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9 01:06:36

兴冲冲的从御书房跑出来,他一路急奔,甩掉累赘的束发金冠,扔下绣着飞龙的黄色锦袍……他赶着去当他的小太监,找他的小耳朵玩。

总算在宫墙一角找到她,俊眸一凛,寒意顿生。

那张雪白的小脸上居然又伤了,手臂上同样伤痕累累。

该死的信阳侯又虐待她了!哼,总有一天,他会帮她讨回这笔帐来!整个下午,阮真真在元记当铺的后宅子里忙个不停,就算在心里咒骂元媵无数次,该她做的事,应允了的事,她并不推脱,问题是这位元大公子,真不是一般的难伺侯!「真真,我的头好疼,快来帮我揉揉。

」「真真,我肚子饿了,想吃豆黄酥和枣泥糕。

」「真真,我好闷哦,你讲个好笑的笑话给我听嘛。

」「真真……」这类话语,直到入夜时分才告一段落。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脱衣服。

」「啊?」阮真真刚放下刚整理好的干净衣物,回头疑惑地瞅向元媵,后者正喝着燕窝汤,靠在床头,一动也懒得动。

原来刚才他是叫她脱衣服?而不是叫她替他脱衣服?可是要洗澡水的不是他吗?「唉,真笨,叫你脱衣服洗澡,水都给你准备好了,还傻呼呼的干嘛?」他放下药碗,对她的迟钝嗤之以鼻。

「给我的?」望着摆在「花开富贵」屏风后的那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她有点不信。

「废话,不给你还是给谁的,快点洗,我喜欢干净的女人哦。

」他话中的暧昧让阮真真红了脸。

她不是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女,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她却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想杀了他,还是想跟他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她被困在这里,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死又死不了,这种处境还真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一咬牙,阮真真快步走到屏风后,解下辫子,瞬间,一头如云的秀发如黑瀑般披散下来。

她垂着粉颈,僵硬着身子,快速地褪去身上的衣物,下一秒,修长的美腿跨进浴桶,她背对着屏风,毫不迟疑的将那具曲线玲珑的胴体隐入水下,双颊如火烧。

若隐若现的屏风挡不住她娇美的模样,猝然夺走了男子的呼吸。

那撩人心魄、纤细婀娜的娇美体态,无一不令他移不走目光。

真是大大的失策啊,早知道就把屏风搬走了,挡在这里真是碍眼,朦朦胧胧的哪能看得多清楚?元媵当下扼腕不已。

「嘿,告诉你哦,我能看到咧!好像还满不错的,有几分姿色,公子很满意!」说完,他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她闷声不响地不理他,多日的艰苦跋涉,只有山泉河流让她简单清理。

昨儿也仅是稍稍梳洗后换了件衣裳,哪像现在不仅泡着热水澡,还能用皂角洗头发,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无法想像的幸福。

幸福?不,她只不过是个摆脱不了命运的可怜人罢了,为了活下去,苟延残喘……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只除了轻轻的泼水声和一轻一重的两道呼吸。

「洗好了没?」耐性显然很差的主子又要开始不耐烦了。

「我……没衣服可穿。

」糟糕,居然忘了拿衣服过来,她死也不要光着身子出去让那个下流主子有机可趁。

「那我递给你。

」一动也懒得动的他这会儿倒是很勤快地打算下床了,无非是想更近距离的欣赏美人出浴图。

「不要!」阮真真猛地尖叫一声。

「那怎么办?」他坐在床边嘿嘿直笑,笑得她背上寒毛直竖。

「你丢给我好了。

」她想了一下,别无它法,只得起身仗着屏风的遮挡,露出脸和一只雪白的手臂。

虽然只露出脸和手臂,但因为秀发被彻底清洗过,墨黑的发丝无法遮阳那雪白的肩头,顺着圆滑的起伏曲线,甚至可以使人联想起若隐若现的丰挺酥胸……沾在颈畔和粉颊上的几缕青丝,更让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纯真且慵懒的艳丽,当真是面似桃花,百媚千种。

