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少女的嗓音像带着电流似的,径直蹿进耳里,掀起一阵战栗。
贺时舟的大脑又无法思考了,他本来就在这节骨眼上被整得够呛,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体验在体内发酵,让他完全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本来思绪还没理清楚,白柠又在添乱。
至少在贺时舟眼里,现目前是在添乱。
他无奈地张嘴,声音有些哑:又在玩我了是吧?他认真想了想,若只是描述,那多折磨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回绝。
我没玩。
女孩突然借力,半坐起来,眼神笃定地看向墙壁,我承认最开始有逗你的意思,但这句话是认真的。
哪句话。
贺时舟只觉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主动点。
白柠又重复了一遍,或者,你过来也行,就抱一小会儿。
黑暗的环境极其安静,手机里,她的话音被无限放大,在狭小的空间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贺时舟心乱如麻,心说这觉怕是没办法睡了。
他寻思得跟白柠讲讲道理。
于是他迅速调整好状态,低声道:白柠,我不会过来的,你知道原因吗?白柠秒答:怂。
贺时舟:?我他妈?贺时舟哂笑一声:别用激将法,我说认真的。
哦——白柠突然垂下眼帘,是有顾虑,对吧?贺时舟眼皮一跳。
毕竟过来会很麻烦。
白柠眨了眨眼。
也不全是。
贺时舟沉下心来,耐心解释,你要知道,在男人身体里,潜藏了一头野兽。
白柠默不作声地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他的轮廓。
这头野兽,有时候靠理智无法控制。
贺时舟说,而后果是不被允许的,我怕我过来后会伤害你。
他希望白柠能明白这一点。
他们本就处在一个过渡的年龄阶段,再往前走就会步入属于大人的世界,但他们的阅历与心智还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如果一步走错,那代价可能沉重到用一生来偿还。
他不希望一些冲动的行为给两人的关系抹黑。
他希望他们的关系更稳一点,更久一点,最好一步到永远。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
良久,白柠才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那你还……但是贺时舟,我们暂且不提这些现实,我就想确定一件事。
白柠用手捂住左胸口,感受着心跳,你是发自内心不想跟我拥抱吗?怎么可能。
贺时舟没说话,也感受着胸腔律动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在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可是他不能。
你也想,对吧?只是因为一些必要的考量。
白柠说,其实我在提出这个要求时,你第一反应应该是相信自己。
贺时舟一怔:相信自己?对,你应该相信自己。
白柠一字一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就算是拥抱,那也只是因为……给彼此提供安全感而已。
贺时舟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跟在乎的人拥抱。
白柠轻轻道,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值得向往的事,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其他,明白吧?贺时舟有些惘然。
恐怕在这个世界上……白柠将自己圈了起来,黑暗中,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只有你的拥抱能让我安心了。
你……我希望我也能让你安心。
白柠的声音放得又慢又轻,像是一种虔诚的祈祷,我们都把独一无二的感情给予对方,这样,我们的一切都会紧紧相连,我们的羁绊也会加深。
白柠……我之前说过,要珍惜每一个当下,对吧?白柠笑了笑,那我现在,挺想跟你培养感情的,你觉得怎么样?她能感觉到,贺时舟的呼吸没之前那么紧绷了,他好像放松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
这个固执的少年从接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把自己给圈定在了一个狭隘的视角中,以为只要有所动作就会酿成难以收拾的结局。
但他似乎忽略了,即便没有动作,一些话语也能传递爱。
那些爱是有营养的,顺着血脉和骨骼汇聚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寸肌肤都焕发新生,也让对方永远镌刻进了心里。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拥抱你了。
贺时舟举起手臂,看向天花板,你准备好了?白柠一怔,旋即笑了笑:我早就准备好了。
已经将思维完美转换的贺小少爷:那你还冷吗?白柠:……白柠:你这个问题是否有点猝不及防?怎么了?贺时舟大言不惭地反问。
才说抱我,我马上就不冷了。
白柠在黑暗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烤火炉吗?贺时舟:……他也第一次玩这种操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难不成还得描述细节?那多尴尬。
直接脑补不就行了。
但一想到白柠会不舒服,他又有点儿慌,企图说点什么来宽慰对方。
结果在那憋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屁。
行了,睡吧。
白柠重新活了过来,立对着手机屏幕啄了一下,不为难你了,晚安。
贺时舟愣了愣,耳根被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给撩起了一阵红晕。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行为,甚至希望多多益善。
就算白柠拿着手机亲他一晚上他也不介意。
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他不打算再继续耗下去,否则会影响某人的休息。
