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清到了小卖部没看到人, 问了老板得知人已经坐出租走了时心里就涌起一股异样。
他给阮舟打了个电话,询问阮柠此刻是否已经到家, 然而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阮舟说阮柠去了朋友家里住。
街上有来来往往的骑车鸣笛的声音,周遇清扶着小卖部的桌子,揉着眉头:你给这位朋友打电话确认过了么?阮舟语气里不是太在意:女生不会喜欢被弟弟管那么多的, 而且阮柠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会走丢不成?周遇清声音冷凝:你现在就打。
阮舟不爽的说:我哪来的女生电话号码啊, 又不是我们班的!去问, 去找!周遇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太对劲, 大概是今天阮柠从考场出来后的反应实在值得他深思, 他总觉得阮柠不会这么简单的去了同学家借住。
而且就算去了, 也不该只告诉阮舟, 而不知会自己一声。
阮舟嘟嘟囔囔让周遇清给自己十分钟,然后很快就在桑野手机拿到了舒檬西的电话。
等一通电话打完,他再打给周遇清已经无法镇定。
小哥!阮柠真的不在舒檬西家,阮柠消失了!怎么办啊?!周遇清安抚了阮舟几句, 脑子飞速运转着, 可是他想不到阮柠能去哪里。
小姑娘的生活三点一线,乏善可陈, 也正是因为太简单从而让人无迹可寻。
小卖部老板恰好听到了全程,他挠了挠所剩无几的头发,试探着提供了一个可能没用的证据:那姑娘在我店里翻了半天书包,然后找了一张银行/卡出来后去那个自助取款机那里取了钱,然后还把钱和身份证放在了一起, 就去马路上打了出租。
周遇清立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灵光乍现, 他给程砚南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今晚本来约了程砚南还有魏娴雅一起聊聊酒吧具体经营的事儿,魏娴雅至少弄好了装修,他至少负责招进了员工,酒吧目前看着还算不错,只有程砚南是真的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什么事都不管。
这回还突然提着行李,说要回清遥住段时间再回来。
程砚南祖籍也是清遥,只是很少听他提起过,刚刚的灵光一现,周遇清就想到了阮柠大概率也是回清遥了。
程砚南接了电话,拖腔带调的喂了一声:干什么?我还没走你就开始想我了?周遇清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让他别贫:阮柠可能自己一个人偷跑回清遥了,你看看候机室里有没有十八岁娃娃头,长得很漂亮,皮肤特别白的姑娘,对了,还背着个粉色书包,今天穿的应该是一身黑白。
他的语气依旧很有逻辑,慢条斯理但也掩盖不了周遇清已经开始紧张的情绪。
程砚南愣了一下:我还真见到了,不过她应该已经上了刚刚那趟飞机走了,我是她后一趟。
那姑娘看着很急的跑进机场,我还以为她要误机了,急冲冲的,结果是去买机票,然后没一会儿她就登机了。
周遇清的心脏猛地滞住,不敢置信:什么?我真没骗你,那姑娘手上还带着个镶了钻的小柠檬,蛮亮的我就看了两眼。
程砚南追加道。
那正是周遇清送给阮柠的生日礼物。
你这趟飞机还有多久起飞?周遇清清朗的声音变得急迫: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清遥。
-清遥到恒城的飞机需要三个半小时,阮柠一下飞机,竟然就接到了父亲阮平山的电话。
太久没有和父亲说话,现在还处于自己一声不吭偷跑回清遥的情况下,给大家添了麻烦的羞愧在阮柠心头翻涌,她接了电话后乖乖的喊了一声:爸爸。
阮平山没有怪她,温声问道:在哪个出口呢?爸爸来接你回家。
T3四号门。
阮柠说完地点,抓住自己的书包带子,轻声道: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回来就好好住两天。
嗯。
-直到上了车,阮柠才有时间观察快四个月不见的父亲。
阮平山和江明月相仿的年纪,看起来却比江明月大了一些,不过还是很帅,尤其是感觉这四个月不在父亲身边,父亲身上的精神气好像好了很多。
整个人都看着很蓬勃向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爸爸也过的很好,就让她足够高兴。
清遥的冬天比恒城更冷更干一些,好在阮平山早有准备,所以下车时不等阮柠下车,就拿起了一件厚棉袄把阮柠包住,还用围巾围住了阮柠的脸,确认了风吹不到之后才开了车锁。
两个人回了家之后,阮柠才惊讶的发现,家里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还是一样的房子一样的布局。
陌生的是,现在的家处处都透着人情味。
比如,墙上挂了几幅看着就让人心情温暖的画,餐桌上的花瓶里还养了鲜嫩欲滴的花。
她的感觉没错,父亲的生活开始生机勃□□来。
阮平山把客厅收拾好,又从冰箱里拿出了许多菜解冻,给阮柠冲了一杯牛奶,笑道:回房间休息休息,等饭好了,爸爸叫你。
阮柠掩下心中异样,进了自己房间,很惊讶的张了张嘴。
