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两件事没什么必然联系,经秦野一润色,好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白柠还记得开运动会那天,她在厕所隔间听到盛媛接电话,情绪异常激动,好像全程都在控诉某个人把她当枪使。
而盛媛口中的某人,似乎就是一直在隔岸观火的江以柔。
白柠确定,那天在盛媛口中的确听到了江以柔的名字,只是说,当时还没完全把结论敲定下来,一切都还有待商榷。
至于这个结论由谁来佐证,很明显,肯定是那个帮盛媛查匿名帖子IP的人。
虽然白柠没有注册论坛账号,但像盛媛被一个匿名账号驱使来扒她口罩这种五星级八卦,当时传得也是人尽皆知,基本成了大多数学生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所以她顺带沾了光,了解到盛媛这通激进的行为不过是受人鼓动罢了。
她的思路正理到这儿,秦野的语音通话便切了过来。
白柠:……这家伙干啥啥不行,打断人思路到是挺在行。
…你好,战友。
一接通,对方就以一种的壮烈的口吻称呼她,直接把她老人家供到了人际关系的制高点。
白柠连白眼都懒得翻,心说这家伙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于是便忽略了他过于浮夸的措辞,直击重点:说吧,你跟盛媛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的秦野哂笑一声,语调故意带着一股子挫败感:我以为你会对我的礼物更感兴趣。
白柠:……你在说什么梦话?她丝毫不给面子,还在激进追问:你说不说?你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希望你立马挂断电话,然后再把我从你的好友列表里移除。
她说得头头是道,非常贴心地为秦野量身打造了一条龙服务。
秦野也不恼,而是半真半假地回应:会不会太无情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加上了你。
白柠:呵。
秦野隔空感应到这位大小姐的耐心即将告罄,于是立马把话题拉回正轨:行,我其实也不是完全认识盛媛。
说人话。
白柠冷声道,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哪有什么完不完全的说法?秦野唇角一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这样给你解释吧,我知道她的名字和基本的个人信息,但我没见过她真人。
白柠:……哦。
秦野意识到她听懂了:我跟她的交流只限于网上。
白柠:还有呢?秦野继续道:还有转账。
白柠:听着挺像网恋中的杀猪盘。
秦野:……秦野服了:大小姐,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老把我带偏?合理做出评价罢了。
白柠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那你继续,你俩到底是怎么个关系,我听来听去还是觉得模糊。
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秦野说,她给我钱,我帮她办事,就这么简单。
白柠一听,心头那点猜想似乎有即将坐实的倾向。
她乘胜追击,立马逮着机会问:所以,你是不是帮她查过一个匿名的帖子,那个帖子的发布者让她去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秦野只觉这形容词还挺宏观,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指的伤天害理是让你露脸?白柠:……别意外。
秦野宽慰道,我本人看过那个帖子。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就跟在谈论天气一般随意,不过他这回复,其实也从侧面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白柠了然于心,点了点头:看来的确是你了。
猜到了?对面笑了一声,清越的嗓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独属于少年的质感。
都这么明显了,要是还猜不到岂不是显得我很蠢?白柠没好气地怼回去,行了,接下来说说你的礼物是什么意思吧,依我看,八成跟这件事有关。
没错。
秦野应道。
其实在集训营那会儿,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儿了。
那个在操场偶遇的夜晚,让他对白柠这个人萌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欣赏,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迫使自己想要为她做点什么的冲动。
而现在,他便在履行那抹冲动。
…比如呢?白柠在床边坐下,一只手往后撑,身体随之舒展放松,你要送我什么?送你……秦野顿了一下,又说道,证据。
证据?白柠瞬间来了精神。
这个名词听起来大快人心,刚好也是她目前想要的。
我可以出示那个匿名帖子就是江以柔发的证据。
秦野说得很轻松,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我猜测你应该需要这个。
白柠敛了敛神。
或者说……你之后会需要。
怎么会等到之后?她恰巧就需要好么?白柠抿抿唇,轻笑一声:别猜测了,我现在就需要。
那不就巧了。
秦野应道,一半注意力分在了语音通话上,另一半还在跟电脑屏幕纠缠不休,不过,有个人找我要过证据。
盛媛?白柠下意识问。
之前她有这个想法,不过因为资金不够就只有算了。
秦野语速飞快,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靠技术卖.身就得卖出高价,否则我卖起来还有什么意义?白柠:……您这个形容还挺别致。
是经盛媛介绍过来的人。
秦野点开委托人的基本资料,男人西装革履的两寸照片便映入了眼帘,长得还挺面熟,但我确实不认识他。
白柠:有可能长了一张大众脸。
不对,这男人长得挺帅。
秦野仔细甄别相关的信息,叫什么贺川。
秦野说完这俩字,便抬头望了眼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而另一边的白柠,则率先对该名字做出了应激反应。
这……不就是贺时舟的哥哥吗?白柠呆愣地攥住手机,没管秦野在那边逼逼叨叨,而是打从心底佩服了一波贺川的办事效率。
