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不瞎不清楚,但这波反应就让他们很为难。
唐绮到底是敌方阵营还是友军,一时间还真有点难以判定。
贺时舟想了想,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去:那您觉得是怎么回事?妙啊。
白柠侧眸,对他刮目相看。
当自己憋不出来有效答案时,就把对方的问题再反问回去,让对方尴尬去,俗称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显然,唐绮便中了这个圈套。
不过由于贺时舟的表情太瘫,让人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目的性,所以唐绮只得顺着他的问题说:这不很明显吗,你俩形影不离的。
说罢,她还加了一句具有高度概括性的总结:你们当老师没年轻过?想我读书那会儿,也经历过一些大大小小的修罗场。
贺时舟:……白柠:……要不您展开说说?行了,我知道你们有防备心。
唐绮摆摆手,俨然一副老娘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的模样,也不强逼着你们承认了,反正管你俩承不承认,事实都摆在那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两人:……既然你那么确定了,还问干什么?我说这事呢,也有我的考量。
唐绮手指敲打着桌面,收起了八卦之心,表情也捎带上了几分严肃,你们也知道,在我们红枫,并不是每个老师都像我一样开明,尤其是——刘主任。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默契值直接拉满。
唐绮一愣,随即干笑两声:话不要说破,行吗?我们不将那个群体具体化。
唐绮强调后,又继续道:所以你们要继续接触也行,但是正式官宣这种事,劳烦等到毕业,不要心里一激动就想着大张旗鼓去宣扬什么,到时候要是惹来麻烦,会影响保送的。
说到这,她便再次提点道:刚才我在班上也隐晦暗示过了,你俩最有几率被直接保送,明白吗?俩人皆是缓缓点头,这点东西他们还是会谨慎拿捏,要是真舞嗨了,只会把人舞没。
关键阶段,还是得稳一点才行。
所以唐老师,我要替你纠正一下。
贺时舟突然开口。
唐绮莫名其妙:纠正什么?我们私底下没有交往。
贺时舟一板一眼地说,最多叫互生情愫。
唐绮:……唐绮:有道理,你说的对。
唐绮揉了揉眉心,当班主任当久了,难免会衍生出一些老妈子的心思,比如这会儿说到此,她又忍不住将话题拓展延伸。
还有你们的关系啊,一定不能影响正事,明白吗?唐绮语重心长道。
贺时舟:你说学习吗?不会,白柠跟我每次都会对总分进行合理规划和控制。
唐绮:……唐绮嘴角直抽搐:贺时舟,我看你今天特别活跃啊。
贺时舟摆着一张冷脸,应道:还好。
说完,他便瞥了旁边白柠一眼:主要不想劳烦她动脑进行思考。
白柠:……我谢谢你啊。
唐绮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还有,我口中的正事,可不只是指学习这么单一的东西。
唐绮又将话题拉入了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未来的打算,人际关系,还有一些其他因素,统统都要包含进去。
唐绮又说:简单来说,你们要建立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关系,而不是那些彼此消耗的恶性关系,明白吗?明白。
贺时舟再次抢答。
唐绮已经不想再说他了,于是立马拐入下一个问题:那么现在我就要抛给你们一个任务,不过这个任务呢,可能有点提前,但我想了想,你们现在就着手考虑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说到这,俩人都集中了注意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唐绮的目光在俩人之间逡巡,她发现少年和少女的精气神都带着蓬勃的朝气,眼睛黑白分明,瞳孔闪着灵性的光芒。
虽说这俩人还是特立独行,拥有自己的性格,但明显能看出来,比刚开学那会儿好了很多。
尤其是白柠,她才转学过来时,成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刺猬似的,谁接近她她就扎谁,而现在……好像坦率了许多。
…啊——我想说的是——唐绮晃了晃脑袋,抑制住不断发飘的思绪,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最有可能被保送,等竞赛成绩出来时,你们就得准备推荐信和一些面试的资料,所以趁着寒假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打算申请的学校和专业。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怎么?唐绮问,有什么问题吗?没。
这回换白柠活跃了,只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感到有点儿陌生罢了。
十几年来,她在学习上习以为常的方式是不断刷题,除此之外,还真没经历过什么面试之类的。
不要紧张。
唐绮双手交叠,手背抵着下巴,要相信自己的综合素质,再说了,你们可以相互参考和帮忙啊,难道不想申请同一所大学吗?申请……同一所大学?贺时舟跟白柠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得到了自己的影子。
对哦,这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反正我建议你们申请去同一所,如果要发展长期关系的话。
唐绮俨然被媒婆附身,说着说着就开始跑题,你们想啊,要是以后异地的话,解决的麻烦特别多,要我说,就直接去同一所大学,会省去很多事儿。
两位的目光已经开始在闪动。
唐绮顺势再添了一把火:而且你俩都是参加的数学竞赛,如果都过了,那连专业都可以选相近的。
很有道理!贺时舟跟白柠心头一颤,看唐绮的目光像是在看再生父母。
唐绮被看得不太好意思,干笑道:你们能领会就行了,我就点到为止。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手伸得过长,把育儿心经都拿出来分享了。
至于两个少年人……犹如被高人指点,醍醐灌顶,就连背脊骨都比刚来办公室时挺得直。
…那么——唐绮又笑了笑,我就说这么多,贺时舟,你先回去吧,白柠你再等一下。
贺时舟一愣,看向白柠,又看了看唐绮。
放心好了,不是什么坏事。
唐绮安抚道,只是我认为,单独跟白柠说会更好一点。
贺时舟闻言,点了点头。
他迈着步子往外走,经过白柠时,轻轻扔下一句:别太勉强自己。
