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询问完他们在哪儿, 多久回家,季梦真才挂了电话。
她感觉……顾宛不对劲。
打个电话语气飘忽,魂不守舍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要季成在顾宛身边,季梦真总归是要放心很多的。
在她的世界里,天塌下来,季成的双肩都能扛住。
这阵子顾宛收敛不少, 应该也闯不出什么大祸。
在这一两年间的社会历练里,季成从一个惹事的主飞速成长为了一个会主动解决是非的男人。
少年孩提时代的印象太为深刻、生动, 季梦真不明白成熟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他一辈子,像宛宛那样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错的, 可他季成是哥哥, 身后还有季梦真和季嫣。
下车后,季梦真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长柄伞, 发现南安湖这边的雨已经停了。
雨下得不大,路上甚至没有积水,远处水面如镜,与阴沉的天色融为一体,树木竹林青葱翠绿,草地上空泛起雨后潮气。
近处, 停机坪上稳稳停着一架灰白色直升机。
同飞机比, 人便显得渺小了。
七八个工作人员围着飞机作业, 还有两个她见过的熟悉面孔, 正小跑着往旁边搭建的板房去。
她弯腰把伞放回车上, 来不及披外套, 匆忙低头系好鞋带,往板房跑。
其中一个人看到这边有车,停下脚步看过来,惊叫着招手:嫂子!季梦真眼尖,看出来那是崔辰光,在陌生环境中看到熟人的激动感上头,也抬起胳膊挥手,另外一个穿飞行服的男人也停下来,说:弟妹来了。
入冬了,年底集团公司事务冗杂,季梦真没有多少锻炼身体的时间,空气又凉,她一跑就喘气。
她跑到两个人跟前,也来不及打招呼,只说:你……你们好,江让在哪儿?穿飞行服的那个年纪稍长,脸上留有青茬,一副斯文样子,不疾不徐地,说:我叫陈峻宁,是向知洋的同学。
你跟我来。
向知洋……季梦真用了几秒钟消化这个名字,想起来是江让在拉萨工作时的师父。
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紧跟在两人身后往板房走,谢谢陈哥。
湖边,有一排不甚起眼的白色小板房。
据崔辰光说,是专门作为后勤保障用的,有时候晚上值班也要睡这里,少城公司这边的人没有拉萨那边那么多,规模小一些,但是比在拉萨忙,以后兼顾家庭的时间会少一点,嫂子要多多担待。
有一间板房的门是敞开的。
还未走到门口,季梦真突然有强烈的直觉。
江让在里面。
她跑过去,抬脚跨进板房的门,看见屋内卫生间的门大大敞开着,江让正背对着她,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抓着门把手。
卫生间的门是PVC塑料门。
江让手劲儿大,像落水的人抓浮木一般抓着,门板不断发出哗啦——声响。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连体飞行服,怕弄脏便挽起了袖口,领子那儿也一路往下拉到了腰腹。
江让冷汗涔涔,鼻尖微皱,强压不下喉间的呕吐,半张着嘴唇,豆大的汗从鬓角跌至厕所。
他连着干呕几声。
呕得生理眼泪溢出眼眶。
他注意到了动静,转头来看了一眼,双眼泛起不正常的赤红,皱眉,……你别过来。
说完,江让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还上了锁。
季梦真知道他是不想被自己看到狼狈模样,只能站在原地,在这种个人生理需要宣泄的时候,她挤进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吐一场。
胸腔里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蓦然缩紧。
她跟着江让一起疼痛着。
南安湖除了水域还有一片湿地,导致附近草坪绵软,她跑起来一深一浅,还把脚给崴了。
刚才跑起来倒不疼,着急也不疼,现在一口气缓过来,疼得钻心刺骨,好在她是个痛感迟钝的,随意瞄了眼腿,只想着脚踝如果包成粽子,明天上班还能不能穿单鞋。
倒霉。
顾宛那是走路不协调才会平地摔,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江让独自一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待了二十分钟。
透过半透明的磨砂门板,季梦真看见江让的脑袋低垂着,肩膀些微抖动。
很奇怪,以前她总觉得江让肩背宽阔,像一堵厚实的城墙,现在却不觉得了,他突然变得脆弱、无助,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孽障。
她原本以为,自上次拉萨出了飞行事故以后,江让那块心病是好了的。
江让救了崔辰光,也救了自己。
尽管仍有队友牺牲,可江让已经做到了最好。
崔辰光急得原地团团转,想过去敲门,被季梦真一把拽住了胳膊,你让他自己待会儿。
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很多,他如果不克服,在有水的城市里都飞不了,陈峻宁双手插兜,拧了瓶水喝,弟妹,你多劝劝他。
