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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2025-03-22 08:09:04

少城飞往拉萨的航程仍然是两个半小时。

盛夏高歌猛进, 热意生机勃勃。

现下正是七月初,高三考生解放,学校里的学生放假了, 想必又有不少和乔明弛差不多的朝圣少年少女导致飞往拉萨的人流量激增。

季梦真从登机一直被挤到在行李转盘取行李,困得长长打了个哈欠。

不同于上次是白天出发,这次季梦真买了稍晚点儿的一班,给江让发了航班信息,叫他来贡噶机场接她。

她好想江让这次能来接她, 在航行途中,季梦真戴着眼罩睡得半梦半醒, 一直在想被男朋友接机是什么感觉。

从念大学至今,她坐过许多次飞机,还没有过被喜欢的人接机的经历。

她想, 出关奔向那个人的一瞬间, 一定快乐得什么都不用去想。

上飞机时,江让还答应得好好的。

等下了飞机, 江让发来三条微信消息。

他说机场有军|事任务,人手不够,他们通航的人要去调度,把机库和跑道全部让出来。

还有,因为有任务,整个机场和飞行基地都不让家属进了, 微信语音里江让的声音很喘, 低沉、急迫, 像是在跑动, 我给你写个酒店, 你出了机场过去。

季梦真微微皱着眉, 点开下一条语音——车叫好了。

你自己看着点时间。

我在塔台太忙了,只能发语音,你转一下文字。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叫车软件的链接,点进去,车已经叫好了,叫的豪华车型,照片上的司机带一双白色手套,笑容满面地站在车边。

季梦真盯着一长串车牌号,突然有种被人好好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算了,忙就忙吧。

我很坚强,我自己也可以去。

……哎。

为什么偏偏今天有任务啊QAQ。

取下墨镜,季梦真心知不能再纠结这件事了。

她快速理了理思路,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旅客的穿着打扮,再去了趟卫生间,取出来一件运动外套穿好,仰起头,拉链从下拉到上,拉到顶,戴上口罩全副武装,严严实实。

她出了机场,在路边远远望到那辆奔驰。

司机早早在车边站好,一看见她打招呼,笑着跑过来,您是季小姐吧?这边昼夜温差大,夜里的凉风吹得季梦真碎发飞舞,她连忙将挡住眉眼的头发捋到耳后,回应道:啊,是。

您好。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等她上车后才绕过车头去了驾驶位。

安全带扣好,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季梦真一眼,道:您先生拜托我把您送到圣地酒店。

可以出发了吗?季梦真虽然对先生这个称呼有点儿过敏,但此时此刻想不得别的了,略微点头,点开微信上的网约车行程分享,说:可以了。

谢谢。

司机启动汽车,继续说:您先生真有心,那个酒店是全拉萨唯一一家提供客房中央供氧设施的酒店,特别适合你们内地的姑娘过来住。

特别是坐飞机来拉萨的客人啊,最容易有高反了。

季梦真闻言一怔,摸摸鼻尖儿,发现这次过来好像舒服多了,不像第一回来,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站在山路边,差点在江让面前特丢脸地昏迷过去。

到了酒店后,季梦真去前台写了房间休息。

不得不说,在酒店住着确实比在飞行楼里舒服多了,至少基本生活环境都有保障,去了江让他们那儿,季梦真忽然觉得在西藏待着那么赚钱是有原因的,估计基础设施建设和一些精神损失补贴都加到薪酬里去了。

季梦真原本想点个外卖吃,看了一会儿外卖软件,选择困难症犯了,也不知道吃什么,干脆给酒店餐厅打了个电话,让送了一碗面来房间。

吃饱喝足,季梦真连房间里的瓶瓶罐罐都玩儿了一遍,实在找不到事做,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窝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怀疑自己困出了幻觉,耳畔似有机翼划破长空的声响。