望着那张被她紧咬着的、娇艳欲滴的粉红唇办,整个下午不亦乐乎地打趣、捉挟、戏弄她的元媵,破天荒地没出言不逊,拽过床畔的一件男式中衫朝她迎面仍去。

她赶紧接过,躲在屏风后拭干身上的水后穿上中衫。

中衫布料十分舒服,长短刚及臀部,掩盖住些许春光,阮真真露出两条光溜溜的修长玉腿,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尴尬地垂着眼眸,心里七上八下。

「好了没?快过来。

」他扬声吩咐。

阮真真身子一僵,听他的语气就能想像他猴急的样子,难道等不及要在今夜凌辱她这个典当品?他不是受伤了吗?还有这份好心情?可见天底下的男人统统一个臭德性。

她在心中嗤之以鼻,忍着满腔怒火,故意慢吞吞地拭干头发,才在他的注视下走到床边。

「害什么羞呀?迟早给我看光光。

」他嘿嘿一笑,目不转睛瞧着她。

「公子要歇息了吗?」她出奇的冷淡。

「唔。

」他点头,她正要去打地铺,谁知……「上来睡。

」他伸手拍拍床榻。

看样子今儿个逃不掉了!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她不在乎!她爬上他的床,虽然神情始终平淡无波,可颤抖的手脚仍然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你睡里面。

」他示意,发亮的眼眸没离开过她美丽又冷漠的脸蛋。

呿,难不成是怕她逃跑?她不言不语地爬进床的内侧,钻入薄被,见他脱去外衫,她索性闭了眼。

耳畔上方衣物相互磨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更清晰可辨,接着他也钻入被中躺到她身边,大手一揽,将她拥进自己怀中。

阮真真知道他还是没什么力气,此时的气息仍不平稳,不,也许多半儿是因为他心怀不轨,但无庸置疑他确实被她伤得挺重。

「你不要紧吧?」这下虽不担心他会兽性大发,见他喘得那样蹲害,她还是忍不住问。

「当然要紧。

」他叹气。

「那要不要叫人过来看看你?」她马上担心起来,万一他这就么死在她旁边,她的嫌疑最大,到头来仍是死路一条。

「不用,有你在这就行了。

」他心猿意马、无比遗憾地说:「可惜我有伤在身,今天不能跟你行周公之礼了,唉!」呸!她暗自啐了一口,真想给他一巴掌,最好能将他震飞到床下,吐两口血后昏迷不醒,省得他在她耳边胡说八道。

想归想,她顶多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动也不动,任由那双不规距的大手乱吃豆腐。

「哎呀!真真,你的皮肤没擦粉都好滑哦!」色胚主子正摸她的脸,赞叹她雪白细致的脸颊,「跟春香院的姑娘不一样哩!」「春香院是什么地方?」她忍不住问。

「马家镇最豪华的妓院呀,下次带你去开开眼界。

」呸!她在心里啐了一口,骂他下流,也骂自己多话。

「哎呀!真真,你的胸好大,又软又圆,好像「安记茶楼」卖的莲蓉包子!」又一声赞叹。

「……」回答他的是一阵无语和「咯吱咯吱」的磨牙。

「哎呀!真真,你的腰好细,跟不四的水桶腰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呀!」神经病!拿她跟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比,当然是她胜出。

「哎呀!真真……」「你有完没完?再摸,我就斩了你的手!」她凶巴巴地警告:「听到没有?」「这么凶干什么呀?」他小声地叨念,捂住她的嘴,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不三不四就在窗户外头,你装着乖一点,免得他们先进来剁了你的手……」没搞错吧?这又不是洞房花烛夜,还听房?阮真真哭笑不得。

深呼吸几下,忍住尖叫的冲动,闭上眼睛,决定睡觉!不管了!这一天经历的人和事都远远超出她的想像,累得她还来不及消化。

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因为睡得熟,她自然也没有发现,当跌入梦乡的那一刹那,身旁正对她上下其手的男子突然收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中,一向爱笑的薄唇稳稳地印上光洁的额。

