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回国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尹特助站在门边,恭敬地将身子微微前倾,一丝不苟道,明天晚上十一点,您看还有什么意见吗?他的正前方是一张气派阔绰的大书桌,后边儿的落地窗被窗帘笼罩着,阳光透不进来,只能从窗帘的缝隙中钻出那么一线。
而这微弱的光芒恰好落在书桌后边儿的椅子上,勾勒出男人利落的轮廓。
他正半躺着,脸上盖了一本书,书名为——纯粹理性批判。
显然,这是一位将哲学刻在脸上的正经人。
听到尹特助的声音,男人缓缓直起身,拿掉脸上的书,露出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
美中不足的是,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抱歉,有点起床气。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企图借助外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你刚才说几点来着?明天晚上十一点。
明天晚上?男人忽然勾起唇角,笑得有点儿轻佻,意思是我还要等36个小时48分零7秒?尹特助:……倒也不必如此精确。
尹特助欠身道:抱歉,这已经是最近的航班了,其他班次商务舱已经满了。
哦。
宋先生,我有个疑问。
尹特助问。
宋翊颔首:说。
您跟贺先生已经七八年没见过了,之间也没联系过,您确定他还认得你吗?尹特助总觉得这次突然回国的决定有些草率。
虽说羽川集团在国内的分公司已经运营了几个月,但目前来看,还不需要宋翊亲自回去操办。
毕竟国内的业务才兴起,很明显没有这边待处理的事项多。
没关系。
宋翊寓意不明地笑了笑,我认得他就行,他的那张脸啊——宋翊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是一天都没从这里淡化过。
尹特助:……尹特助嗯了一声,又缓缓道:你们大学期间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吗?宋翊凉飕飕地瞥他一眼。
尹特助打了个寒颤。
他的老板就是这样,不戴眼镜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暗藏冰刀似的,随随便便这么刮一眼,就要人老命。
我大一的时候,他大四。
宋翊开口,淡淡道。
尹特助微拧眉心,心说这听起来也没啥交集啊。
他是学生会会长,我想尽办法挤了进去。
宋翊轻描淡写道。
尹特助立马会意,开始自作聪明地接话:我懂了,你专门进学生会,只为每天多看他两眼,对吧?宋翊冷笑:我进学生会是为了给他找麻烦。
尹特助:?尹特助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为什么要找麻烦?谁让他……宋翊忽而眯了眯眼,神色变得有些嘲弄,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后来的事,尹特助也没敢再多问。
他总感觉宋翊对这些过往记得很清楚,随便拎一个细节出来都能大做文章,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挺恐怖的。
他们这次回国,除了接手国内的业务以外,还要顺带找两个人。
一是宋翊恩人的女儿。
二便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学长。
尹特助有时候觉得世事挺无常的,像老板这种俊美多金的男人,但凡费点心思,就能捞得许多美女的青睐。
但他却剑走偏锋,非要拽着一个男人不放,关键是——这男人还是个直的,而且属于招蜂引蝶的浪子。
…回国的航班上,宋翊睡得相当安稳,而苦逼的尹特助正在为他规划一件大事,那便是一场属于他的欢迎宴。
众所周知,宋翊是近年崛起的新贵,年轻且能力强,并且还野心勃勃,一下便在国内占据了相当分量的市场。
换句话说,许多商人以及混金融圈的,都想通过这次盛宴来跟他攀关系,以便于获取利益。
对于这些纷纷扰扰,尹特助尤为人间清醒。
他深谙老板的个性,这位有为青年一般都懒得去应付这些觥筹交错的名利场面,这次这么积极且主动,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要把贺川逼到现场来。
啧。
尹特助不免轻叹一口气,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宋翊。
还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老狐狸回到红枫后就径直去了新家,将自己彻头彻尾地收拾了一通,又非常骚气地打理了一波发型,最后还拽着尹特助去了商场,为自己挑了一件笔挺且显气质的西装。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出发去了宴会现场。
肉眼可见的,这位先生的心情极好,连嘴角的弧度都加深了几分。
尹特助见老板今天这么骚,没忍住友情提示道:宋先生,您应该能把持住吧?宋翊闻言,眉心一跳,冷嗤:你在说什么?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尹特助闭口不言,默默开车。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真的有分寸……恐怕也不会这么急着跑回来见一个大概率都不记得他的人。
…当宋翊抵达宴会现场时,其他宾客皆已落座,主持人正在前台说些场面话,语气激昂,态度澎湃,一看就是在为他的闪亮出场做铺垫。
宋翊倒没怎么听进去,他的目光穿过舞台,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锁定了前排的一个年轻男子。
在众多中老年的簇拥下,他的面孔显得极为突出。
年轻不说,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五官立体分明,随便拎出一个细节都能被奉为艺术品。
啊。
宋翊长久沉寂的心顷刻间活了过来。
找到了。
宋翊指腹捻着嘴角,似笑非笑。
是他,还是那个长相。
只是少了一点狂放,多了几分成熟。
那么,现在有请宋翊先生来为我们说两句——主持人的声音拉回宋翊的思绪,他扯了扯西装领子,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台子的中央。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他身上。
包括贺川。
宋翊笑了笑,目光穿越所有阻碍,精准地落在贺川脸上。
他明显感觉到贺川愣了愣。
他对这个细节很满意,连声音都不由温和了几分:大家好,我是宋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