再醒来已是深夜里。

七八月是西藏多雨的季节,这时间,雨和夜一般,如期而至。

高原昼夜温差大,冷得季梦真打个寒颤,裹着浴袍又从床上坐起来。

她环视一圈空荡荡、大得像迷宫的五星级酒店套房,心里也空空的。

眼前的一切,和她睡着前没有什么区别。

房间静悄悄的,所有物件摆放整齐,毫无生气。

见不到江让的第一个夜晚,季梦真有点儿不明白她来西藏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拖着软绵绵的身体站起来,抬脚踩上柔软的地毯,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过。

她去了趟卫生间洗漱洗澡完毕,又趴在窗户边看了会儿天空。

这片空域暂时安宁下来了。

江让他们的任务应该也结束了,可惜江让他们每天放人都是早上,她最早也得等明天早晨七点左右,自己打车去飞行基地门口等他出来接人。

她又窜回了床上,顶着被子,趴在床上打哈欠。

江让连个消息也不回。

这时候,顾宛发来了消息——顾得莫宁:哇哇啊啊啊啊!西藏怎么样!我都没去过!下次也带上我!我愿意当电灯泡!管好你季几:还好江让给我开了个有供氧的房间,不然我这会儿已经在医院吸氧了……顾得莫宁:???管好你季几:???顾得莫宁:开房????卧槽那么快!嗯记得做好措施哦,我接受了你们恋爱并不代表可以接受那么早就当姨妈妈^_^~管好你季几:不是,我一个人住。

顾得莫宁:哈?江让是人吗?居然放你这么大一颗10ct的裸钻在酒店房间里?宛宛的比喻仍然是如此贴切又清新脱俗。

季梦真抱着手机想了会儿,确实有点无奈。

不过以江让目前忙成狗又不得不听话的职业前景来看,以后这种突然消失、突然去工作的情况是常态。

她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图,说月薪三千,我是老板的爹,月薪三万,老板是我爹。

江让的月薪是好几个三万了,那老板的话比什么都重要。

原谅了。

反正赚了钱都是拿来养我的。

季梦真很会给自己开解,这么想就舒服多了,又捧起手机噼里啪啦地回消息,开始回应顾宛的共情——管好你季几:就是就是,他此时此刻肯定后悔得欲|火焚身夜不能寐,恨不得找个任意门把我顺进去。

顾得莫宁:妈呀。

季宝贝你连欲|火焚身这种十八禁的词语都说出来了呜呜呜,果然是长大了!快递地址给我一个。

干什么?季梦真正在表情包海洋里寻找一个满脑袋问号的表情,顾宛那边回了句:我给你买丝袜!!!管好你季几:……你看我网名。

哼。

我的网名果然对谁都好使。

季梦真正在笑,笑了会儿,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边走边回消息,看见穿衣镜镶嵌在门边的墙内,来了兴致。

这腿,又长又细,穿丝袜可能还真挺好看?季梦真心里一顿小鹿乱撞,美得不得了,准备拿手机拍几张照片给顾宛看。

拍完照,她又把照片发了张给江让。

她原以为江让要忙到很晚才会回她消息,结果手机一震动,江让秒回道:刚刚拍的?季梦真怔了怔,心想这男人,得发照片才炸得出来?忙完了?管好你季几:对呀,还有几张没发给你。

