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原本以为李茂彦劫持阿圆是想用来要挟他。
来之前他曾设想小丫头被恐吓、捆绑, 哭得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
可适才让人在外头观察许久,情况并非如此,令他松了口气。
想来, 李茂彦并未知阿圆身份。
这会儿小丫头抱着脑袋窝在他怀中,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萧韫莞尔。
小丫头?他轻唤。
小丫头没动, 过了会, 他又喊:阿圆?这时,阿圆才从惊吓中回神,抬眼看是萧韫, 立即抱住他脖颈。
呜呜呜......沈哥哥你终于来了!萧韫先是愣了愣, 而后抬手帮她顺背:不怕, 哥哥来了。
阿圆真是被李茂彦最后那个满含杀意的眼神吓着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相信他只要手指动一动就能杀她。
这件事给她冲击极大, 阿圆抱着萧韫的脖颈后怕得不行,连何时哭的都不知道。
她并不想哭,但眼泪控制不住, 一直扑簌簌掉。
萧韫一边抱着她出客栈, 一边轻柔地抚她脊背。
陈瑜和谢弘瑜见两人这么出来, 错愕了片刻,然后谢弘瑜问:我的小徒弟怎么了?受伤了?萧韫没回话, 而是把阿圆抱进马车里,让她靠着自己尽情发泄。
客栈里, 里三层外三层地被黑衣人包围, 萧韫几乎是动用了他在京城的所有杀手。
也没点火把, 杀手们在黑漆漆的夜中行动自如, 只听见刀剑相撞之音,以及一些桌椅板凳倒地的轻微动静。
其他一切仍旧静悄悄,仿佛只是有人住客栈搬东西而已。
萧韫静静坐着,小丫头依旧抱着他脖颈,抱得有些紧,使得萧韫呼吸不太顺畅。
不过,他忍着。
小丫头的眼泪跟洪水泛滥似的,几乎打湿了他左边肩膀。
温温热热、黏黏糊糊,令萧韫蹙眉不适。
但他还是忍着。
就这么的,没过多久,陈瑜走过来禀报。
公子,人抓到了。
嗯。
萧韫淡淡应了声,发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垂眼看过去。
阿圆听见抓到人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缓缓放开萧韫,吸了吸鼻子问:沈哥哥,那个钦犯抓到了是吗?嗯。
那沈哥哥是不是可以领赏银了??......萧韫无奈,都这时候了她居然想这个。
你说啊,阿圆推他:可以领多少赏银?够不够沈哥哥还债?小丫头,萧韫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通风报信的?嗯。
阿圆点头:上回沈哥哥说能领许多赏银呢,我就想不能让他跑了。
萧韫想笑,捏了捏她哭得像花猫的脸蛋:难道你就没考虑自己生死安全?考虑了的。
阿圆说:可考虑也没用。
为何没用?他给我吃毒药了,我想着左右也是个死,若是死之前能帮上沈哥哥的忙,也算死而无憾。
萧韫动作蓦地一顿,眸子生寒:他喂你毒药?现在没事了,他后来给我吃解药了,我还活着呐。
这下好啦!阿圆高兴:我没死,钦犯也抓到了,沈哥哥也能领银子。
闻言,萧韫面色复杂。
同时,心底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地冒出来,令他触动。
少顷,他说:以后你无需如此,先护住自己最重要,哥哥的事哥哥自有法子解决。
嗯。
阿圆点头。
不过阿圆今日做得极好,若不是你让掌柜送玉佩给谢世子,钦犯也不会这么快抓到。
倘若李茂彦逃出京城,他恐怕得花更多人力物力及时间去寻。
这还是其次,李茂彦诡谲狡猾,兴许还会暗中破坏他诸多计划。
想到此,他说:阿圆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阿圆摇头。
何意?沈哥哥,我什么都不想要,沈哥哥可否现在带我去吃饭?她瘪瘪嘴,委屈得很:我还没吃晚饭,好饿呢。
.......回到澜苑,萧韫陪阿圆吃完饭后,便让大夫过来给她把脉。
她身体里还有毒药?萧韫问。
大夫皱眉把脉许久,本想说看着不像中毒啊,但见萧韫问得认真,他想了想,抬眼去问阿圆:褚姑娘,请问那贼人给你吃的毒药,是何样味道的?甜甜的,水润多汁,圆圆的一大颗呢。
.....那喂你吃的解药又是何滋味?也是甜甜的,软软滑滑,我还没来得及嚼呢,就滑进喉咙了。
......殿.....公子。
大夫朝萧韫行了一礼,道:依小的看,褚姑娘吃的并非毒药,兴许是什么果子。
此刻,褚姑娘的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啊——阿圆恍然:原来是果子吗?怪不得我觉着像枇杷的味道。
......过了会,萧韫起身:阿圆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不必去书院,我会派人跟慧兰公主说一声。
