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梦真翻来覆去, 决定在酒店过夜。
她哥就是个妹宝男，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一个电话打到季梦真手机上, 说上班去了？季梦真胡乱嗯嗯好好几声，挂断电话。
等到晚上过了饭点儿，季成才反应慢地察觉出不对劲，打电话问她多久回家？季梦真无奈至极，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和江让在一起，在仁合四季, 今晚我们两个都不回来了哦。
一口血涌上心头，季成举着电话，搜不到信号似的, 在客厅踱步, 来回走来走去三四圈，打开门坐到安亭的小花圃边, 手指拨弄过花瓣，唇角咬一根才点燃的烟，点头说：好，明天早饭给你留吗？换洗的衣服有没有，我给你送过来。
季梦真想了想，不用留, 衣服我要衣帽间里第一个衣柜里第一条孔雀蓝的挂脖连衣裙, 往下数第二个抽屉有包好的出差内衣, 鞋子要那双红底白色高跟, 谢谢哥哥！……季成发现他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客气, 咬咬牙, 好。
还有，我的化妆包和卸妆包都在洗漱台上，记得拿哦。
行。
还有我的身体乳，卫生间壁龛里看起来最贵的那个。
得，季成抽抽唇角，酸她，敢情你是直接搬家要住酒店了是吧？江让明天就要回拉萨了，季梦真不接他招，他说叫你晚上出来，他请吃夜宵。
季成提高警惕，吃什么？狗粮？吃海鲜，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
季梦真翻个身，感觉江让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背脊上一簇簇点火，痒痒。
成交。
季成被江让收买得轻而易举，那晚上见面的时候我再把东西给你拿来。
电话一挂，江让光着膀子撑在她身边，要往她怀里拱。
季梦真摸小狗似的，摸他扎手的头发，眼睫轻扇，干什么？陪我的时间拿去打电话了，五分钟，江让捉住她唇角，没给她逃避的机会，要补。
季梦真一激灵，仰起脖颈，感觉脖子快被咬住了，不是……江让你是狗狗吗！我就是。
江让陡然停下来，深邃的眼神望进她，望得季梦真一怔，他才俯身用鼻尖蹭蹭她的，豆大的汗水从他鬓间滴落，落到她下巴。
汗水往床单上滑，晕染开一处圆形印记。
他现在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称呼，不满地拱拱季梦真的颈窝，语气略微不满，这么多年了，你才知道我是。
他觉得这里最好闻，有股只有他闻得到的特殊气息，所以他很爱去拱。
可能这是季梦真送给他的多巴胺。
小狗擅长忠实于自己的主人。
大狼狗擅长围猎、捕捉，保护自己的主人。
幼犬和成年犬时期，他的季梦真都见过，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在她面前切换成任何状态。
年岁漫长，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时光赠予的爱不可复制，不可丢弃。
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在成长过程中挖掘的、深不见底的宝藏。
江让只有季梦真，也只能是季梦真。
由于是内部调动，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公司只给江让准了两天假，让他速去速回，这个月还得把西藏的任务给飞完。
日落西沉，江让在海鲜店要了个圆桌，没要包间，说大概五位客人。
后天顾宛才出狱，没办法。
天气凉了点儿，季梦真建议不要包间，人多要排队的话坐露天也行，这才下过雨，夜里喝点儿啤酒吃海鲜也还不错，很久没这么聚过了。
那晚，少城的天气给面子，秋风微凉，不温不燥，城市内四处弥漫野草的清香，树叶已枯败了。
银杏叶还未落，只刚刚结果，倒是被其他树木夺去一抹锋芒。
季梦真和江让坐在一起，等着季成一脸哀怨地拎了个托特包过来，乔明弛和安亭恰好都准时下班。
乔明弛特意换了便装来，仗着身强力壮，在秋夜里只穿一件单薄的背心，一瓶啤酒说吹就吹，豪爽无比，喝了两口才反应过来，不行，我们下班时间也不能喝酒。
季成大刀阔斧地坐着，腿敞开，叼一根烟，拧着浓眉骂他，粗声道：滚滚滚，工作了酒都喝不了了？真的，万一突然让出警怎么办？乔明弛推搡他，烟给我一根。
季成撩撩眼皮子，摸一根烟给乔明弛含在嘴里，冲乔明弛招招手，靠近了，摸出打火机，护着火苗给人点烟。
乔明弛很少抽烟。
