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日落, 还没到饭点,天已经黑压压沉下来一半。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
顾宛看了眼手机。
她十分钟前发送出去的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季成还没回。
还没下班, 敬业的季总日理万机。
年初她回国,在少城待了这大半年,和不少留学的朋友还保持着联系,时间长了,有些人不想再出去, 就开玩笑似的,说干脆买套房子定下来得了, 顾宛是个嗅觉灵敏的,马上说她有门路,能找到靠谱的, 一手房二手房都有!话才放出去没两天, 有一阵子没见面的郝佳瑶联系上她,想让顾宛带她去看看。
今天是个阴天, 顾宛本来不想出门,但想了想季成,她还是带着伞出来了,破天荒穿了双平底长靴,短风衣披在肩头,长发披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丸子, 看起来比以往利落许多。
郝佳瑶一上了她的车, 和顾宛聊了一会儿最近的回国生活, 欲言又止, 犹豫了一会儿, 掩嘴笑道:你那个发小呢?什么时候再把他约出来?哪个?顾宛一时没转过弯儿, 我发小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那个飞行员啊。
郝佳瑶眨眼。
谁来救救我,我好想装傻。
风一阵接连一阵,往衣服里钻,顾宛拢紧外套,绕到车门边给郝佳瑶开门,说:谈恋爱了。
哦……和季梦真吧?郝佳瑶穿的高跟鞋,起身有些不方便,被顾宛伸手扶了一下。
顾宛点点头,脸埋进脖颈上米棕色的围巾里,脖颈被流苏弄得发痒,缩缩脖子,对。
果然……郝佳瑶笑了笑,好男人都是内部消化不流通的。
什么意思?顾宛问。
意思就是说,靠谱一点儿的优质男人,会在很早就被拿下,而拿下之后呢,他身边的女人不容易放他走,他也不会离开对方。
所以,随着年龄增长,剩下来的男人呢,质量就越来越差。
你那个发小江让,就是早早被挑走的那一批。
郝佳瑶答。
哇,经典言论。
顾宛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等会儿回家要说给同样单身的安亭听,虽然说婚恋不是必需品,但如果有目标一定要趁早下手。
想着,她领着郝佳瑶一路往门店走,拍拍女孩儿细瘦的肩膀,你等等,我联系一下我发小。
这个虽然没被挑走,但是是好男人。
说完这一句,顾宛微怔几秒,不自觉摸摸嘴唇。
有那么点后悔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外人看来,季成就是离经叛道的愣头青一个,天天混日子的富二代罢了,能算什么好男人。
郝佳瑶一听来兴趣了,抱着胳膊双眼冒星星,笑容娇俏,帅吗?顾宛突然被问住,顿了顿才回答:……不帅!她说谎说得耳朵还红了。
下一秒,写有荣投地产四个字的大灯箱广告牌下,走出来一个高个儿长腿的男人,他一身象牙黑西装,外套敞开着,里边搭件单薄的白衬衫,仰起脖子一扯领带,朝马路上张望一阵,像是来者不善,有股不易近人的狠戾劲儿。
他身上是肆意的、张狂的野蛮气息。
很多人身上找不到这种气质。
他向她们这边望来,目光越过明明走得更快的郝佳瑶,直直落到顾宛身上,招了招手。
顾宛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呼吸乱了节拍。
肯定是冷风吹进鼻腔,天太冷了,嗯嗯,肯定是。
郝佳瑶眼睛一亮,回头盯着顾宛一笑,喜上眉梢,你骗我!她说完,往前走的步伐更快了点儿。
顾宛气了,追上去,谁骗你了,我们平时相处都快不分性别了我还觉得他帅?!明明就很帅啊!一般般吧!哼,顾宛,你是不是想藏着自己吃啊?你胡说!一见季成上来接客了,顾宛不再和她掰扯,整个一大摆烂,瘫坐到沙发上。
整个销售、介绍过程的过程并不漫长,半个多小时左右,顾宛却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季成工作起来还真有模有样的,虽然还是单手插兜、不着调的样子,但他很爱笑,性格也爽快,一看就是很有客人缘的那种销售人员。
这公子哥不仅贵气,还会拿捏客人的心态,很快就和郝佳瑶留了联系方式,约了后天一起去城南看房子的时间。
顾宛一屁股坐在沙发里面,全程看他们讲话,一分钟手机都没玩。
说实话,看着季成和女孩子说说笑笑的模样,她有点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
一套流程结束,郝佳瑶临走前,季成拿手机出来给她打了个豪华专车,还趴到驾驶位车窗边给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嘱咐,说等会儿可能要下雨了,一定要把客人送到家门口。