阿圆点头,不舍地扯着萧韫的袖子:沈哥哥要走了?哥哥还有事,萧韫摸了摸她脑袋:阿圆乖。
哦。
阿圆缓缓放开他,目送他离开。
出了屋子,萧韫目光冷下来:人关在何处?殿下,已经关进地牢,此前打斗时,李茂彦受重伤,现在昏迷中。
本王去看看。
萧韫抬脚,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地牢中。
石壁阴森,火把照着光滑的墙面,还能清晰地看见上头留下的痕迹。
这处地牢建造也才几年,可死在这里头的人却无数,如今墙壁血迹斑驳。
此时,萧韫几乎变了个人,进入地牢后,身上阴沉的气息更甚。
李茂彦被铁链捆绑着,整个人半死不活地泡在水池中。
他头发凌乱地靠在池边缘,脸白得毫无血色。
像是晕过去,又像是睡着了。
把他弄醒!萧韫吩咐。
护卫一桶盐水倒下去,李茂彦顿时疼得疯狂喊叫起来。
整个人犹如在火中灼烧般,大汗淋漓,浑身颤抖。
李茂彦,萧韫缓缓走过去:别来无恙!那人缓缓停下来,没说话。
为何背叛本王?萧韫声音极淡,淡得像从幽谷里传来的:就为了个女人?他走近,倏地抬手从李茂彦脸上撕下人.皮.面.具。
然而,下一刻,他动作顿住了。
萧韫眯眼盯着这人的下巴,那里有一颗细小的痣。
你不是李茂彦!萧韫怒极!捏着这人的下颚骨,几乎要将它捏碎!李茂彦在何处?这人艰难地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放肆而畅快。
他狂妄道:你不会知道,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哈哈哈......萧韫面沉如水。
他竟是忘了,李茂彦还有个孪生弟弟。
彼时李茂彦说弟弟早已死在火灾中,却不想,人没有死,而是被有心人藏起来,只待有朝一日用来对付他。
这一刻,萧韫脊背生凉。
仿佛有人在背后下一盘大棋,而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别人棋盘里的一颗子。
他闭了闭眼,对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中的感觉,无比愤怒。
.出了地牢,陈瑜迎上来:殿下,这人要如何处置?杀了。
萧韫淡淡道。
陈瑜领命:是。
过了会,他迟疑道:殿下,褚姑娘她......萧韫脚步停下来。
婢女过来禀报说,褚姑娘睡不着。
陈瑜想起阿圆被抱出客栈时的样子,就心疼:属下以为,褚姑娘应是受惊吓过多,以至于难以入睡。
殿下可要....陈瑜小心翼翼道:....过去看看褚姑娘?.阿圆确实是吓着了。
起先还好,她肚子饿能分散些心思,可吃饱后,那些事就慢慢浮现进脑海中,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睛,就总是想起钦犯欲掐她的样子。
凶神恶煞的,令她害怕。
萧韫到的时候,就见小姑娘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蹙眉懊恼。
甚至,还毫无形象地薅自己头发。
在她忍不住又薅了遍时,萧韫握住她手腕:别薅了,变成个秃头姑娘不好看。
沈哥哥?阿圆坐起来,神情瞬间变得高兴。
但很快鼻子动了动,问:沈哥哥去哪了?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萧韫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地牢里出来没换衣裳。
他往后退了几步:怎么还没睡?我睡不着?为何?因为.....阿圆难以启齿,她不想让沈哥哥以为他是个胆小的姑娘,毕竟之前他才夸她做得好来着。
于是,胡诌道:陌生的地方我睡不着。
你在书院是如何睡的?书院有我从家里带过去的被褥呢,自然是睡得着的。
既如此,哥哥让人把你的被褥取来。
说完,他吩咐婢女,让人去书院取阿圆的东西。
婢女得了命令转身就出门了,阿圆拦都拦不住。
不必的,阿圆说:多麻烦啊,再说了这会儿夜深,书院都关门了。
无碍,哥哥有法子。
萧韫问:阿圆明日想做什么?嗯?明日哥哥得闲,带你去马场见白蛟如何?阿圆睁大眼睛:真的?太好了!她欢喜道:我好想白蛟,我也想骑马!萧韫勾唇。
又问道:你上次还说再去时给白蛟带好吃的,可想好了带什么去?对哦,阿圆一拍脑袋:我差点忘记这个,沈哥哥,你说我带什么好呢?这是你该想的问题,既如此....萧韫说:你今晚不妨好生想一想,若是想到了,明日就让人准备。
嗯。
阿圆点头。
在外头候着的陈瑜和其他婢女,皆是暗暗惊讶。
里头那位真是他们殿下?他们殿下何时这般有耐心了?萧韫在地牢中的样子陈瑜是见过的,彼时阴郁暴戾的人,来到这就完全变了个人。
说话温和不说,竟还花心思哄人睡觉。
他朝屋门瞧了几眼,心想,这个褚姑娘如今是越发了不得了。
遂,又立马敲打了番:好生伺候褚姑娘,就当伺候祖宗一样,明白?婢女们正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