「小耳朵……」他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像是寻到了丢失多日的珍宝,再也不想放手。

☆☆☆很久之后,阮真真才发现这个小镇有多不简单,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暗藏着多少惊涛骇浪,无人知晓。

当她看到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第一杀手萧残夜,居然真的默默无闻地窝在镇上杀猪时,才恍然大悟他们所说的那个特长并非只懂皮毛。

因为乌龙镇,不养闲人,要想在这里栖身,只能靠自己。

除了老弱病残,没人会苛求他们会有什么厉害的本事,连妇女们都要自力更生,要不就嫁个男人帮他生儿育女,大概这也能勉强算做一项特长吧!而她,无论是杀人还是杀猪,都比不过萧残夜;种地,比不上小瞿;打猎,落后小荆太多;而绣花,更是无法与绿衣姑娘相提并论。

再加上又不精通看病、教书、算帐、念咒等等……虽然炒菜比如意客栈的大厨富公公好吃,可人家老板娘偏偏不要她,难怪她会落到只能把自己典当了的下场。

转眼间,阮真真已经在乌龙镇元记当铺里待了一个月。

这些日子来,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作「我不要脸,就不要脸,就算你指着鼻子骂我不要脸,我还是不要脸!」这句话的真正精髓了。

因为她的主人、公子、债主、元记当铺的当家人元媵实在是太卑鄙下流不要脸了!她亲眼所见元媵是如何对待镇上居民的。

「当不当?」一脸的不怀好意,斜睨着一个怀抱着一对看起来应该是武器的东西,却对此物仍然恋恋不舍的落魄汉子。

「元公子,这是我家祖传的「日月乌金轮」,您的价钱能不能……」意思很明白,元媵的价开得太低了。

「不当拉倒,耽误本公子半天时间。

」元媵也懒得杀价,因为他今天没什么精神,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眼看着就要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您留步、留步!千万别生气,我、我……当了当了!」落魄汉子赶紧喊住他,一咬牙,依依不舍将那对「日月乌金轮」交出来。

「不三,把这劳什子破铁扔到仓库里去,不四,带他去拿银子。

」元媵又朝舒适的床铺上倒去,大概因为这阵子赖在床上装病态美男装得太久,人都睡到有点儿犯迷糊了。

阮真真因为他的话而额头冒出三条黑线,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日月乌金轮」耶!堂堂「苗疆五神门」的宝物,至于会流落到乌龙镇来的原因不明,但他大公子居然称之为「劳什子破铁」?还要扔到仓库去,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其实在这小小的元记当铺里,这等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比这更离谱古怪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追根究底,事端的根源正是这位大当家元公子,不仅是个没眼光的混蛋,还是个没眼光外加没良心下三级的大混蛋!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来此典当心爱或是值钱的宝贝物件?唯独他仗着财大气粗,苛扣价钱不说,还三五不时地做出连哄带骗、明抢暗夺的事情来。

平日里,阮真真只有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看在眼里的份,到最后总会看出一肚子的不平和疑惑。

她纳闷为何无论是谁,只要对着元媵那张赖皮脸,人人都会妥协,最后还要连连道谢告辞而去。

没多久她就想明白了,因为这乌龙镇只有一家当铺。

当了,吃亏;不当,死路一条。

与她所处的际遇大同小异!更有甚者,是元家那对老仆人,虽然身为奴仆,却是将这位小爷视若心肝宝贝,捧在心里怕飞了,揣在怀里怕化了。

不仅如此,两人的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善恶之分,世间万物,只有元媵一人的话能听进耳里,哪怕这会子小主子故意指着一匹驴说成是马,他们也会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未了还要感叹一句:「公子终于长大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老仆就放心啦!」好像有多少人会在暗中对这小混蛋不利似的。