手臂随着动作微微摆动,不经意间,手指滑过少女温热的掌心,他稍稍动了动指节,在里边儿蹭了两下。
一阵微痒的酥麻感席卷而上,白柠愣了愣神。
再次回过神来时,某个酷爱做小动作的幼稚鬼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白柠。
唐绮见她一直扭头看外面,忍不住提点道,也不用……这么舍不得,我办公室跟一班在同一层楼,你待会儿回去就能跟他团聚。
白柠:……为什么要用团聚?白柠脸微微泛红,但胜在表情绷得紧:没有,唐老师。
哦。
唐绮没有灵魂地应了一声。
白柠硬着头皮问:所以唐老师,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呢?唐绮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拉开了抽屉,从一叠文件里面翻翻找找,最终摸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很简陋,材质用的是那种年代久远的牛皮纸,一眼望过去,看不出什么端倪。
白柠很是疑惑:这是?唐绮将信封搁在桌上,云淡风轻地说:一个人写的信,我那里有一封,这一封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信?唐绮和她都有。
白柠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相关信息。
能同时认识她和唐绮俩人、并且有写信动机的人……白柠神色动了动,看向唐绮,问:唐老师,我能请问一下,这个人……是一个旧人吗?唐绮点头:可以这么说。
白柠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几秒,随即微垂眼帘:那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唐绮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笑着回应:说来听听。
白柠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情绪散了又聚,最终撩起眼皮时,眼中一片清明:是江以柔吗?这个名字已经淡去了很久,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在生命中消逝。
现在再次提起时,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唐绮有丝错愕,但还是笑着:对,真聪明。
她很是相信白柠的聪明和灵性,于是也没急着说明什么,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能猜到她写信的目的吗?白柠的表情很冷,带着一种审时度势的居高临下。
她结合了记忆中的所有画面,快速进行了信息整合,不出须臾,她便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荒谬而又真实。
不会是……白柠的语气很是嘲讽,专门来道歉的吧?唐绮瞳孔骤然缩紧。
毕竟她被开除了学籍,所有龌龊的事情都被曝光。
白柠很是冷静,有条不紊地进行分析,她失去了资源,失去了人际关系,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把自己置于不义的境地。
而在她眼中,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根源是我。
是你?唐绮问。
当然是我,谁让我——白柠笑了笑,笑容犹如含了冰碴子,激发了她那可悲的嫉妒心呢。
因为嫉妒,所以才把自己的缺失感放大到了极致,然后拎着那不值钱的自尊一遍又一遍地作践自己,最终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那是她江以柔,活该承受的代价。
…看来。
唐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不会接受道歉了。
白柠反问:我为什么要接受道歉?当然可以不接受。
唐绮弯起眼睛笑,因为她的确做错了,你作为当事人,完全可以不受理这份道歉。
她的道歉不值钱。
白柠说,而我也不需要。
唐绮表示理解,点点头:所以说,我才会问你的意见。
她说完,两指夹起那封薄薄的信封,问:这个你想怎么处理?随便吧。
白柠淡淡道,撕了,烧了,都行。
唐绮打趣道:真狠呢。
不然呢?白柠多看信封一眼都嫌眼睛痛,她道歉的目的要不然就是心头好受一点,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一部分错事。
要不然?唐绮抓到了关键词,意思是你认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白柠抿抿唇,说:如果她还没有改邪归正的话,那这封道歉信就是一个幌子。
怎么说?假装向我道歉,如果我接受了,她或许会想从我这里获取一些利益。
白柠一字一句道,比如说重新回归红枫之类的。
毕竟——白柠笑了笑,只要搭上关系,她就有很多鬼点子,具体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去操作,但我认为这种事她完全做的出来。
她的语调很轻,带着一种蔑视,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唐绮闭了闭眼,感叹道,真敏锐呢。
白柠抬眸看她。
或许就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吧。
唐绮感叹道,你的信我没看,但是她给我写的那封里边交代了,他们家好像因为做生意欠了债,现在到处躲债,反正就是处于一个颠沛流离的状态,学暂时也上不了了。
白柠闻言,没什么表情:那还挺惨的。
差不多吧,然后她给我打了一系列感情牌,因为曾经是班长吧。
唐绮想了想,又摇头,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嗯。
白柠应道。
可怜之人啊……必有可恨之处。
那这件事就这样了。
唐绮颔首示意道,信我就处理了,你先回去吧。
…交流完后,白柠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当她顺手带上门的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蓦地覆上她的头顶。
接着,那道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响起。
搞什么呢,让我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