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才看见群里的消息。
管好你季几:@乔明弛水河社区医院, 速来反诈小乔:???我值班,怎么了管好你季几:[图片]照片里,季成脸色惨白地躺在急诊病床上, 旁边好几个白大褂围着他。
反诈小乔:来了!反诈小乔:江让呢?管好你季几:也在什么情况?安亭傻了一秒,翻身起床。
她推门出了房间,站在二楼楼梯上喊了一遍,发现家里还真只剩她一个人。
现在天还没完全亮,时针已指向七点。
安亭拨通季梦真的电话:季成怎么了?他喝多了, 酒精中毒差点儿插管,还低血糖。
现在人清醒过来了, 你别担心。
季梦真的声音有点儿发哑,听起来很疲惫,乔明弛刚到, 顾宛在路上了, 我现在陪江让回家收行李,等下送他去机场。
一听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安亭松一口气,拍拍胸口。
她昨晚迷迷糊糊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但是根本没往季成出事儿这方面想。
季成皮糙肉厚的,从小滚泥地,身体状况一向稳如老狗,除了打架斗殴, 这还是她记忆中头一次进医院。
想到这里, 安亭不禁长叹一口气, 确实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 二十几岁的身体没有十来岁禁得住折腾, 再加上出社会这几年, 被酒精浸泡惯了,季成的体质肯定大不如前。
季梦真又说:你乖乖去上课,什么也不用操心。
行。
安亭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我下班就去医院。
江让的航班订在十二点。
办好交接,季梦真急匆匆地走出病房,而江让才从医院楼道里抽完烟回到病房门口。
季梦真累得眼前发黑,没看清路,一头撞上江让的胸膛。
对方身上的烟草味道浓烈,呛得她咳嗽了几声,一脸苦兮兮:抽烟能提神?你给我也来一口。
说到烟,季梦真还没碰过。
但她特别好奇。
顾宛曾经在少女时代得了叛逆期综合征,偷偷学吸烟,还抽包口烟,一口闷下去被呛个半死,从厕所偷跑出来疯狂咳嗽,咳得眼眶红红,眼角泛泪,吓得季梦真和安亭一脸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奇怪东西的表情。
别闹。
江让扶住她肩膀,朝病房内看了眼。
还好,乔明弛正背对着他们在给季成倒水,他才把手臂往季梦真侧腰带了带,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有人换班了,你得休息。
我们现在回家去?季梦真点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说:嗯,你只有半小时收拾行李的时间。
少城新修的机场离月虹时代一个小时车程,你飞西藏需要托运行李,意思是我们最迟九点半必须出发。
这女人一向雷厉风行,做事有条有理,时间观念极强,出去玩儿都是得把几点去哪里打卡吃饭安排好的,江让早已习惯她这样的命令方式。
江让应了声,突然抬眼看她,你真要送我?往年每次离开,季梦真是从不来送他的,说是害怕离别,直接回避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不想着分开了,就感觉明天还能再见。
送啊。
季梦真回答。
可以不用送,江让说,你回家睡觉,我自己打个车去机场就行。
怎么,你怕我哭鼻子?季梦真从他身边绕过,径直往医院电梯旁边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不会的,分离焦虑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要换个角度想。
江让昂首,大步朝她走去,随同进入电梯间,那现在要怎么想?电梯门缓缓合拢。
厢内暂时没有其他人,电梯下降得不太稳,机械声冗杂、轰鸣。
季梦真想到哆啦A梦的时光穿梭机。
两个人并肩而立着,仿佛在时间长河里下沉下坠。
现在嘛……要换一个乐观点的思路想,季梦真侧过脸,仰头望着江让,笑得轻松,分开是为了下次再见。
现在不一样了。
少年人努力长大的意义或许就是如此。
只有拥有了独立的条件、独立的人格,才能不再被分离所阻挠。
小时候会担心被家长转学,被家长说你不许和那群同学玩,现在这些问题全都去见鬼吧。
两个人并肩走回月虹时代。
路上,江让还买了早餐,两个人一人一袋豆浆,插一根吸管拎着喝。
季梦真记得这种袋装豆浆现在很少见了,基本都拿塑料杯装着。
偶然这么体验一回,她还有点儿恍惚。
因为赶时间,走得快,江让咬吸管咬不对嘴,豆浆糊了点儿在唇角,季梦真只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从兜里摸一包纸出来给他擦。
江让一直很乖,看得懂她所有前提动作。