在他们两位令人叹为观止的袒护下,元媵在乌龙镇更是飞扬跋扈,连走路都似只螃蟹,横着的!幸好他们没去为难曾经打伤过自家主子,如今同在屋檐下的阮真真,也没特别安排粗活给她做,只是吩咐她跟着主子,保护主子,听主子的话,一切都要以主子的需求为重,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和疏忽。

老仆人交待这席话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估量和审视,仿佛当她是件物品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换言之,她只是被典当到元记的东西,而他们还要抽空考察一下这典当物究竟合不合格!唉,真是苦海无涯,何处是岸呀?☆☆☆晌午刚过,阮真真在院里忙着烧水准备沏茶,老远就听见房里的元媵正扯着嗓子喊她。

「真真,快来帮我穿衣服!」声音已经渐显中气十足,表示他的伤已痊愈了。

可瞧瞧!伤都好了,穿件衣服还要喊她去帮忙,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更不是伤残人士,连件衣服都懒得自己穿!阮真真鄙夷地想元公子那双从来都没做过粗工,没长出一点粗糙老茧的修长手指,难道是长出来当摆设看的。

她咽下心头的不爽,忍耐着走进房去,谦卑地问明原因,得知他大公子因为打用过早膳起就赖在床上,一晃都好几个时辰了,睡也睡不踏实,娇贵的身子骨实在是躺得腰酸背疼,才痛下决心准备起床的。

他一点也不羞愧地使唤着她,非常有派头地叫她替他更衣穿鞋、梳头洗脸。

在用完点心喝完香茗后,突然一拍大腿,嚷嚷道:「哎呀!差点给忘了,今儿个不是镇上一月一度的「有种你来杀」集市嘛!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有种你来杀」?这是什么怪名字?阮真真忙忙碌碌地收拾完床铺又去收拾桌子,根本没理会他的提议。

「怎么?不想去呀?」见她没一点想出去的打算,元媵不由奇怪地问:「难道你不想出门逛逛?」「公子,您昨儿个不是还奄奄一息地接见过几位来探病的姑娘吗?这么快就出门,不大好吧?」阮真真揣着茶盘子,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

尽管元媵受伤已经是好多天前的事了,元记当铺依然门庭若市。

来此探病的乡亲们络绎不绝,没办法,镇子小,屁大点事都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老鼠洞里的耗子都晓得了,何况是这种差点出了人命的大事!来者中,有来瞧瞧元媵还剩几个时辰好活的,有来窥探一下此事还有没有下文的,更有忠于八卦者来挖掘更具爆炸性的新闻的,当然还有「元宵」界的众多粉丝们。

比起那些个心怀叵测的人来讲,这些姑娘的关心则简单真诚得多。

因为有了捧场的观众,天生表演力超强的元媵更加卖力地演出,时而眼嚼泪花,时而手捂胸口,绘声绘色地将他受伤的情形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现场还原,最可恶的还不许阮真真这名「元凶」离开,只能跟木头似地杵在床边,让那些一面听催人泪下的评书、一面抹着多情泪珠几的姑娘们义愤填膺地指责她的罪行。

切,以为这样,她就能产生罪恶感了?一、点、也、不!她阮真真打小就是在怒意和打骂中吓大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对他这种无耻小人的无耻行径,她除了厌恶,再也找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了!偏生有人脸皮厚,还在往自己脸上倒贴金,听听……「吆,不会是吃醋了吧?没法子,谁叫公子我人缘好,尤其是女人缘好,花大师早在年前就给我卜了一卦,说咱今年红鸾星动,搞不好年底就能给你娶个少奶奶回来,让你一起伺侯,你说好不好呀?」他挤眉弄眼地对她嘿嘿笑,笑得她全身毛骨耸然。

什么让她一起伺侯,是要来一起折磨她吧?朝夕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人的性子极其别扭,既任性又孩子气,小怪癖还特别多,茶泡淡了不喝,浓了也不喝;素喜吃甜食,不爱吃辣;衣服破了不穿,皱了也不穿……还有最重要的,喜欢折腾她。

