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是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衬衣和牛仔裤,款式简单,裤子被洗得微微发白,身量在同龄人中算高,大概体型过于纤瘦,所以略显病态。
但背脊却打得笔直。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给别人一点儿窥探的余地。
等等。
她的帽子。
贺川盯着那顶棒球帽,摩挲着下巴,只觉有点儿眼熟。
白柠进来时就发现旁边有人,但她不在意,习惯性无视陌生人,直接走到梁文的办公桌前。
梁医生,我来拿药。
她的声线清澈灵动,却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冰凉。
梁文从白大褂中摸索了几下,摸出几个药盒,递给她:来,在这。
嗯,谢谢。
白柠接过,作势便要走。
按常理来说,她拿完药就可以离开,一切流程都自然而然,但偏生这个时候,江如意开了口。
这个女孩是个学生?她陡然发问。
白柠停住脚步,偏头看她。
梁文也跟着看了过去:是的,江女士,怎么了?江如意抱着胳膊,目光锐利,审视着白柠:高中生?白柠皱眉,生理性地对眼前这女人产生了抗拒,下意识地想向旁边走几步。
梁文察觉出她的不适,立马起身走过来,站到她旁边:是的。
哦。
江如意点头,旋即抬高下巴,用一种几近谴责的语气质问道,既然是高中生,房间里面有其他长辈在时,怎么不打声招呼呢?白柠:?白柠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质问给搞懵了,她俩又不认识,从来没见过,怎么就该打招呼了?万一我在跟梁医生说正事呢,你就这样闯进来,还装作没看见我。
江如意煞有其事地批评道,都高中了,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基本的礼貌?神经病。
到底谁没有礼貌?白柠感觉有被冒犯到,她一向对陌生人的傻逼行为容忍度为零,当即想要硬刚反驳两句,却被梁文一把抓住肩膀。
白柠一怔,转头看他。
梁文则看向江如意,脸上挂着笑,只不过有点冷:江女士,这孩子跟您不认识,稍微说得有点重。
我怎么说重了,我在教她做——妈!贺川一把打断她,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跟咱们非亲非故的,你这是干什么呢!嘿,你这孩子,像他们这种平民,就应该……行了行了,你先稳定下情绪。
贺川忙不迭地给她做暂停的手势,要不然待会儿做测试,你各项指标超标,我看你怎么办。
这话一出,江如意才稍稍收敛了些许。
她没再为难白柠,转而摆出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始若无其事地喝起了茶。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抱歉啊,小妹妹。
贺川冲白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他到是客气,看起来也比较讲理。
白柠心头的那抹不爽消散了大半,也懒得计较,点了点头,拉开门,准备走人。
贺川静静凝望她的背影,视线忍不住再次定格在那顶棒球帽上。
这次,脑海中灵光一现,他终于记起了这顶帽子。
对了!时舟好像有个同款!…收到贺川消息时,贺时舟正在闭目养神。
微信提示音连着叮咚了好几下,在偌大安静的房间中尤为清晰,但丝毫不影响贺时舟装聋。
他平躺在床上,衬衣解开两颗扣子,深直的锁骨若隐若现,手臂微曲,袖子叠至肘部,手腕恰好抵在眼帘的位置,挡去了所有光线。
他困得很。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搅得他有些烦躁。
他试图让自己睡一会儿,但不知怎么的,神志愈发清醒,就连想刻意忽视的消息提示音都变得无比聒噪。
而发消息的人俨然没有体恤他的心情,见叮咚半天没回应,直接来一通语音电话进行深入慰问。
贺时舟被吵得心烦,一把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语气像是注入了火药。
喂?……你这是怎么了?心情很不好?贺川单从一个单音节回复就能揣测出对方的心境,谁惹你了?贺时舟冷嗤:你没有自知之明?贺川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不停歇地发消息骚扰他,于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继续厚脸皮道:我是想跟你分享一件事。
没什么好分享的。
贺时舟没有半分配合的意思。
放心好了,不是妈的事,现在她也不在我车上,我刚把她送到俱乐部去了,估计现在正跟她的小姐妹快活着吧。
贺时舟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你想说什么。
啊,这——贺川脑海中掠过白柠的影子,你之前是不是买过一个限量版的棒球帽。
怎么?那玩意儿当时是不是很难抢啊,我记得下了一番苦功夫。
贺川开启回忆模式,企图从事情的开端进行摸排。
然而贺时舟不领情:说重点。
贺川:……贺川认命:行行行,你陪你哥闲聊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我是想说——今天我看到那顶帽子的同款了,一模一样。
贺时舟神色恹恹的,看起来随时都会挂断电话。
贺川浑然不觉,还在问:你那个是男女同款还是怎么的?贺时舟:男款。
噢,我就说嘛。
贺川嘟哝了一句,为什么那个女孩子会戴呢。
什么?贺时舟耳尖,一下便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女孩子。
我今天陪妈去医院的时候碰到一个女生,也是戴了同款棒球帽。
贺川说,而且她的穿搭明显跟帽子不搭,更加无语的是,她还戴着口罩。
说真的,她这打扮,把自己简直捂得严严实实。
帽子。
口罩。
严严实实。
贺时舟很难不多想。
他单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袖口顺着小臂滑落,黑眸沉静:那个女生……瘦高吗?呃。
贺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点头应道,确实挺高,也很瘦,当然,她的腿很好看,又长又直……闭嘴吧。
贺时舟冷道,变态。
贺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