她放下书包,走到自己书桌前,看着曾经被自己卖掉的书都还在原地摆放的整整齐齐,阮柠抽出几本来看,发现有些确实是她原本的书,有些应该是阮平山买了一模一样的代替她之前卖掉的那些。
但至少明面上看,她所有的书又都回来了,就好像她从不曾离开过清遥。
房间里铺着的被子床单也香香软软,屋子更是一尘不染,阮柠呆坐在书桌前,抽出一本书,上面还有自己的自言自语和一些笔记。
翻着翻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阮柠蹲下去捡起来,看着上面稚嫩的字体:清遥大学好漂亮,我也想去上清遥大学。
这应当是阮柠年少某次和父亲一起从清遥大学路过时,突然起的一个念头,因为她从小就有的写日记习惯,所以她才随手记录在了一张纸条上,然后塞进了书里。
却没想到,这一张纸条,出现的时机这么的巧。
在她被C大自招狠狠打击到,落荒而逃回到清遥的时刻。
……又坐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阮平山喊阮柠出来吃饭。
阮柠连忙把书收拾好,脱掉厚棉袄,只穿了件卫衣就跑了出来。
走进餐厅,发现短短半个小时,阮平山竟然做了三菜一汤,阮柠惊喜的扬眉:爸爸,你好厉害!看起来都好好吃啊!阮平山有些愧疚:以前我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你,现在刘姐走了,我一个人没必要请保姆,工作也闲适,所以学会了一点家常菜,你喜欢吃,以后爸爸有机会都给你做。
阮柠往自己和阮平山的碗里都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吃一口就赞叹好几句:说起来,除了爷爷奶奶外,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亲人做的菜呢!她话音才落,阮平山的手机先响了起来,阮柠看到屏幕上是【江明月】三个大字。
她这才想起,自己下了飞机后接完爸爸的电话,手机就关机了,后面也一直没想起来充电。
所以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
阮平山接电话的声音很平静,有问有答,在挂电话前还很客套的说了一句:这几个月谢谢你照顾女儿,姑娘养的可爱极了,谢谢你这么尽心,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应该是戳到了江明月的气管子,那边加大的声音哪怕阮平山没开外放阮柠都听得清清楚楚。
阮平山!软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你说的什么屁话!我们两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苛待你女儿阴阳怪气的恶心我!女儿心情不好,回去散散心我没意见,她回来前你给我打个电话!阮平山笑着摇头:明月,我没有那些意思。
挂了!听到你的声音就烦!阮平山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瞥到阮柠在偷瞄,他耸耸肩:爸爸给你讲讲和妈妈的故事吧。
阮柠点了点头。
……其实没什么好说,都是陈词滥调。
天之骄女和天之骄子的激烈碰撞,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淡如冰。
江明月少年意气,有使不完的力气,跟在阮平山后面乐此不疲。
冷脸不怕,冷言冷语也不怕,最后阮平山怕了,也就退让了,最后两人有了怨偶一般的五年。
这是爱情悲剧,或者说都称不上爱情,阮平山说到这里的时候,抬了抬眼看向阮柠:可能,你比爸爸更懂爱情一些。
阮柠吃饭的动作顿住,然后又继续往碗里舀了一勺虾仁:爸爸,你会后悔接受妈妈吗?她问这句话,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上个月自己醉酒清醒的早晨,江明月那一句伤人伤己,何苦来哉。
江明月说这句话时,眼睛透着当时的阮柠看不懂的悲伤,可现在阮柠突然懂了。
江明月应该是很怕她走自己的老路,所以才会如此。
最爱的那个人总是最容易受伤,她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
所以被他们爱的人,会后悔吗?会有抵触的情绪吗?阮平山给阮柠舀了一碗汤:要说后悔,爸爸后悔的事有很多,唯独和妈妈这一段,爸爸没有后悔过。
被人这么深的爱着,我每每想到,都很荣幸。
如果我还要后悔的话,那我才是真正的把你妈妈那些爱辜负进了尘土里。
阮柠反应不过来爸爸的用意,想开口,过了一会儿又放弃。
看出了女儿的纠结,阮平山继续道:被爱也好,爱人也好,我们用尽了全力,对方总会感知到。
他没有退,你就可以进。
他退了,我们就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阮柠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黯淡。
阮平山就笑了,很无奈的样子:好了,我实在不会开导小姑娘,明天咱们一起去清遥大学转一转,带你见见我这阵子的精神导师,能不能让我家女儿开心一点。
那些时光(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