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2025-03-22 08:08:39

魏问训脸色微微一变, 转头向县丞低喝:传我命令,所有衙役立刻集合。

地面微微震动,有力脚步声隐约传来魏问训不顾师爷劝阻, 一甩长袍往外走, 此刻,他仿佛成了个独身迎战千军万马的武将。

几十名人高马大的洋人士兵无视门口衙役阻拦,他们大概认识朝服, 见魏问训大踏步走出不用吩咐, 半蹲, 摆出射击阵型,枪口齐齐对准。

能远渡重洋来到华夏,当然是本国精英中的精英, 这几十名洋人士兵目光凌厉, 几乎个个一身腱子肉, 胳膊都快赶上瘦弱些女子的大腿粗了。

几十杆黑黝黝的枪口, 只要轻轻扣动扳机,瞬间便能把人打成筛子。

魏问训凛然不惧, 沉声道:各位可知,擅闯衙门, 按照我朝律法,当杖责三十大棍。

队伍中走出个军官打扮的洋人, 大概三十多岁, 头顶早秃,两侧头发偏偏浓密, 活像带了两朵假发髻, 他表情高傲, 操着生硬的华夏话问道:你就是宁县县令?魏问训比他矮半个脑袋, 气势丝毫不逊:正是魏某,你是何人?洋军官低头玩味笑笑:你可以叫我索恩。

说话间,又有急促脚步声响起。

一个县城标配衙役三十人,早上还未外出,接到命令还以为洋人要做什么,以最快速度赶到。

人数差不了多少,差的是武器。

上黑下红,起了包浆油光泛亮的水火棍。

为首之人叫鲁忠,他同样一身腱子肉,身高少有能和洋人差不多的,见自家县令老爷被几十杆□□对准,想也不想高举水火棍冲到前面。

少有人知道的是,鲁忠对豆腐西施有好感多年,只是对方决心守寡没有再嫁之心,鲁忠也想得开,暗地里照顾,赶走不知道多少地痞流氓。

所心仪之人以这种耻辱方式自尽,他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俩洋人。

但他自知身份,做不到执法者犯法。

此刻难得有机会,都欺负到门上了。

鲁忠目标对准为首的秃头索恩。

当然,没有县令大人命令,他不会杀人,只想让他们放下武器。

从未听过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鲁忠看到其中一杆枪冒出白烟,能做到衙役之首,他功夫自然不错,拼尽全力闪躲。

那子弹速度,任何暗器都没法比,一个是人力,一个是机械!早已超越了音速。

鲁忠什么都没看到,胳膊传来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半边身子震的发麻,险些站不住,然后,胳膊没了支撑,软绵绵耷拉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魏问训的喊声晚了一步,他快步上前搀扶住鲁忠,死死盯着开枪的洋人士兵,目眦欲裂:大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身后的众衙役一愣。

他们当然愤怒。

鲁忠待人忠厚,从不仗着手中权利仗势欺人。

对面换做别的人,不用县太爷吩咐他们早冲上去了。

可他们,都有妻儿老小,是家里的顶梁柱。

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一声巨响,功夫最好的鲁忠便被击中,对面几十杆,他们冲上去同样下场。

秃头索恩看懂众衙役的胆怯,不屑冷笑,他掏出杆雕刻着银色花纹的□□,毫无预兆扣动扳机。

呯!一名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应声飞出好几米。

这名衙役脸色立刻煞白,他半边胳膊麻了,那根上好硬木、抹了好几层桐油,刀都砍不断的水火棍,给打了个坑。

热血勇气便是这样渐渐失去的。

这段动荡岁月里,站出来想要反抗的很多人发现,巨大悬殊面前,哪怕血流干了都没用。

曾有某地官兵不堪受辱,违抗圣旨发起攻击。

锋利的刀尚未靠近敌人,人先被击中,血流成河,己方无一人幸免,对方无一伤亡。

魏问训面如死灰,像被忽然抽掉所有精气神,脊背依旧挺拔,没了势。

索恩习惯了这种变化,下巴高傲抬起:我国两名大使当街被杀,魏县令,凶手可曾抓到。

魏问训深呼口气,似乎找到了新的支撑:案件尚在调查。

他当然猜到了对方来意。

看来不方便说了。

索恩莫名其妙哈哈大笑,看向身边的士兵,去看看,那位的马车到了没。

衙门外,一辆马车急速停下,不知道跑了多远多久,马累的嘴里全是白沫,鬃毛湿哒哒的。

轿门掀开,跳下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带着个洁白莹莹的玉扳指,身上的绸缎又亮又滑,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

哎呦,我这屁股呀,跟颠的快成好几瓣了。

出来迎接的洋人士兵听不懂说什么,指指里面,示意他赶紧点。

催催催,就知道催,催你妈的X——哎呦,容我整理下,你看我这衣衫不整的。

中年男人说的是骂人的话,但态度可恭敬了,好像夸人似的,他甩甩衣袖,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活像要唱戏般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然后拖着强调喊道,宁县县令,魏问训——接旨!这个年代的圣旨,要供起来,对于一名县令来说,等于传家宝的存在。

魏问训想过,比如,有生之年能给夫人挣来个诰命,让她衣锦还乡。

现在,等于实现了。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不得违抗洋人任何命令。

魏问训大概平生第一次茫然了。

朝廷有专门鉴别圣旨真假的办法,是真的,那似乎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大印,以及皇上特有的笔迹,不是仿造。

李公公宣完圣旨,主动扶他起来:魏大人,别发呆啊,咱们屋里说话吧,老奴一路颠簸,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违抗圣旨,那是要砍头的大罪。

案件有关资料由主薄负责。

等只有两人了,魏问训让人沏上能拿得出手最好的茶,耐心等对方喝了几口这才低声道:李公公,皇上怎可.......皇上也是人啊,日子同样不好过,洋人可不是讲理的玩意。

李公公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手打断叹口气,哎,我来之前托人打听过你,是个难得的好官呀,老奴多句话,有什么想法,憋在肚子里,别和洋人对着干,那个索恩别说你一个小小县令,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呢,要不是为了.......哎,不说了,这茶还不错。

魏问训如果能做到的话,以其才华多年来又怎能一直原地不动当个区区县令,他试图说清事情严重性:两名洋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一名寡妇,还有一个东洋浪子去了魏家庄,说要征收土地种植罂粟——李公公,您来的正好,下官写份奏折,烦请您.......再次被打断。

李公公捏着兰花指怒斥:瞧你长得不错,怎么听不懂话呐,圣旨怎么说的?不得违抗洋人命令,也就说想干嘛就干嘛,目前啊,咱们惹不起,悄悄告诉你,皇上正想办法呢。

魏问训立刻来了精神,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