于是,贺时舟稍稍变换了一个姿势,阖眼轻声道:晚安。
…对了,贺时舟。
他俩都没挂电话,过了片刻,少女迷迷糊糊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时舟轻声问:怎么了?我们这样分开,明天睡醒……白柠像是在说梦话,就没办法看到你的脸了。
贺时舟微微讶异,没想到白柠还能说出这种话。
但他接受得很快,甚至心头还荡起了几分暖意。
那有什么。
他的声线是少见的温柔,染了几丝宠溺的笑意,总有一天,你能天天看见。
…夜已深,贺时舟跟白柠相继进入了梦乡。
相比于他们的好梦,其他人不一定拥有这样的幸运。
回到酒店后,秦野就有点浑浑噩噩。
他提前订了一个单间住,偌大的房间冷冷清清,就他一个人在这里睡。
本来从崇福寺下来时,他还挺困,结果到酒店头一沾枕头后,睡意瞬间全无。
怪得很。
秦野没辙,又是调节空调的温度,又是翻来覆去为自己助眠,但无论怎么做,他都没办法安心入睡,这个房间的床又大得离谱,上边儿放了两个枕头,对于他这种单人行的款式来说,实在算不上友好。
秦野合理怀疑,就是因为这房间的布局……才令他感到糟心。
好端端的,干吗放两个枕头?秦野看着那个多余的枕头,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尤其一联想到贺时舟跟白柠亲昵的样子……心头更不是滋味。
怎么?秦野嘲讽一笑。
活该他这单身狗倒霉是吧?亏他今天还人模人样地劝了骆冰冰一大段,那感情观正得……他都快感动自己了。
结果呢?到头来寂寞的还是自己。
秦野长叹一口气,去大衣口袋里摸摸索索。
早知道,他也应该去当一个渣男,去潇洒一回,这样……他或许就没那么孤独了吧?秦野手指一勾,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这是烟的替代品。
他已经很久没抽那意儿了,当时为了准备竞赛,他便战术性地戒掉,为了不影响状态和睡眠,只得选择这微不足道的替代品。
反正吧,聊胜于无。
秦野走到飘窗边,长腿一支,整个人斜倚而坐。
他侧头眺望外边儿的夜景,将糖放入嘴里,尝了尝。
明明很甜的玩意儿,现在竟尝不出味道。
他微微眯了眯眼,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秦野啊……他忽然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在这个空寂的房间,没人回应他,只有杂念在随着时间慢慢湮灭。
你这个人,会不会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呢?会不会太过遵守一些原则了呢?秦野声音微哑,人家鼓起勇气告白了,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不就刚好缺一个人陪吗?他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吊儿郎当的笑容重新爬上嘴角:你还挺清高啊,这么清高给谁看啊?谁在乎啊,反正那个人不会在乎,她的目光就从来没为你停留过啊,秦野。
说到这,他哽咽了一下,看向远方的目光有些迷茫。
可是秦野。
他拉长音调,像是在怜悯谁,你就是这样一个死脑筋,不是吗?正因为这样,所以情才不知所起,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但是——一直暗恋下去没意义啊,秦野。
他往后靠了靠,背脊抵住墙壁,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啊。
她的心早就给了别人,他的出场顺序早就被归为了不可能。
要不试试吧,秦野。
他将嘴里的糖咬碎,浸出一片苦涩。
要不试着……忘掉她。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联考。
当天下了大雪,气温再次降到冰点,高三的考生们身残志坚,一个二个凭着信念冲了一把。
就连刘禹跟曾斯文这种日常划水的人士都卯足了劲儿,往额头上围了一圈红色丝带,正中央刻着卖命两个大字。
他们打算把这份信念分给白柠跟贺时舟,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在期末冲刺阶段,这两位也算是恩师了。
但两位恩师不仅看不上那丑不拉几的丝带,还大言不惭地说——拜什么玄学,还不如拜我们。
曾斯文和刘禹:……要不我俩把你们供起来??而这两位朋友凡尔赛了还不够,打算再去屠一把考场。
…在第一堂考语文之前,贺时舟跟白柠对此次考试的控分再次进行了规划。
十几分差不多了。
白柠说。
确定?贺时舟抱着胳膊,主要语文扣的分会多一点。
也是,毕竟我写不出满分作文。
白柠舌尖顶着腮帮,一脸思考状,那数学和理综暂定拿满分吧。
要拿满分的话,需要把步骤写详细一点。
贺时舟提点道,你在竞赛学的一些方法,普通老师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白柠抬眼看他。
所以尽量阐述清楚。
贺时舟倾情建议。
白柠觉得非常有道理,点了点头。
由于这是整个红枫市的大联考,所以市区里的学校拉通了排了考号。
白柠跟贺时舟就异常幸运,他俩被打包分到了另一个学校,周围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本来两人长相就极其出众,往那儿随便一站,就引来其余学生的频频侧目。
再加上人类的本质是颜狗,所以那些学生都忍不住想靠近他们,打算近距离欣赏两人的五官。
结果一走近,就听到他俩的谈话内容。
又是控分又是理综满分。
直接把人给听麻了。
其余考生的脸瞬间皱成了倭瓜,别提有多懵逼。
总觉得……对方仿佛跟他们参加的不是同一门考试。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在接下来的几堂考试中,这两位愣是把合理装逼四个字演绎得炉火纯青。
答案写得满满当当的是他们。
卷面整洁的是他们。
一直奋笔疾书的也是他们。
最后提前交卷的还是他们。
尤其是数学,总共考两个小时,他们就提前了一个小时走,这是人干的事儿??…在众考生怀疑人生的态度中,联考顺利落下帷幕。
白柠跟贺时舟第一时间从唐绮那里拿到了答案,二话不说,开始进行估分操作。
差不多。
白柠顺着答案浏览了一遍,跟我预想中的分数。
贺时舟挑眉:扣了十几分?嗯。
白柠应道,题型比较常规。
也是。
贺时舟表示赞同,今天好像改卷结束了。
白柠看向他。
听说临水一中那边先出成绩。
贺时舟淡淡道,不知道某个家伙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