他说完,又回前台拿了把长柄伞,说拿给郝佳瑶用。
……顾宛剥完一整包坚果,默默围观季成,嘀咕,好小子,打小看你泡妞就行。
季成转头拍她脑袋,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顾宛毫不服软:说你手段了得!送走郝佳瑶,季成进了门店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拿冷水扑脸,再抬头,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衬衫领口。
他抹一把脸,再薅一把自己扎手的寸头,手肘撑在门边,扭头瞧顾宛:你老盯着我看什么?今天突然迷上我了?原来现实真会逼着一个人成长啊?顾宛收好坚果壳,呛他,还是说,你对女客户都这样?对你带的女客户才这样。
别的?爱买不买,我不缺这一单生意,季成摆手说完,一双眼笑弯了,最好还是买。
为什么是我带的?顾宛没听明白。
你朋友都漂亮。
季成说。
……顾宛要气死了。
郑昀一走,季成是回集团公司上班了,但每周也有几天要来门店上视察,说是视察,顾宛觉得他其实就是闲不下来,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环境,稍微轻松点儿了还要给自己找罪受。
以前,她爸顾炳泉可是从来都不提季成的,最近这段时间还时不时说一说,说你看季家那个儿子,你那个好朋友,人家都宝剑锋从磨砺出了,你什么时候梅花香自苦寒来啊?听说季世荣现在去哪儿出席会议都带着季成、季梦真,也不管他们俩谁听得懂,一碗水端平,在外人看来,当爹的像是放了个香饽饽在那儿,让他们自己争食去。
顾宛却知道,他们兄妹俩根本不会争。
谁主动开口要,另一方都会让。
她怎么不和你一起走?季成看了眼顾宛。
……知道了还问。
顾宛瞪他。
季成闻言一笑,解了领带,喔,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顾宛想想,欢呼,吃西餐!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其他人也听得到,有店员八卦,往这边偷看,看了还偷笑。
顾宛挺直腰背,大大方方让他们打量。
如果不是眼下这个男人提醒她已经是2022年了,顾宛甚至还会以为时光正在往回流。
他们一路急匆匆的长大,同居的这半年多又急匆匆地在拼搏各自的事业,鲜少能有这样轻松愉悦的休闲时刻。
小时候她最爱下雨天,喜欢雨水落到身上,像是一场盛大音乐会自身边呼啸而过,那个时候物价低,校门口卖的雨衣一块钱一件,顾家来接她的人就买一件给她穿上,再带一双雨靴换好,她穿着一身其他同学不常用的装备,专门在小水坑里跳来跳去,好神气。
一回家,顾炳泉拿毛巾擦干她的脸,说宛宛是小淑女,不能这样做。
顾宛撅嘴、点头,默念,宛宛是淑女……宛宛下一场雨还这么干!后来她闹得季成他们都跟着玩儿水坑,踩得校裤裤腿脏兮兮的,个个回家都挨骂,但理由也很说服人:我们班顾宛带头的……顾宛啊,是成绩前三、学习委员的顾宛。
家长们无话可说,只能找班主任申冤。
没一会儿,冬雷沉闷低哑,果然携带凛冽风雨而来。
季成进了更衣室,没一会儿出来了,难得脱掉了西装,换一身灰色冲锋衣,戴着连帽,衣领拉链拽到最高,只露出一双眼,有那么点儿江让的味道。
顾宛等他等得快要睡着了。
眼见季成一出来,顾宛站起身,拿过沙发上放的手包,晃眼像在门口看到一个打着伞的人影。
熟悉的人影。
郑昀双手插兜,手里握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袋,像是来送东西的。
不同于往日的前呼后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店卷帘门下,扫了眼店内,看了看几个不敢和他打招呼的店员,扯了扯嘴角,语气阴阳,季成,我以为我走了,爸能给你个副经理当当,怎么现在还是在门店?季成抬眼,温声:郑昀,你有事么?没事我下班了。
他也毫不客气直呼大名。
为了所谓的亲情,他季成装了那么几年孙子,他受够了。
事嘛,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不过好巧,我来还一份资料都能遇到你。
郑昀看起来比以前颓唐不少。
拜拜,走了,没空奉陪。
季成懒得解释,不理他,在打卡机上打了个下班的卡,单肩搭上西装外套,拽过顾宛的胳膊要往前走。
886,溜了,没空奉陪。
顾宛学他说话。
郑昀又说出轻飘飘一句:只是不知道这些正经上班员工,被大少爷抢了业绩是什么感觉。
季成眼睛眯了眯,哂笑,做人最忌贪婪无厌,忿类无期。