过了两三分钟,江让回道——不用发了,给我开门吧。

季梦真下意识扭头看向房间的那扇大门。

她光着脚走过去,按下门把手,心中那种对外界的警惕烟消云散,连猫眼都没看,直接把门打开了。

江让裹着一件深蓝色的薄外套,面罩挡了半边脸,露出一双浓墨重彩的眉眼。

他鼻梁生得高,顶着面罩鼓出一个圆润的小包,垂到额头上的头发还是湿的,正在往下如线不断地滴水。

不止头发,江让耳尖上也有水珠,冰冰凉凉的,一看就很好捏,可以捏成各种形状。

季梦真没空仔细欣赏他的今日穿搭了,深吸一口气,张开手臂搂上去,像吊一棵树,勾住他脖子,脸蛋往他颈窝里埋。

动作上是服软了,季梦真嘴上可不饶人,往江让脖子边咬了一口,佯怒:要来怎么不跟我说?怕出不来,就没说。

江让低头往她额前亲了一口,回应简短,听得季梦真云里雾里。

下雨了?头发这么湿。

她问。

嗯。

他应。

没打伞?她又问。

江让安安静静的,想了想,唇角带一抹笑,不厌其烦地答:没打。

没打就没打呗,傻笑什么?季梦真搞不懂他,见他侧身进屋,随手关上了门,胆儿大了,又去搂他,这么一搂,江让伸手来抱她腰,正准备把人直接扛起来。

季梦真一双腿控制不住地乱动,一不小心踹到了江让的脚,后者疼得嘶一声,侧身往墙上一靠,手上仍然没放开。

感觉不对劲,季梦真下来,怎么了?江让皱着眉,……没事。

两个人太过熟悉,有些情况根本不用多说,季梦真凝视他一会儿,蹲下身子,挽起他一边裤腿。

江让腿上划出了一道略深的血窟窿,裤脚边有湿泥、草屑,脚上的短靴靴底也有厚厚一层泥,还没干,不过看样子是刻意被清理过的,有纸巾擦拭过的痕迹。

怪不得不打伞,宁愿淋雨都行。

季梦真冷着脸,像发现弟弟做坏事的大姐姐,拧起一道细眉,抬眼审视他:你居然会翻墙?江让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回缩了缩腿。

他目光沉静,声线清清淡淡的,那叫飞夜航。

江让现在这副模样,有点像做错事,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的小时候……江让认错可是千载难逢,季梦真免不了被一群人叫上,趴在办公室门口偷看偷听。

看他这模样,季梦真心头一动,抱住江让脏兮兮的长裤,仰头,换上一副湿漉漉的眼神:你真是翻出来的?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江让解释道:嗯,今晚没人查。

都累得倒头就睡了。

好小子,还挺会找时机。

可是飞行基地周围都是几米高的电网,地面干净平滑,很少有山里泥土裸露在外的地方,翻墙摔了是摔了,但哪会弄一身泥啊?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抵上他胸膛,腿上的泥是墙上蹭的?哎?好软。

是……胸肌吧。

季梦真短暂地失神了片刻,又很快回到状态,趁机伸直手指多戳了两下,严肃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不是。

江让胸口顶着季梦真一根手指,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能对她撒谎的机制启动,今晚下雨,下山的时候,车打滑翻到沟里去了,司机一个人抬不动车,我下车帮忙。

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被他一番口吻说得轻描淡写。

若是她不问,他便不说,仿佛没发生过。

……如果人会失语,那季梦真一定是在此刻担心得说不出来话。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扭头看门旁穿衣镜里的自己。

眼眶已经红了一半。

被江让吓的。

江让弯下腰,手指无措地在她脸颊边动了动,没什么用地哄:没事的,我就剐了下腿。

见季梦真咬住嘴唇不吭声不理他,江让又添一句:明天就好了。

季梦真又伸手抵上他胸膛,……这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得了才有鬼了!在西藏这种地方,一辆车翻进山沟里是什么画面?她又生气又心疼,气是气他不顾安危地往外跑,心疼是疼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为了工作被限制人身自由。

江让顺手握住她抵在胸口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低头想亲。

季梦真没给他机会。

她一把拽住江让的衣领,往下拉他,一直拉得江让弓着腰,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侧。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变重了。

她没有松掉手上的动作,拽着他褶皱的领口到眼前。

季梦真又瞟了一眼穿衣镜。

她仰着头,定定地凝视着眼前江让的脸,闭了闭眼,往他嘴唇上亲了下。

得到了不会挨训的信号,江让不再站着了,缓缓半跪下来,伸出手臂,用一只捏住她下巴。

他的吻比窗外更加晚来风急。

蓝·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