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们公司楼下接你？江让皱眉。
对, 我差不多十二点下班。
电话那头是季成的声音。
对季成一向有求必应的江让犹豫了，那万一季梦真下楼了怎么办，我去你们公司还不找她, 除非我嫌命长。
哎呀，季成听得好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妹平时都去中层吃公司自助餐，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到楼下来的。
你还笑我？江让不满。
我, 我没，我只是没想到你谈恋爱还能那么怕对象。
那这样, 你到楼下那家711便利店等我？对了，你记得进去等啊，别站外边儿, 你太招眼了。
毕竟我们公司没帅哥。
除了我。
……江让沉默, 你可以不加后面那句。
我就……季成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像是有人来交接事情, 他又小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好兄弟，中午见。
挂断电话，江让心虚地看了看微信对话框。
如果不是因为季成要偷偷行动，他问一句女朋友中午在哪儿吃饭再正常不过, 但是现在季成成立了秘密行动小组, 他多这么一嘴总像心虚。
前几天江让提过每天中午去接她吃饭, 季梦真说还要工作要忙, 中午只能在公司吃个便餐。
江让从不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 无能为力, 眼看着她那么忙却什么都帮不上。
他们是在两个领域各自璀璨发光的人。
季梦真从没有想过在工作上能拜托江让帮什么忙，只想他放假的时候好好休息，不要去操心别的事。
按理说，在他们六个人里面，工作最忙的乔明弛，平时有个什么事儿，派出所一个电话就过去了，差不多算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但是最苦的，那一定是江让。
季梦真偶尔回想起拉萨那个空旷而宏伟的机场，总感觉那是和少城截然不同的世界。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门口帮着来递文件的手下敲了敲门，柔声道：小季总，有人找。
进来。
季梦真头都不抬。
进门的是季成。
她哥长期穿西装出没，看久了越来越人模人样的。
季成双手揣兜，臂弯里夹了个厚厚的文件袋。
他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晃晃悠悠，比以前有了那么点正经样子。
他径直走到季梦真的办公桌前，往文件袋里取出一本标书放到桌面上，手指敲了敲封皮，道：喏。
爸让拿来的，我已经看过一遍了，他说要你再审一遍。
闻言，季梦真想了想。
她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托腮道：爸要我多久交给你？尽快吧，他挺着急的。
季成揉揉手腕。
你问他没有？郑昀为什么不来上班，工资还发吗？搁家里跟大姐闹离婚呢。
别的我没多问……我估计两口子的事儿，爸也管不了。
闪婚闪离。
季梦真叹一口气。
常言道春困秋乏，她是夏困夏乏，一进到空调房里就容易打瞌睡。
她以为贪睡贪吃，还在办公室放过一条超薄凉被，说中午的时候能休息会儿，季世荣说你在附近开房睡都行，别在公司里睡，像什么话？说起季嫣，她一直觉得大姐可怜，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给其他人还生了个儿子，从此对她都不太过问，连婚礼都没来。
季成说过，家庭不幸的人反而缺爱渴望爱情，所以也只能看她自己走弯路了。
一改之前在员工们面前的端庄样子，季梦真像个小孩儿似的趴到桌上，长长地打个哈欠，问他：你中午去哪儿吃？季成思索，吃完馄饨？我下午得回门店。
季梦真央求他陪似的，别吃馄饨了，陪我在公司吃吧？绝对不行。
季成拒绝得干脆。
……季梦真傻了一下，心想不行就不行，什么绝对不行都来了，叛逆心起，捋起袖子伸长胳膊想去拉他，那你想吃什么？我觉得，我们门店附近有家冒菜特别好吃。
季成其实不知道那附近到底有没有冒菜店。
季梦真都快扑上去拧他耳朵了，偏要！你是不是要去约会还瞒着我们？叫你吃个饭都推三阻四……没有，不信你给我们店长打电话，我下午真要回去。
季成还真在赌，赌他妹绝不会为了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惊动下属，退一万步说，季梦真这电话真要打，他发个微信串通一下口供就行了。
行，季梦真一根纤长如葱的指尖戳上他眉心，今天中午主厨做的是奶酪口蘑通心粉哦。
季成仰起脸，喉结动了动，还是说：不吃。
荣投集团的员工餐厅不大，但是样样俱全，每天中午菜式统一，都是中西餐换着来的。
以前季成成天不干正事，偶尔取得一次进入荣投的通行卡，就会留下来吃个午饭。
他嘴甜，又开朗，掌勺的主厨认识他，每次两人都能聊好一会儿。