你差不多行了,前姐夫。
哇靠?!顾宛睁大眼,开始思考季成这句话是哪儿学的,反正肯定不是他自己能说出来的。
见一向脾气暴躁的小舅子不接招,郑昀摇摇头,又来一句:也是,我们没什么能耐的低学历大少爷,混个月薪拿差不多也够了。
没想到顾宛还跟着你。
顾宛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她一把拨开季成,少女清脆音色如晨间第一抹日光般明亮,季成好不好,我自然知道。
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是,都只能我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季家人了,是个外人,你再多说一句,就是自己挑事。
郑昀被一小姑娘当众数落了,下不来台,一声冷笑,道:你说我是外人,那你不是?我好歹……顾宛牙尖嘴利,我是和季家兄妹一起长大的人,你和季嫣姐姐才认识几年,现在还离婚闹得不好看,你说谁更像外人?她缓了口气,气得胸前一阵阵起伏,还没骂爽耳朵和脸都红了,继续道:你以前在季家的时候仗着大姐真心喜欢你,你不挑食,什么都敢往自己嘴里塞,倒也不怕噎死。
你硬挤进来,挑拨季成和季叔叔的父子关系,季成没主动找过你太多麻烦。
现在双方好聚好散,你又来他面前拿乔?郑昀怒极反笑,我说他没用,是个混账,说错了么?顾宛不上他的当,不接话,自说自的:季迦也才生下来没多久,我听说你天天要闹着打官司要儿子?季嫣姐姐同意了每半个月让你见儿子一面,也同意不让你给抚养费,你还死缠烂打什么,你是没生育能力了?没想到顾宛脾气这么硬,硬得和他那妹妹季梦真有得一拼,郑昀猛地向前一步,气势极凶,我没生育能力?那季迦也怎么来的?季成一言不发,条件反射性地挡在顾宛跟前。
他抬起头,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着郑昀,如同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
顾宛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脑子转得快,火速想了句更气人的话:季迦也的确是季嫣姐姐和你生的,但他是从季嫣姐姐肚子里出来的,姓季,对季家来说,生物学父亲是谁好像没那么重要。
走吧,季成在事态升级前拽了拽她袖口,发现拽不动,干脆伸出手臂一把揽住她肩膀,哄小孩似的,走了,宛宛。
好像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是他护着她,还是她护着她,这两只炸药包捆在一块儿,总有人拉着另一个人说,走吧。
走吧,逃去我们能任性撒野的地方。
两个人性格相似,现在无所谓输赢,也不按常理出牌,还没等郑昀在店员的劝说下再次冲上来要打要骂,脚底抹油,直接拿起挂在玻璃门边的一把长柄伞,要走。
郑昀气急,正想拦人,又被季成转头一个凶煞的眼神吓回去。
再回头朝前看,路上已经有了些积水,坑坑洼洼的,两个人要盯着地上的砖才能不踩到地雷溅一腿脏水。
刚才吵得声势浩大,两个人知道郑昀不会善了,都不敢往后看。
季成撑着伞,空出来的那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嘴角扯着笑:你开车来的?对,停车场就在前面。
顾宛忍住不回头。
季成:你老是回头干什么?顾宛:你不也是吗!我们要不要跑一下,季成说,他虽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人跟着他,也有车,刚才我看他裤兜和衣服兜里都没装东西。
这种天气他肯定会开车,不像是一个人来的。
啊?顾宛有点后悔刚才口不择言了。
没事,你那么嚣张地骂人,还挺少见的,季成呼出一口气,偷着乐,也难得看你嘴巴不笨,说话有点儿逻辑。
看来,安亭和我妹算是把你教出来了?你就嘲笑我吧!顾宛听出来他的逗弄之意,眨眨眼,空气微潮,长长的睫毛湿润得像挂了雨珠。
要不……季成握着伞,微微侧脸,朝身后的路看了一眼,下着雨,天空黑压压的,后面那几个悄悄跟着的黑影不太明显。
他喉结动了动,看向停车场的方向,我们跑吧?话音刚落,顾宛感觉手上一阵蛮力,季成迈开长腿,拉着她往前跑起来。
雨伞阻力大,季成把伞一扔,昂起下巴脱了冲锋衣下来盖住她脑袋,一边跑,一边把动作换成了抱着顾宛的脑袋。
四只脚飞踩过地砖,溅起一片片飞瀑。
世界湿漉漉的,他们是自由的。
顾宛跑得一脸懵,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只顾盯着脚下。