这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季梦真整理情绪,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崔辰光摸摸下巴,沉思,至于为什么,我好像知道一点儿……你说说看?陈峻宁叹气,我这个小师弟,平时冷淡寡言,什么都不跟我说的,有事也自己憋着。
江让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刚到拉萨那一两个月,我还以为他成天装逼摆谱,结果我发现这人性格就这样,崔辰光接话,他是面冷心热,还救过我命。
救过我命这四个字一出,季梦真眨了眨眼睫。
陈峻宁的注意力还在事情本身上,小崔,到底是什么事?他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高三那年见义勇为,死在江里了,当时江让跟着下水救人,没救上来。
崔辰光斟酌语句,嫂……嫂子,你当时在吗?在,季梦真眼神落上门板内浅淡的影,我就在岸边。
所以他怕人落水?陈峻宁说。
不是。
当时我们发小的尸体没有马上被捞上来,而是搜寻了几天,那会儿又是夏天,捞上来的时候人都变样了。
季梦真说着,忍不住眼眶酸涩,稍顿,继续道:是江让去指认的。
啊,那我能理解一点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正常人都……陈峻宁话说一半,止住了,摆摆手不再说,又叹一口气,仰头灌下一大口矿泉水。
江让不是胆小,也不是不停回头看。
他是有点儿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季梦真想想,决定等回了月虹时代开个会,五个人一起想想办法帮江让。
这么多年一晃而过,每年到了路识炎的忌日,他们习惯性地避而不提,上坟都是各去各的,谁都不敢主动揭开这个伤疤。
江让觉得是自己没救到人。
季成觉得是因为自己去买水了。
乔明弛呢,觉得是不该选那一家渔船餐厅。
因缘际会,林林总总,一个人的死亡变成了六个人成长路上频频回头的疤。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关键时刻更不能回头。
季梦真掐住指腹,眼神落向别处,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南安湖水域和附近的水库不算大,为什么还会出动直升机?他们机组日常作业,突然听到塔台说群众来报说有一具浮尸,就直接去了,崔辰光抿嘴,脸上伤疤牵扯着皮肉,笑容不太自然,当时在飞的就江让,调不动其他人去。
崔辰光脸上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听江让说是被机身碎片划的,前段时间走路不太利索。
这天气愈发愈冷,崔辰光还怕凉,经常在塔台喊腿脚疼痛,让后勤煮热乎的饺子吃,一来二去,大家倒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借着脚疼在嘴馋,都宠着他又逗他,崔辰光也不在意,有吃的就行,只有江让知道他是真的疼。
当时山林俱寂,浓烟滚滚……江让从刀尖上抢夺回崔辰光一条命,明白他伤得有多重。
天之骄子跌下云间,也会喊疼会流泪。
没事,我不是怪你,季梦真抬眼,他还得经历许多这样的事,才能把过不去的坎儿迈过去。
过了会儿,门内传出细水管在冲水的声音。
门锁一打开,江让正埋在洗手池边吐出一口漱口水,舒服多了,头发和脸颊全部被冷水淋了一遍,双手撑在两侧,一滴滴刺骨的水顺着他鼻尖往下巴流,坠落进下水道。
季梦真伸手摸他脸,冰凉的。
再往下摸摸手,手也冰凉的。
她的手指触碰到江让的掌心,挠了挠,下一秒直接被江让拽着胳膊搂进怀里。
江让不顾屋内有没有旁人,一只手揉着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发,另一只手牢牢抱住她肩背,脸埋进她脖子。
整个人都依靠上去了。
终于,江让的呼吸平缓了一些。
在外人面前沉稳、不会被击破的江让,在她面前变成了一只需要体温安慰的毛绒小熊。
季梦真并没有责备他拿冷水冲脑袋,只是轻拍他的背,明天要是发烧怎么办?江让嗓音低哑,闷闷的:……打退烧针。
我给你贴冰宝贴,然后拍下来发朋友圈。
季梦真语调轻松的笑笑,吐舒服了没?舒服了就回家。
江让点头,在她身上找到些归宿感,抱她抱得更紧,你怎么来了?现在才想起来问?现在脑袋才清醒一些。
季梦真摸着他的背,顺气儿似的往下拍,抱得安心舒坦,崔辰光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下飞机就不舒服,我就来看看,反正也下班了,路也不远……不远吗。
走绕城高速压限速飙过来也半个小时。
她接到电话都没来得及换职业套装,去更衣室拿起平底鞋就往停车场走,顺带拐走了季世荣给总经理办公室新招聘来的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专门跟季梦真和季成,谁有事跟谁,有了司机,季梦真才懒得开车了,天天跟她哥抢,车上放了好几包薯片,一坐车就在中间柔软的沙发座椅上吃薯片。