这些夜里两人虽说一直同床共枕,但他除了亲亲她、抱抱她,嘴上逞英雄似的以言语挑逗她,却并没有真正要了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却又死不服气、尽其所能地以口以手占尽她的便宜,嘴里冒出的那些色迷迷的话简直令她叹为观止,事后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接着面红耳赤。

就像现在……「啊,真真脸红了?想到什么了?」元媵一脸贼笑,眼底里越发不怀好意,再凑到佳人面前挤眉弄眼,「该不会是……想着将来跟你家公子少奶奶一起同床共枕?共享鱼水之欢?嘿嘿,这玩意儿公子我倒是还没试过,好像有点意思哦……」「啪!」地一声,铁制的茶盘子直接扣在他那张碍人眼的俊脸上,再哐铛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哇,疼死我了,没良心的丫头,你要谋杀亲夫啊……」元媵这下笑不出来了,用手捂着脸痛叫,再一看满手的鲜血……不得了!好像流鼻血了……气红眼的阮真真不顾身后那一阵阵叽哩哇啦乱叫,恨恨地撂下一句话:「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跟你拼了。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也不要再回到往日那些丑陋的旧梦中去了。

天下众生,谁不是人生父母的?谁甘愿当一名卑微的下人,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主子不高兴,就会像只蝼蚁一样,轻易地被捏死。

元媵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打小儿泡在蜜罐里长大,没受过一丁点的苦,所以才会再三地以欺人为乐。

「几时风水轮流转,叫你栽在我手中,哼!」阮真真气呼呼跑到后院,跺着脚,嘴里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她悄叹口气,坐在石桌边上,盯着一只爬上石桌缝的黑蚂蚁出神。

虽然这姓元的混蛋可恶至极,但她不能否认,在这里的三十天,却是她十多年来过得最安心的日子。

小镇子位于峡谷之间,近山暗绿,远峦青黛,湖水澄清;这里的天很蓝、草很绿,空气很新鲜,山林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

镇上的居民们,好像都看彼此不顺眼,谁也不服气谁,却又出乎意料地个个活得那么有精神,生龙活虎。

就连吵架都吵得与外面不同,没有杀戮,没有战战兢兢,更没有危机四伏的紧张,甚至多年来的恶梦,也很少能困扰她了。

因为累!白天元媵想方设法地使唤她,鸡猫子鬼叫喊得她跑东跑西;到了晚上又不要脸的调戏她,她除了跟他斗智斗勇还要斗体力,没有一天不是在筋疲力尽的情形下进入梦乡的,累到连恶梦都没时间做,头一沾枕就呼呼大睡。

想想真要杀他,又有点下不了手,更何况杀了他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想要继续待下去,只能忍气吞声,所以,她忍了。

想到这里,阮真真一抬头,下一秒,「啊!」地发出一声尖叫,显然吓了好大一跳。

在心里痛骂过无数次的元媵,不知何时寻过来,也不知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多久了,姿势同她如出一辙地趴在石桌上,眼睛与她方向一至地盯着那只蚂蚁在石缝里焦急地打转转。

「你……」瞪着那张俊脸上红到异常分明的、形状甚圆的茶盘印子,阮真真一时间哑口无言。

「在看什么?这么专心?我叫你半天也听不见,这有什么好看的?低级趣味!改天公子我带你去看蟋蟀打架,可比这有趣多!」他仿佛屁事没有的催促道:「公子我在等你出门知不知道?再拖拖拉拉的,集市就该收摊子了,没得玩了!」不是吧?他要这副样子出去见人?虽说很有娱乐性,但毕竟有损面子呀!「看在你不分昼夜伺侯我还算尽心的份上,公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走,咱们出门找乐子去!」他说完,不由分说地将阮真真一把拉起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不一会儿,元记当铺的当家人元媵元公子脸上顶着圆圆的茶盘印子,在老仆人千叮咛万嘱咐下,揣着一包银两,带着余怒未消的典当丫头出了门,直奔位于镇中心一月一度的「有种你来杀」集市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