她气喘吁吁,依稀能听到身后紧追的脚步声,闻着季成怀里的柑橘香水味,突然有那么点儿香港武打片里面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顾宛觉得自己现在的造型特别像那个晴天娃娃……脑袋被一块布包着,快要喘不上气了。
她脚上不停歇,挣扎着叫,你别挡着我看路!你腿比我短那么多,跟不上啊,要不我背你?季成在雨中哼笑,神采飞扬。
我能跑!顾宛感谢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不然又得让季成送自己进骨科医院,你别挡我视线,让我看路!一喊,季成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
放开了她,季成扭头望着她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跑着跑着,本来抓的是手腕……慢慢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握着她的手掌心了。
季成的手淋过雨,湿热的,还有一层打球打人留下的、厚厚的茧……季梦真小时候说过她哥曾经在学龄前被季世荣送去过少林寺当小学徒,大家都以为她吹牛呢,现在看来有可能是真的耶。
顾宛微微出神。
她侧过脸看街景变化,才反应过来停车场早就跑过了。
也是,被堵在一辆保时捷里更可怕,说不定后面的追兵还会碰瓷,往车前一躺,他们哪儿都别想去了。
得亏有季成的衣服帮她挡,上半身还没淋湿。
两个人跑了一会儿,穿过闹市街区的一家理发店,从后门出去,进到了一处老式居民楼后方的小巷。
下着雨,地面泥泞湿滑,这里老得红墙砖瓦,没有什么人路过。
季成是单打独斗时跑路的老手了,回头看了看后面追来的人,又牵着顾宛的手,两个人拐进另一条四通八达的街坊。
沿街还有一些蹲着买伞的商贩。
顾宛被他拉着,冲进了一家电子游戏厅后面。
那里有专门摆放电动车的雨棚,抬腿跨过几辆停在一起的电动车,往里走有一道狭小的天堑,上面没有雨棚遮拦,但只要两个人蹲下来,电动车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有人。
顾宛蹲下来,哼哧哼哧喘气。
她这段时间看书看得多,很久没有进健身房了,很久没有看到她的肌肉男教练,突然剧烈运动这么一下,眼眶泛泪,喘得像营养不良。
蹲着,顾宛头顶着冲锋衣,衣服也快湿透了,雨水顺着衣物褶皱痕迹往下流,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溪。
脑袋有点儿沉,还不如淋雨。
她看了看怀里的包,心想虽然小,但能挡挡雨……可,这是LV的喜马拉雅啊。
算了,淋死我吧。
顾宛咬咬牙,把包护在了怀里。
季成也蹲着,闭着嘴喘,见顾宛狼狈又可爱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他一笑,顾宛不服了,跑那么快,你那身能耐呢?我是暴力狂啊?动不动就动手?季成蹲着,拿眼尾斜睨她,无所谓道,至于能耐,快磨没了。
我每次都想着要是再动手,乔明弛该和我绝交了。
顾宛瞄他,你那句……什么贪婪无厌……我爸说的。
季成想了想,我现在也开始看点儿书了,年纪大了,总要沉淀。
顾宛原本心情很好地在哼小曲儿,一听他这么说,瞥眼过去,往他背上揍一拳,你才年纪大了!季成抱头,是是是,是我。
顾宛问: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躲?吹一声口哨,季成说:高中的时候来过,这边是老城区嘛。
每次我出来打游戏,我爸我妹来逮我,我就往这儿躲。
缺点嘛,也有,就是也没个雨棚,冬天冷,夏天热……你还挑上了!顾宛说完,头顶搭着的衣服终于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斜斜地朝下掉了点儿,这一掉如溃堤,全部掉了。
她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浸透。
季成早就淋湿了,顶着一脑袋湿湿的黑硬发茬,背后是老旧的红砖墙、狭窄的水泥过道,顽劣至极,望着她笑。
男人张开腿蹲着,手搭在膝盖上,手臂青色血管微凸,指节清晰,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皮肤上,快要模糊她的双眼。
他只剩一件白衬衫,湿得已经全部黏在健硕的身躯上,显得更加荷尔蒙分泌过剩,领带歪斜地搭在肩膀,像打篮球赛时擦汗的毛巾。
顾宛一只手还吊在季成身前。
你的外套……她动动手指,抓了抓季成衣摆的衣料,你穿上吧?她的手指忽然被握住了。
季成的手进攻热烈,下一秒直接牵住她。
