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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2025-03-22 08:09:04

门外楼梯上有动静。

季成从三楼匆匆下来了。

现在楼上没人睡觉,他脚步踩得重,咚咚咚几声,飞似的下到了一楼。

他才洗完澡准备休息,一位重要客户的电话打来,要他出门吃夜宵。

好的好的,你把定位发给我。

没事,我都才刚到家呢,再出来就是了,不麻烦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到,我尽量快点。

季成一边穿衣服,一边蹲在鞋柜边找鞋,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手忙脚乱地穿好袜子,走到厨房边,朝江让房间里喊:江让?你睡了没有?还没有,季梦真打开门,怎么了?季成往妹妹那边瞄一眼,朗声:江让你有白短袖吗?借一件给我,我要出去见客户。

今天穿的那件黑衣服被周时享那小子熏得一股烟味,看起来还死气沉沉的。

江让默不作声,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出来,往季成身上扔。

这么晚还见?江让问。

没办法,要养家糊口,季成背过身去脱了衣服换上,拍拍衣摆,我得把业务谈下来。

江让嗯了声,双手插兜,斜倚在门边,脑袋抵着掌心,像是头晕了,后脖颈与脊背微微弓出曲线,一头黑短发茬衬得肤色更白。

沉思几秒,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周时享?谁啊。

是你那个做生意的朋友么?对啊,搞餐饮那个少爷。

季成穿好鞋要走,嘴不停歇,嗤笑一声,说:他最近想约我妹吃饭呢,我才不答应。

我妹就一情场小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种二世祖,还是离我妹远点好。

季成最后这句话说得尤为刻意,说得江让猛地抬头看他。

前者迅速挪开目光,战略性地往门外看了看,招呼道:行了,我走了。

等会儿安亭到家了记得让她在群里说一声!屋外黑夜茫茫一片。

屋内别墅的顶灯也未打开,季成刚离开,只剩门口声控灯还透着微弱的光线。

江让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影子斜斜地映到墙上,那块黑影莫名冷硬、孤独。

饭厅里开了一盏灯。

灯光淡淡,人影幢幢。

季梦真端着他喝完的杯子从房间里出来,根本没听清楚这两个人又聊了什么,只觉得江让不说话的时候沉闷得她心里发堵。

她问:你还喝点蜂蜜水吗?我再给你兑。

江让没作声,转身回头,匆匆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径直走进屋内。

也路过她身边。

季梦真伸出手拉住江让的胳膊,手上使了点力气,没明白这人怎么情绪变化那么大,有点蒙圈儿,怎么了?还在想路识炎的事情?回答她的是啪一声被按掉的饭厅长灯。

人走,门口声控灯也随之熄灭。

整个月虹时代的别墅一楼一瞬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江让像瞄准了目标便出击捕捉猎物的猎豹,手臂一抻,季梦真突然被江让拉进怀抱,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被推着抵上墙壁。

她后背一片冰冷,身前却是江让比平时更炙热的身体。

她甚至不知道背上抵住的这面墙是哪里,双手无措地靠在身侧。

现在天色未明,等太阳再次升起时,这个人即将又要启程去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了。

??一想到这里,季梦真之前所顾虑的什么友谊和爱情,手机里听过无数遍的《蒲公英的约定》,什么互相试探,全都不重要了。

就算是亲完就跑,也不亏吧?季梦真踮起了脚尖,呼吸急促几分,伸出双手去勾住他的脖子,像第一次一样,给予了更为激烈的回应。

莫名的,唇齿相接时,她好像看见漂浮在眼前的黑夜彩虹。

两个人从厨房一路撕咬到沙发,落地窗前倾泻而入的月光不够亮,但人眼在适应黑暗后,将对方的脸越看越清晰。

他们边走边亲,步履加快,停不下来,突然季梦真又被结结实实按在大门门板上,门外沉寂的声控灯又亮了。

上次是初吻,又喝了酒,那感觉来得太迟钝、冲击,像青涩的花苞还没有完全绽放,那这第二次,季梦真彻底明白了和喜欢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花在夜里完全盛开。

她这颗青梅结出香甜酸涩的果。

灯光隐约从顶部透进屋内,季梦真在接吻中悄悄睁眼——江让的吻很克制,甚至是隐忍的。

他怕季梦真被撞到后脑勺,手从她腰上游移上来,垫在她脑后,他的呼吸是温热的,却好像是浮动的雪。

激烈的碰撞让这个男人身上产生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不是反差,而是他本就具备火焰。

季梦真想起来有一年少城冬天十年难遇地下了一场大雪。

原本不下雪的地方下雪了,是稀奇的事,教学楼里好多学生课都不上了,拿着手机跑出教室,全趴在教学楼走廊上看夜空纷纷飞雪,都在担心这雪撑不到第二天早晨,担心雪积不起来。