季梦真才掏出纸。
江让很自觉地弯腰,凑过脸来,还要命地添一句:谢谢。
好客气。
清晨阳光明亮,季梦真看他的睫毛同光一起明明灭灭,被闪得有片刻大脑短路。
一个月前,江让才理过的寸头利落、冷硬,他也是这么站在小区门口,一身雨水,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却给她做最温柔的擦口红的动作。
一个月后,江让还是江让,她却好像已经不是她了。
季梦真没忍住,手欠,给他擦完嘴角,顺手狠狠捏了一把江让的脸蛋。
手感不错,挺软,干净,捏起来还爽的。
江让也没气,疼得嘶一声,不满道:都要走了还玩儿我?他这么一说,季梦真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一只威风凛凛的藏獒站在雪山裸露的岩石边,耳朵立得漂漂亮亮,配以文字:我的脑袋很好摸,请跟我玩!昨晚走得仓促,入户处的拖鞋被踢得乱七八糟。
有几双没飞得太远,已经被安亭捡回来重新摆好了。
江让的鞋子并不多,他收了一会儿就全部收纳进了鞋盒,再一个个放进行李囊里,最后才进入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挑选了几件出来卷好。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江让已经收好了所有行李。
季梦真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等他,车钥匙握在手心里,握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睡得浅,手腕撑着脑袋,时不时点一点头。
听见江让的脚步声,季梦真倏地睁开眼,怕这人自己偷摸着跑了。
拉萨昼夜温差大,江让穿了条土黄色长裤配棕色短袖,长裤裤脚收得紧,全部捆进了短靴靴口里,显得双腿更加长而直。
他背上的行李囊实在是太大太重,压得他半边肩胛有些微微下沉。
江让回来这一个月伙食吃得好,现在更壮实了。
季梦真怀疑他这一身行头可以直接栽进墨脱阿里去,说是特种兵都有人信。
他沉静着,望向季梦真的视线似笑非笑。
季梦真被他看得脸红,战术性地拿抱枕挡了挡,音调扬高: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吗?可以,江让把行李囊放在地上,绕着客厅里走了一圈,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走了。
舍不得这个充满主观情绪的词,是季梦真第二次从江让嘴里听到。
第一次听到是在初中毕业。
中考结束后,那年的盛夏无比漫长,季梦真离开少城,和季成随着妈妈那边的亲戚去了省外度过暑假。
那会儿不到2014年,企鹅空间还在流行使用,季梦真年纪小,到处蹦跶,离开一个夏天整得跟要去别的地方上高中似的,跑江让空间里留言,留了好几个踩踩作为掩护,最后才欲盖弥彰地来一句:舍不得你,555!江让回了个:五五五是谁?大概过了一两天,季梦真没回他,江让又回了句:我也舍不得你。
当年,季梦真拿着这条评论反复掐着季成脖子问,这是江让本人回的吧?是的吧?季成一脸生无可恋,说我妹是不是有病啊?*去机场要走高速公路。
昨晚熬了个通宵,季梦真眼睛睁不开,太阳晒得她浑身暖烘烘,更犯困了。
为了安全起见,江让主动请缨要开车,季梦真答应了。
江让在拉萨有辆小越野,是公司给配的,但是他平时喜欢待在机场,非必要不会进城去,基本都在飞行基地待着,开车的机会少,技术马马虎虎。
为此乔明弛还笑他,说你回平原可别开车了,怪吓人的,跟开飞机似的,一直气流颠簸。
江让听得仰起脸笑,说你系好安全带不就得了,我们平时训练还练用飞机挂钩去取蜡烛呢。
乔明弛一听,哑巴了,只做出大拇指手势,说,牛!两人一坐上车,都有点儿紧张。
江让敞着腿,调试好驾驶座椅,背脊挺直,系上自己的安全带,再俯身过去给季梦真系。
他脖颈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
别动。
季梦真长叹一声,眼睛盯着前挡风玻璃上折射的阳光,你都要走了,让我抱个十分钟不过分吧?确实不过分。
对于他们来说,每年临别前拥抱一下太正常不过了。
当年江让去北京念大学的前夕,一行人的欢送会都办完了,本来散了,季梦真在站台一边抹眼泪,一边等公交车,结果车来了,她人不上去,折返回马路对面,趁着绿灯冲过马路,红着眼走到江让面前。
她鼓起勇气,再张开双臂,说——能不能抱一下再走?下次再见面不知道多久了。
穿白短袖的少年倒是让她抱得死紧,但身体有点儿僵。
不是被吓到了,也不是害羞,是季梦真又哭又要抱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情景仿若再现。