毕竟贺时舟只是把运动会那事拜托给了他去做。
而他呢?靠自身努力顺藤摸瓜,已经摸到了信息的核心区。
所以……你把证据给他了?白柠缓了好一会儿才问。
没有啊。
秦野努努嘴,没骨头似的往椅背上一看,目光惫懒地往屏幕上一扫,他给出的价钱挺可观,但我说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所以我没接受这个订单。
……我不会收你的钱,放心。
秦野说,可事实就是——我的确因为你损失了好几万。
白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白柠从来不惯矫情之人,冷着脸问:所以你送不送?送!怎么不送!视金钱为准则的秦野同志也深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不过我想了想,你得请我吃一顿饭。
白柠:???我他妈?虽说是送的,但我因为你损失惨重,失去了一笔巨额订单,你肯定良心过意不去。
秦野疯狂进行道德绑架,所以请我吃顿饭就好。
良心丝毫不痛的白柠:……就这么说定了。
秦野把脸皮厚表现得淋漓尽致,证据我稍后给你整理过来,至于吃饭的事……我下次来红枫会call你。
…正如秦野所说,大约两个小时后,白柠收到了他打包整理的证据。
所有信息都放在一个文件夹中,包括论坛的原贴,盛媛找他调查的过程,他搜集信息以及破解IP的一系列操作,甚至最后得出的结论……种种资料,都被整理得滴水不漏。
一看就很熟练。
白柠把文件备份到了电脑和云盘中,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跟贺时舟进行汇总。
总之……白柠看向房门,仿佛能透过那一扇门瞅见对面的江以柔。
她眸光渐冷,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就是江以柔为自己愚蠢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针对这件事,白柠跟贺时舟暂时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涉,由于贺川在集训期间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所以让这个计划顺利了不少。
比如他成功把曾经的失足少女——盛媛,也拉进了己方阵营。
我问了他,没什么特别的。
贺时舟在电话里交代道,盛媛那边主要是向你道歉。
白柠正在公交车上,这个时间点,人声嘈杂,她往角落里挤了挤,全神贯注听贺时舟说话。
定下的时间节点应该是下周的表彰大会。
贺时舟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发现也就个把天的事,表彰上次诊断考试的优秀学生,专门等我们集训回来才举办。
白柠闻言,唏嘘道:竟然挑这种时候,挺讽刺的。
还行。
贺时舟的声音平淡无波,刚开始他给我说选升旗仪式。
然后你拒绝了?嗯。
贺时舟应道,多侮辱国.旗。
白柠:……有道理。
所以我们明后天把证据整合一下就行。
贺时舟淡淡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之中,到时候的流程,我会提前跟刘主任协商。
刘国栋?白柠听到这,眼角微抽。
刘国栋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得气炸吧,毕竟他眼中品学兼优的学生竟然堕落成了他口中最不齿的烂泥。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就是自作孽而不可活。
你……大概是她沉默太久,杂乱的人声透过手机传到了贺时舟的耳中,到了吗?白柠怔了怔,抬眸瞥了眼挂在前面的电子屏幕,红色的站台名正在里边儿来回翻滚,下一站即是她的目的地。
快了。
白柠说,下一站。
嗯。
贺时舟从嗓子眼里逼出一道闷哼,忽然就词穷了。
他只知道白柠告诉他要去找自己的母亲,还说母亲搬了新家,所以要去看看,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了。
对于家里的事,她总是选择避而不谈,就算不得已必须说时,她也只是习惯性敷衍两句。
这样的态度让贺时舟想起了她的心理疾病,还有把脸遮住的习惯,以及随身携带的退烧药。
这些都是潜藏在暗处的谜题,她不说,他也没有合适的立场去过问,他能感觉到白柠的精神比最开始认识时好了许多,但那些蛰伏在阴暗处的秘密却仍无从知晓。
不过他也不急,他可以等。
等到她愿意与自己倾诉的那天。
…我到站了。
白柠的声音跟报站的电子音同时响起,但由于过于嘈杂,贺时舟并没听清。
我先挂了。
白柠利落地结束通话,就连语气都冷静了不少,回去再说。
她没有等他的回应便直接掐断了电话,贺时舟听着断断续续的忙音,只觉无奈又挫败。
他这个男朋友的地位……似乎有点儿拉垮啊。
…白柠没意识到贺小少爷心中的小九九,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杨菱云身上。
不过半个月时间,杨菱云就办了出院手续,甚至还在外面租了个单间。
对于这件事,杨菱云本人并没告诉她,还是梁文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妈妈执意要出院,并且在外面重新租了房。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白柠都有点没缓过来,不过她用最快的时间稳定了心绪,二话不说就要来找她这不让人省心的母亲。
白柠照着梁文给的住址寻了大半天,终于在一个老旧小区锁定了目标。
…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的住宅地,一看就没有专业的物业进行管理,就连保安亭里的保安都在一个劲地打盹,根本不关心她这种外来人员。
白柠被这恶劣的居住环境给辣到了眼睛。
她不是很明白,之前租的地方挺好的,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搬家?白柠揣着满肚子愤懑,快步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老小区没有电梯,爬个楼几乎要人命,抵达门口时,白柠瞅了眼那斑驳的墙面和随便敲一下就能掉层皮的大门,心揪得更紧。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大门——妈,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