地方时,光找大门就找了许久。
下马车时,父女俩看着相府门口高大雄威的石狮子,皆沉默了。
今日贸然来相府找人,也不知能否进得去。
褚大人迟疑了片刻,走上台阶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青衣小厮,见褚文耀穿的是低品阶的官袍,旁边还站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疑惑地问:请问找谁?我们找肖闻义肖大人,不知可否......未等她说完,小厮道:不认识肖大人,若有事,还请去肖府寻人,这里是丞相府。
他正欲关门,褚文耀赶紧说道:肖大人是丞相府属官,在这任职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小厮道:这位大人,我们相府的属官多如牛毛,叫我如何一一认得?这......小厮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这年头打着各样旗号来相府攀关系送礼的人他见得多了,看在这位带着个讨喜的小姑娘的份上,他才多说几句。
如若不然,早就关上门,懒得啰嗦。
褚大人想想也是,怪他操之过急,索性等小舅子下职,直接去他府上寻便是。
他正欲转身离开,旁边,阿圆脆生生地开口了。
你能让我们进去自己找肖大人吗?她说:我以前来过这里,知道路的。
小厮一愣,笑了:小姑娘来过我们相府?可莫要撒谎哇。
我才不撒谎,阿圆说:以前婧儿姐姐过生辰时,我跟姐姐来过的。
阿圆的姐姐褚琬是顾丞相的妹妹颜婧儿的手帕交,颜婧儿十四岁生辰时曾邀请姐妹俩来丞相府吃茶。
说起此事,褚大人也想起来了:对对对,我大女儿跟顾丞相的妹妹乃是好友,此前她们姐妹俩还来过这。
小厮略微迟疑起来,颜姑娘他们是知道的,顾丞相极其宠爱,整个西苑就颜姑娘一位女主子。
虽如今颜姑娘出门求学去了,但每年顾丞相都派人送许多东西过去。
就在这时,刚从影壁经过的陈瑜看见了两人。
阿圆也眼尖地瞧见了他,喊道:陈大哥。
陈瑜脚步一顿,问道:褚姑娘.....为何在这?我跟爹爹过来寻舅舅呢。
小厮惊讶,不曾想这父女俩连这位也认得,遂赶紧放行。
.陈瑜领着两人往里头走,到二进庭院时,褚大人则被小厮带去寻肖大人,阿圆则继续跟着陈瑜去往东苑。
沈哥哥居然来这里帮人做文章?此前陈瑜遇见褚家父女时,便说他跟沈公子过来做文章。
这会儿,陈瑜点点头,笑道:相府给的银钱多,公子常来这做文章。
哦。
阿圆不太懂这些,只觉得相府给的银钱多,那沈哥哥还债就不愁了。
相府东苑祠堂后面有一处封闭的小院,小院雅致,亭台楼阁构造精美,平日寻常人不得出入于此。
萧韫是过来找顾景尘谈事的,事情谈到一半,顾景尘另有急事先离开。
他这会儿正坐在花厅里吃午饭,见陈瑜带阿圆过来,便招手道:小丫头,吃饭了吗?沈哥哥。
阿圆走过去:还没吃呢。
萧韫勾唇,示意婢女添副碗筷。
阿圆也不推辞,乖乖巧巧地坐下去,就坐萧韫对面。
小丫头怎么来这了?萧韫问。
我跟爹爹来找舅舅的。
阿圆道:我舅舅在这里当值。
找你舅舅做什么?唉!阿圆娇娇软软地叹气。
她昨晚一宿都没睡好,今日又跟爹爹乘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这里,险些连门都进不了。
想来入学的事也不会容易。
想到此,阿圆忍不住拧眉,嘟起两颊,闷闷不乐道:为我上学的事呢。
我爹爹说我兴许不能去慧香书院读书了。
萧韫筷子一顿,缓缓抬眼。
为何?有人想让我把名额让出去,说他家女儿想去读书呢。
阿圆忿忿道:他家女儿想读书为何不自己考?我都是自己考的呢。
......阿圆继续道:我都已经买好笔墨,也裁了新衣裳,就等着去上学了。
那家人真是可恶得很。
你可知是哪家?就是靖海侯府啊,陆家四姑娘要顶替我去读书呢。
阿圆气鼓鼓:我爹爹说十有八九是不成了的,但我娘就让爹爹带我来问问舅舅,说或许顾丞相知道了会管一管。
外头,刚办完事回来的顾景尘,脚步缓缓停下。
他从门口的雕花格窗瞧进去,就看见个粉衣襦裙的小姑娘坐在景王对面吃饭。
景王还慢条斯理地帮小姑娘夹菜。
小姑娘梳着个双丫髻,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胖乎乎的一团。
她皮肤瓷白,侧脸透出点圆润的弧度,随着她细嚼慢咽,脸颊也微微鼓动。
边吃,还边絮絮叨叨地告状而不自知。
顾景尘莞尔,眼神询问陈瑜:这就是你家殿下养的兔子?陈瑜点头:殿下这会儿喂兔子,顾丞相不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