他们的关系却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隔得太近,季梦真感觉到江让的喉结动了动,随后耳边传来他的回答:不过分,你要我留下来都行。
她摇头,乐了,不行,祖国蓝天建设需要你。
江让摸她发尾,捉了一小撮绕到手指上,低声,可是你也需要我。
……季梦真被噎得傻了一秒,完全不知道怎么接招,她恨不得现在马上给顾宛安亭写一封千字小论文,标题她都想好了,就叫《江让为什么介样》。
江让的指腹温热,轻轻触碰到了她肩膀裸露的肌肤。
她呼吸发烫,慌乱地低下头,一把抓住江让的手,催促他:你快开车吧。
一语双关。
双关得季梦真耳朵一红,欲盖弥彰地咳了好几声。
季梦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开始变得确实需要他。
见面和相处变成一种充电行为,有了双方的存在才能有更多生活的动力,直至电力枯竭,直至下次见面,再向对方讨一个抱抱。
MPV准时抵达少城国际机场T1航站楼。
等江让停好车,季梦真别过脸看他,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你办完托运就要进关了吧?嗯。
江让下车,回头,不要送我了。
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季梦真不敢再把视线一直放在江让身上,试着转移注意力,我一定来接你。
江让点头,手臂一挥,关上了驾驶位的门,绕着车头走了一圈,走到副驾驶位这边来,敲了敲车窗,季梦真坐直身体,把车窗按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江让趴在车窗边,伏下身来伸出手。
江让曲起食指,来回刮蹭着她的脸,低笑道:要照顾好自己。
打视频打电话我会接,梦里也可以见。
季梦真双手扒在车窗窗沿边,哭笑不得,梦里见也算?如果能梦到你,那梦一定是真的。
他说。
临走前,江让背好了行囊,摸出口罩戴好,再戴上半截骑行面罩。
面罩能替脖颈和眼下的皮肤遮挡住高原的高强度紫外线,也恰好露出他那双锋利又狭长的眼。
MPV就停在航站楼对面的停车场,仅仅隔了一条马路。
这距离明明不远,又好像万水千山。
季梦真没急着开车走,她就那么坐在位置上,想眼看着江让进去。
飞机从来都不算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更何况江让几乎每天都需要在最危险的空域独自驾驶它。
此时,少城日照当空。
江让一个人站在航站楼门口,和其他旅客一起排队进机场。
明明旁边有那么多人,他背井离乡、形单影只,显得那么寂寥。
江让真的长大了许多,他离去的背影有了变化,不再是那些年里倔强的后脑勺、绝不回头的独行侠——他好像有了牵挂。
他回了头。
他甚至没有马上扫码进航站楼,而是和身旁的旅客说着抱歉,稍稍侧身,站在队伍边缘,单手挂着行李包的带子,朝季梦真所在的方向张望。
江让抬起手,挥了挥。
道别后,他又做了个回去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等了。
一瞬间,季梦真大脑一片空白。
她胡乱地抹掉眼泪,打开车门,站出来,也朝他挥了挥手。
她挥手的力度很大,右手举起来,超过了头顶。
如果可以,如果每一架起飞的航班有标识,她还想在这里等到江让那一架次飞走后再离开机场。
季梦真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怎么一转眼江让就长大了,怎么一转眼江让就要走了。
最可怕的是,等一个人回来的等待是遥遥无期的,根本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多久。
而这种亲密关系好像盖了许多年的棉被,每一次被包裹时都会发现越旧越舒服。
青藏高原有许多飞行禁区,历年来都是飞行员们不愿意去的地方,地形、气象复杂,出事率高,在那里待久了对身心损害都大。
这些弊端,季梦真全都听乔明弛说过……但江让从来闭口不提。
问他不飞的时候都干什么,他说一边吸氧一边打游戏,有时候被队友卖了会气得多吸几口。
其实江让在不飞的时候,要么一个人蹲在机场里和机务一起除草,要么仰头看蓝天飞过的藏雪雀。
机场选址通常远离城区,那里的生活对现代都市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有时实在无聊,他会拿本书坐在宿舍外的走廊上,吹风,低头刷朋友圈、微博热搜,看看外面的世界过得怎么样,现在的同龄人都在玩儿什么?至于为什么在走廊,因为走廊信号好。
去年元旦,冬夜大雪,雪差点压断了电线。
机场内信号一直只显示2G网,凛冽风声宛如野兽受伤后的呜咽。
江让和另外一个飞行员一起出了住宿楼,俩人裹上厚厚一层皮衣,领口毛领刮蹭着冻得发紫的脸,头顶结起白霜,开车跑到机场外面的村里去找信号。