托妹妹的福，季成对奶酪口蘑通心粉的想念一直持续到了中午下班之前。
他上下班在荣投不用打卡，于是提前一个小时按了电梯，一路下到一楼，看到江让在便利店里面喝水。
江让今天很听话，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脑袋上扣一顶鸭舌帽，口罩戴得严严实实，乍一看特别神秘。
两人一碰头，迅速去荣投集团大厦隔壁的商场快销店选了一件黑色的男士短袖。
季成给出的理由是他的西装在小龙虾店里太扎眼了，而且黑色不容易被发现。
江让无语，说：现在是白天。
……也对。
我们如果穿得一模一样，鬼鬼祟祟还贴得又近，你不觉得更扎眼么？嗯，还是我妹夫聪明。
季成占江让一嘴便宜，笑得贼兮兮的，重新挑了件灰色的短袖去结账，在更衣室直接换上了。
江让站在收银台边笑，被妹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砸得不适应。
他猜测季成应该花了很长一些时间去接受，也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讲。
嘀一声，手机响了。
季成拉了个群，叫雷霆行动小组，最开始组员只有他们两个人，江让还问你为什么不私聊？季成说这么比较有范儿，方便及时沟通，不过这种名字的群怎么能少了我们小乔警官！于是拉之。
乔明弛在群里弹语音消息，嗓门儿特大：什么事儿啊？我不在家的这几个小时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顾宛今天约会，江让按下语音键，侧过脸往服装店门口看几眼，季成非要抓着我陪他一起去看看。
乔明弛听了个岔，啊？宛宛和季成约会？不是，江让被这神级理解绕得有点晕，是顾宛和别人约会，季成不太放心，说去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大的人了。
乔明弛说完这句，沉思几秒，说，不过如果是顾宛这种惹祸精的话，确实不太让人放心。
你们还是去看看吧。
江让轻笑一声，我也觉得。
他没想到乔明弛紧接着说：行动地点在哪儿？我值完勤过来。
……江让心想，人一多那不更容易被发现了吗。
他一抬头，只见季成换好了衣服，单手插兜，低头拿手机回语音：银杏大道，有家挺出名的虾馆。
门口老趴只橘猫，有印象没？有，乔明弛缓一口气，我上午才在那边出警。
季成说：那十二点见！十二点，乔明弛准时抵达。
他似乎不太懂乔装打扮，一身无袖球衣、肥裤腿球裤，肩膀上挎了个篮球袋，球衣主队还是纽约尼克斯①，显眼得老远就能看见他。
季成先是一捂脸，随即瞪向江让：好像忘了跟他说要统一着装。
依我看，乔明弛这一身比红绿灯都亮，宛宛又爱看帅哥，不瞅他瞅谁。
江让趴在季成背上朝路的尽头望去，冷峻的轮廓在阳光下变得柔和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他一脑袋汗，季成背上也黏糊糊的。
季成不知道从那儿找了副平光眼镜出来戴在脸上，再戴上口罩，改头换面的速度之快，看得江让愣了愣：你还有这种装饰眼镜？安亭的，季成摸摸金边，我跟她说今天要去见客户，要斯文点儿。
江让的嘴依旧很欠：你别给她戴坏了，脸都宽一倍。
他扭头招呼乔明弛跟着一起进店。
乔明弛整个一阳光男大学生，一点包袱没有，还盯着门口揽客的招牌想想要点什么菜。
江让怀疑这人就是来蹭饭的。
毕竟做贼心虚，季成被进店时门口嗓音洪亮的欢迎光临语音门牌吓了一跳。
他一愣，江让也没反应过来，乔明弛反应更大，直接捂脸，从指缝里露两只眼睛：宛宛发现了？没。
季成平复心情，高歌前进，我们找个隐蔽的位置等他。
三个人戴着口罩，寻了处角落有空调的小桌坐下。
店里人多热闹，传菜的服务员和客人都在高谈阔论，声音极大，由于是多年地道的老店了，后厨里油烟重，整个室内有些闷热，全靠几个空调在给人们续命。
三个人一起把各自手上的菜单立起来。
乔明弛拿菜单是正儿八经在点菜，江让呢，是陪着季成一起挡脸，顺便给季梦真回消息，免得那头引起怀疑，直接一个视频打过来查岗就完了。
才点完菜没几分钟，随着一声响亮的欢迎光临，顾宛在门口出现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戴一副眼镜，皮肤白，个头不算多高，很瘦，在人群中有股端着架子的味道。
操，季成一声低骂，像打仗躲地雷似的，按住江让的后脑勺，趴下趴下。
江让乖乖被按住脑袋：……他眼睛盯着手机微信上季梦真才发来的消息：你中午吃的什么呀？怎么回呢。
又不能撒谎，更不好说实话。
乔明弛完全没注意到顾宛来了，抹掉脖颈上宛如小溪流的汗水，站起身来，想把空调的扇叶调下来对着自己吹。
他伸出胳膊，手还没碰着空调叶片，猛地被季成扯着手臂又坐下来。
乔明弛揉揉胳膊，喊疼，还不明所以，见这两人跟没脸见人一样，悄声问：怎么了啊这是？上菜了？季成恶狠狠地：乔明弛你他妈饿疯了啊，就知道吃。
江让在憋笑，越想越忍不住，压着嗓音跟随季成骂一句：就是就是。
青·宛宛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