顾宛怔了怔,望着季成转过来的脸,俊挺、熟悉,凶相归凶相……她第一次看见季成这么如情人般的眼神……季成怎么怪怪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才是吃错药了吧……顾宛小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心跳如擂鼓。
她没有甩开他的想法,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个牵手意味什么。
雨砸在脸上有点疼。
季成劲儿好大,捏得她手也有点疼,快捏坏了。
宛宛,她听见季成低哑的嗓音夹杂在雨声中,你要不要蹲过来点儿。
蹲过来干什么……?顾宛这时候听话了,口嫌体正直,挪了挪脚,几乎是要靠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在瓢泼中对视,脚边很快积起一滩浅浅的池塘。
季成突然又凑近她。
他们挨得太近了,近得越过了发小那一条透明的线,可季成没有后退,顾宛也就没有躲开。
她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意识。
迎接她的是一个躁动的、毫无章法的吻。
头顶着泼天暴雨,季成来势汹汹、横冲直撞,用含笑的唇角擦过她的,有他平时的做派,也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滚烫的吻贴上来,两人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处。
季……分离开,喘气间,顾宛惊于自己完全不受控,又想说什么,却又被季成霸道至极地堵住了全部的话,连同不成调的呜咽也堵在喉间了。
什么情况?顾宛脑袋里的季家催婚催得这么紧吗和季成吻技好像有点可以在反复横跳,慢慢地,这个吻越来越不对劲,她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到只剩下卧槽他不会是想和我当炮友吧我我我我把持住不能答应啊。
雨不停歇,吻也不停歇。
她感觉季成很紧张,紧张到手臂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他甚至在发抖,连带着他的吐息也在颤抖……好像一章写了多年的锦帛,被哗啦一声撕开了。
季成一下下吻着顾宛,像珍宝捧在了手心,顾宛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宿命感,是这一场雨永远都不会停的错觉。
缓缓睁开眼,顾宛眼皮潮红,没忍住咬了他一口,你……你疯了啊!她都想好了,有可能季成下一秒要像电视剧那样对我就是疯了说话,但是季成没有,反倒温柔起来,温柔得她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要干什么。
他越温柔,她越瘆得慌。
季成吃痛,仍然不放过顾宛,又凑过来,顾宛也大着胆子不躲。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喘气连连,都方寸大乱。
张张嘴,季成嗓子发哑,眼眶发胀,只喊得出那两个字:……宛宛。
他喊完这么一声,嘴唇贴在她鬓角,低头往下挪一点,亲了亲她脸颊,这个是还给你的。
十岁那年,他在走廊上打架,谁都拉不住。
她冲上来亲了他一口,他停手了。
顾宛慌张,愣了一下才听明白怎么回事,心猝不及防地乱了,蓦然一转脸站起来,眼睛盯着面前的路,不敢看他。
救命。
季成该不会是吃多了喜欢上我了吧!顾宛感觉现在需要放开她的喜马拉雅包,空出一只手来掐自己的人中缓一缓,不然下一秒真的要吓晕过去。
季成失笑,看出来她的茫然,心想现在淋着雨身体为重,也不逼她不欺负她,跟着她站起来,不再说什么,准备带着她去雨棚里躲雨,顺便问老板买一把雨伞。
刚走进躲雨的地方,老板眼见季成从后门的小巷子里来了,招呼他,顾宛僵硬地站在一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季梦真。
电话那头,她语速快:我哥下班没?今晚你们自己买点东西回来吃哦,下大雨了,也没骑手接单了,我不在家,要去趟南安湖。
顾宛发出单音节:啊?她反射弧有点儿长,这时候才有一只肥滚滚的土拨鼠从心底打了个洞爬出来,在她心中仰天长啸:啊!!!!她还想疯狂地摇晃季梦真的身体,季宝贝你哥哥亲我了亲我了!顾宛憋着声音,满脸通红,脑子清醒了点儿:江让?江让怎么了?怎么了?季成插话。
他刚飞完下来,人不太对劲,队里打电话让我去看看。
季梦真的声音很急,你们呢?下着雨呢,快点回家,这雨不小,记得别过桥下的涵洞。
紫·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