当时江让没出来看,在教室刷题,季梦真跑出来了,她伸出胳膊,用校服袖子接了一片小雪花,满心欢喜地盯着看了一会儿,雪没过多久便化了。

他们接了个漫长的吻。

比他们遇见的这二十年还要长。

两个人都亲得累了,才重新拥抱在一起,季梦真的下巴抵住他肩膀,没吭声。

江让感觉肩头湿湿的,把她松开一点,用手指捏住她下巴,动作很轻。

哭什么,江让看她眼白发红,一滴泪挂在下睫毛眼尾边迟迟不肯落下来,担心是她不愿意,有点慌,赶紧哄道:亲哭了?……西藏到底有什么好?女人的眼眸像螺钿般清润。

亲哭?谁那么脆弱?虽然确实是被亲得有点感动了,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你。

她将对方的话一字不落听到耳朵里,气得没忍住握拳一拳砸到江让胸口上,后者疼得一声闷哼,嘶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下手这么狠?其实西藏那边……那边钱好赚,赚得多。

我攒得也多。

话到嘴边,江让迟疑一秒,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不知道季梦真能不能明白,两个人原生家庭物质条件上的差距,他需要用尽全力去弥补那一线天堑。

他想要的太多,一个开始远远不够,他想要虔诚地求一个圆满的结果。

江让还没说完话,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外面动了一下,接着是门锁密码输入后开不了门的机械声。

有人回来了。

咦,谁把门锁了?是安亭的声音。

紧接着,别墅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这道声响一下子把两个人拉回现实世界,江让裤兜里的手机也随即响起。

很不巧,手机震动就在门边,门外的安亭也听见了,她马上拍拍门,江让?你在门口?季梦真往后退几步,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上去,抓了个手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又冲江让使眼色,你开呀。

江让反应也快,马上蹲下来,从鞋柜拖出来自己的一只鞋,又站起身,过了几秒才打开大门。

取下肩膀上的帆布挎包,安亭捋过耳发,冷得搓搓手臂。

安亭见江让杵着站在那儿,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你在门口干什么?今晚上突然降温,好冷哦。

这明明马上快到夏天了,倒春寒还没结束,真是鬼天气……季梦真已经从容地开始玩手机。

她心跳如擂鼓,其实比谁都慌张。

准备收鞋了,明天要走。

江让拽着球鞋鞋带,拎起球鞋,转身要往屋内去。

一路平安啊,我明天早上有课,送不了你了,她又把帆布挎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朝客厅望了望,季宝贝你玩手机不开灯?没近视就可以为所欲为?忘了,我,季梦真每次撒谎都有点紧张,晃了晃手机屏幕,我看恐怖小说呢。

安亭点点头,低头换拖鞋,江让陪你看?没有!季梦真隐约感觉安亭在把自己往什么坑里带,幸亏脑子转得快,马上说,他那种人怎么会陪我看恐怖小说?他平时面无表情就已经是一部恐怖小说啦。

安亭一听,这才莞尔,哼着歌走去厨房倒了杯水,说:今天累得要死,我得上楼休息了。

对了,江让,你宣讲会上和我们的合照我收到了,我发群里。

等你回西藏了给我地址,我去洗一张寄给你。

江让失笑,没事,拉萨也有冲洗店。

行。

安亭点头,那你印个……二十张吧。

二十?然后你再去文具店买只金色签名笔,每张签个自己的名字。

我们班那群姑娘小子崇拜你,求我要签名来当下次月考的奖励。

不得了了,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拿你照片卖钱,这会儿还得拿你照片讨好学生。

季梦真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乐得唇角弯弯,眼神清透,哎,对,我记得是初二吧?十块钱一张,销量可好。

没办法,谁让我们江让从小帅到大。

安亭抿一口温水,扭头冲江让说:欸,江让你要不要找女朋友?好几个女老师问我要你联系方式呢,我说一百块钱可加。

加上了分你五十哦。

季梦真这下笑不出来了:……她长相属于明艳那一挂的,皮肤算不上白得发光,但往那儿一坐总能吸引视线。

她肩头还披着白天那身掐腰西装,乌黑的卷发垂肩而下,小腿裸露在外,脚尖在沙发边翘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

纯情与风情糅合一身。

一颗饱满的车厘子被人划破裂痕,流出暗红色的汁水。

挪开目光,江让的喉结缓缓动了动,我不加。

安亭没想到这人拒绝得如此干脆,震惊了,美女老师都不感兴趣?你是不是性冷淡啊?江让点头,的确有点。

季梦真更笑不出来了。

她翻过去一个大白眼,脚尖用力踢了一下空气,恨不得一脚踹到他□□上。

大概是这颗车厘子看起来太诱人。

江让又瞟了一眼,随即逼迫着自己转过身看别处。

安亭正在厨房洗杯子,没抬头,好吧,那当我没说。

你再帅,我同事的幸福生活也不能毁在你手里。

洗完杯子,她冲季梦真道:上楼吗?要!季梦真从沙发上跳起来,天知道她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有多难受。

她跟着安亭匆匆上楼,走到一半回头看江让一眼,发现江让还在楼梯边仰头看她。

橙·夜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