这一根点燃，他搬凳子坐到季成身边去，和安亭隔了段距离。
安亭瞥他一眼，放下抱着的胳膊，对季成勾手指，我也要。
你抽什么抽。
季成不给。
安亭没说话，懒得搭理他，自顾自拿过凳子上的链条包，摸一根细烟出来咬上，没点燃，眼尾上挑，挑衅地望向乔明弛和季成。
那两人：……乔明弛个没出息的，伸手抢过季成的打火机，站到安亭身边，弯腰给她点烟。
烟点燃了，安亭垂眸，狠狠吸了一口，没往乔明弛脸上吐，乔明弛又把凳子挪了回来，坐在安亭和季成之间，笑容阳光灿烂。
我来，我和江让喝。
季成勾着唇角，敲敲桌面。
反观江让，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看得出来心情极好，没点平日正经严肃的飞行员样子，下巴一抬，喝。
一看两人颇有一股决战天王山的架势，季梦真坐直了，干什么干什么！小酌一下。
季成晃晃啤酒瓶，抬起修长、肌肉凸出的臂膀，挥手，老板，再上十瓶乌苏。
好家伙，还喝乌苏。
季梦真被季成手里那瓶勇闯上攀登山峰的人影晃得眼花，拍拍脑袋，你们悠着点儿啊，江让明天还要走。
乔明弛得了便宜还卖乖，问老板要了两瓶峨眉雪，插上吸管一咬，在旁边起哄，这一局是哥哥对阵妹夫！别煽风点火，安亭今天妆画得浓，眼线挑得高，颇有分流畅的妖艳感，你如果无聊，要不要和我比喝矿泉水？乔明弛不知道自己当时哪儿来的勇气，朗笑，可以！这一晚，乔明弛万分后悔自己的决定，安亭喝完一瓶就去一趟厕所，多少都能喝下去，倒是自己，腹肌都快撑没了，喝得快要水中毒。
另外一组参赛选手还不错，几瓶夺命大乌苏灌下去，两个人都强撑着，略微有了点儿醉意。
江让是个喝酒有点儿上脸的，红只红脸上那一块，他皮肤又白，红得更扎眼了，也安静，不说话，散漫地坐在那儿。
不闻酒味，感觉不出来他喝醉了。
季成倒是喝得趴在桌上，一根手指在江让面前点点点、指指指，嘴里说几句听不清楚的含糊话。
眼见着差不多了，季梦真起身去结账，结完账回来，被江让一把拉住手腕。
她凑近，听到江让沉着嗓，对季成说：哥，放心。
我好好对她。
这一声哥喊得季梦真心里软得滴水。
啪嗒啪嗒。
一直滴到季梦真想起关山悦的事。
不错，酒后吐真言，现在问正是好时候。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噢，安亭拍拍她肩膀，低声道，不过这一条对江让不适用。
江让酒后反应有点儿慢，关什么？安亭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由她旁敲侧击比较合适，免得江让觉得季梦真是不是不信任他而太受伤，你们那儿有没有一个女记者叫关山悦？我｜操，这干什么，趁火打劫啊，季成没搞清状况，借着酒劲儿搭腔，手肘搭上江让的肩膀，她真去西藏了？……有，江让迟钝几秒，摸出手机摆在桌面上，大大方方点开微信，前段时间在机场拍摄的时候认识的，她说是校友，是少城一中毕业的。
季梦真本来靠在他肩膀上，听他这么一说，坐直了身体。
季成、乔明弛和安亭三个人全部凝视着他，安亭甚至还眯了眯眼睛。
江让眨眼，目光坦然，按开通讯录，点进，新的朋友，道：我没加她。
在微信名为关关的头像下，是一句：我是群聊长龙采访组的记者-关山悦。
右侧明晃晃一个已过期。
江让在醉意迷蒙间，能理解安亭的意思。
他没有收手机，你放心。
没有回去参与别墅卫生间抢夺战，季梦真和江让选择回酒店过夜，酸得乔明弛哼哼好几声，说去吧去吧，儿女大了不中留。
季成踹他一脚，你他妈还顺带占我便宜？临走前，江让还是回了一趟月虹时代。
航班是下午的，季梦真打算和江让在别墅里吃外卖，吃完了再开车送他去机场。
两个人刚大包小包地走到小区门口，碰见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顾宛。
顾宛是偷溜回来的。
昨天她在群里叫嚷，因为无法参与聚会难受得遍地打滚儿，说不行，江让回来了，我得抓紧这个机会去求我爸妈放我出来。
一伸手拎住她后领口，季梦真扯扯唇角，围着她转圈圈，一把拉下顾宛的墨镜，宛宛？你裹成这样？是的是的。
顾宛捋起宽大的防晒帽沿。
秋天了还捂这么严实，能有用？江让搭腔。
今天没什么太阳啊……季梦真仰头看天，感觉阳光轻微，照得舒舒服服，想了想，季梦真眯眼，卷翘的睫毛扇了扇，宛宛！你是偷偷翻窗户出来的？不会不会，顾宛觉得丢人，不愿意承认，放下帽沿，裹得像蒙面女侠客，还伸出长袖在江让眼皮子底下晃悠两下，哼道：春捂秋冻！冻就得穿少点，那肯定有紫外线啦。
季梦真捏她鼻尖，逗她，已经很白了，别对自己那么严苛。
顾宛理直气壮地答：人鱼公主晒到太阳会变成泡沫的！蓝·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