江让盯着手机发愁,开车的同事一边转方向盘一边骂街,说什么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想抽个烟火都点不燃!那哥们儿是要和女朋友打跨年电话。
江让是为了在群里回季梦真一句新年快乐。
那时候……雪夜漫漫,时间慢慢。
远处夜幕下的远山如黑色困兽,江让举着手机在黑暗中站着,皮夹克衣领过长的毛针蹭在脸颊上,他也不觉得痒,只觉得手臂僵硬,耳廓冻得发红。
他眺目远望,看见大雪纷飞中忽明忽暗的塔台,突然想回家。
航站楼门口排队的旅客已经换了一拨人。
直到江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季梦真才结束了发呆。
她整理好情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喝了口矿泉水提神,准备开车走人。
刚刚预热车辆,她放在中控台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消息显示是江让。
O: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出门要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开车回家。
多听季成的话,一个人待着害怕、喝了酒没人接就给乔明弛打电话。
照顾安亭和顾宛的同时,更要照顾好自己。
要走路就不要穿磨脚的鞋,不要因为减肥不吃饭。
O:我很快会回来!季梦真握着手机,有些发怔。
手机又一震动,江让在群聊里发了一张机票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少城 TO 拉萨,旅客姓名一排大字:江让JIANGRANG。
其实每年江让回来她都去接,但她第一次送江让走。
有一年江让还在念大学,从北京飞回少城需要坐将近三个小时的飞机,季梦真在江让起飞后就到了机场,硬生生在到达口的麦当劳坐了两个多小时。
剩下的半个小时,她去卫生间补了妆,又在到达口占据了最佳观望位置,手机都不玩儿了,伸长脖子等着江让出来。
好巧不巧,那天还有接机明星的粉丝团,一群女孩男孩举着应援牌在她旁边呐喊尖叫,她羡慕死了,恨不得也给江让搞一个欢迎牌,然后打算再以一个熊抱欢迎他回家。
虽然她不认识那个被接机的明星,但还是靠着嘴甜人可爱,要到了一根发光的纯色荧光棒。
她拍了一张拿荧光棒的自拍,发给江让,说你怎么还不出来!好多人接你!江让回了个问号:?他害怕季梦真给他花钱请个欢迎啦啦队。
后来,江让问过她,那天你接我的时候,是不是本来想给我一个拥抱?季梦真说,你怎么知道!江让说,因为你冲过来抱住了我的行李箱。
季梦真:……手机又嗡嗡嗡地震动起来,群聊有了动静。
反诈小乔:下次再见兄弟!顾得莫宁: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江江,我一日不见如隔N秋的江江……安:起落平安,有去有回~季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诈尸了,估计也清醒过来了,回一句:卧槽,就走了?我还没看到你最后一眼。
季梦真心头一跳,拿语音凶巴巴地回: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
季成气若游丝:呸、呸、呸……抬眼又看了看在视线中已经逐渐模糊的航站楼,季梦真鼓起勇气,发了个爱心的表情再艾特江让,说:拜拜,梦里见!她忐忑着,两分钟过去。
群里的各位好像暂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没有水花,开始聊江让下次多久能再回来。
季梦真松一口气,有点不知道这群人心大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们多久才会发现自己和江让有端倪。
如果真有什么,以后坦白局又是一件棘手的事。
现下已算是初夏,气温上升,季梦真穿了条长裙,大腿内侧已经热得微微出汗。
她拿纸擦了擦汗,纸巾湿润得蜷缩在掌心里。
她抬眸,望见飘落到车窗玻璃上的树叶,叶片被阳光晒出滚烫的金光,她这时才意识到,江让一走,夏天却来了。
2011年以前,季家在少城的房子是闹市居民区的平层顶楼,那个年代还不太流行大平层,但季家很大,顶楼有水池、瀑布、秋千和花园,加上给季成季梦真修的玩具房,一共有三层。
所以在小时候,乔明弛他们就爱去季家玩儿。
那栋老房子没电梯,每次江让他们来家里要爬很久楼梯。
等爬到顶层了,都不进去,几个小孩坐在天台楼梯边排排坐吃冰棍,看她掏钥匙开门。
季梦真性子急,半天打不开门。
楼顶有个拱形的尖,夏天的风从楼道的镂空窗户吹来,一群小孩被吹得舒爽凉快,便齐声张嘴:哇——稚嫩的惊呼与钥匙的金属声碰撞。
回音悠悠,时光长长。
绿·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