江让你别看我,我错了,崔辰光颤巍巍地举手,被一口狗粮塞得胸闷气短,讪笑,是我打电话叫的嫂子,电话是从家属联系名单上翻的……陈峻宁摸不准江让的脾气,搭腔道:你这样子,谁放心得下?肯定要联系家属啊,可别怪我们小崔多事。
没事,麻烦你们了。
江让松开季梦真,指尖卷起一撮长发,眼看着它从指缝滑落了,微忖片刻,不过你能这么担心我……季梦真一根手指指着他,别装。
她说完,嘶一声,敛眉,低头看了眼脚踝,疼得想打滚儿。
我?装什么?江让握住她的手指,忽然后退一步,还滴着凉水的那只手掠过她后背,顺势弯腰,另一只手从她膝盖后穿过,毫不费力地把她打横抱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被抱了。
季梦真本来就脚疼得不想站,江让恰好给了她个示弱的机会,她干脆直接像在拉萨时那样,伸胳膊搂住江让的脖子,盯着江让,脸颊绵软,往他敞开的飞行服领口上靠。
湿透了一大半,几滴未擦干的水珠从他分明的棱角垂落——垂了一滴在她挺俏的鼻尖。
季梦真舔舔嘴唇。
嗯,料子太硬,还是很硌脸。
看着一根线头冒出来,季梦真心里痒痒,想扯。
江让瞄一眼她裸露在外的脚踝,扭了?这么疼,我感觉是断了。
季梦真放软语调,呼吸温热,你没事了就抱我去车上。
江让点头,瞥了一眼还没有自觉退下的两个超级瓦电灯泡,唇角上扬,有种微妙的喜悦,那,我们先回家了?被抱着一步步往板房外面走,季梦真牢牢环住江让的脖子,生怕掉下去,一双眼亮灿若星,看着一脸无语的崔辰光。
靠,江让你得意什么!崔辰光一步追上去,笑着骂,在拉萨就给我秀秀秀,回少城了还秀秀秀,不知道要吃你多少斤狗粮……崔辰光看了眼满脸卧槽江让恋爱居然是这样吗的陈峻宁,吹一声口哨,走吧,峻宁哥,我和江让两个经历过飞行事故的人,可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啦。
比起那种浑身打钢钉的,你很幸运了。
陈峻宁道。
崔辰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乐了,我这不也差不多嘛。
江让怀里的味道很让季梦真心安。
上车了,她不坐中间两个沙发位,而是扭着江让去了后排,全程半躺在他怀里,感受体温隔着衣物传递。
江让长手长腿的,在后排坐得逼仄,也心甘情愿,时不时亲她鬓角,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
这男人在潮湿的环境中待久了,领口有一股青草地混合身体的气息,清凉的薄荷味淡了,季梦真闻得心头痒痒,困了?没有。
江让静静让她靠着,明天考核,看会儿书。
他身上的飞行服没脱,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就跟她回月虹时代了,估计是明天很早就要过来准备,季梦真瞥一眼他手中的A4纸张,是打印后折叠又展开无数次的,褶皱明显,已经被拿着看了一段时间。
考什么?航空英语。
看看!江让拿给她看,季梦真却不太看得懂,略微只能看明白几个单词,读了几行放弃了,看江让一脸我全部都会的样子,崇拜感一上来,更喜欢了。
出南安湖景区有一段前些日子被进出城大卡车压坏的路,车辆颠簸,季梦真睡不着觉,干脆听江让小声复习,摸摸他耳朵,蹭蹭他脖子,江让也不恼,一边安抚她一边看书,半点儿不受影响。
江让的发音很好听,低沉、标准,一开口像广播电台正在播夜间情感投稿。
季梦真还在研究那一根飞行服上没有扯下来的线头,困得眼睛快睁不开,只恨今天妆化得浓,眼睫毛快遮挡视线,头脑昏沉道:……江让。
回家记得换衣服,别真发烧了。
你放心。
江让看了会儿她颤抖得厉害的睫毛,想笑,忍了,抬起另一只没被压着的胳膊,拉上车窗窗帘,哄小孩儿似的拍拍她。
我们……季梦真打了个哈欠。
嗯?江让眼睛没那么红了,结膜稍有些充血。
我们想想办法吧……六个人一起想。
你不能被那年的江水困在那里。
季梦真强撑着睡意说出这句话,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舒坦了许多,手指蜷缩起来,抓得他胸前布料皱出痕迹,我想要你答应我,脆弱时向前看,勇敢时才回头。
也只想做你少年时期的软肋,青年时期的力量。
回忆或好或坏,永远不能变成包袱。
我要所有的苦厄为你让路。
我的少年。
你要往前飞。
·等再睁眼,季梦真已经躺在月虹时代别墅的沙发上了。
她是被吵醒的。
醒来时天色已晚,别墅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帘拉开了,透过玻璃能看见安静的、偶有人路过的小区绿道,门前一盏路灯光线微弱,照不亮多远的路。
季梦真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是江让从自己卧室里拿出来的,枕头睡的是客厅的抱枕。
四周很热闹,电视是开着的,又在放那种家长里短的电视剧,顾宛最爱看这种。
看了一圈,没看到江让的身影。
应该是在房间里准备明天的考核,想着等下要吃饭,所以一到家就把她放到沙发上来了。
反正也不能一觉睡到天亮,直接闹醒了吃晚饭还很省事。
厨房像是有人在做饭,做的是番茄汤火锅,味道很香,她被勾出馋虫,肚子里传来微弱的咕咕响,猜都不用猜,做饭的肯定是安亭,正在和乔明弛忙前忙后,准备一切准备烫火锅的食材。
他们几个人厨艺也就季成好点儿,但也不可能天天做炒菜烧菜,所以现在只要稍微忙点儿,要么点外卖要么吃火锅,吃得顾宛快要吐了,再次举手建议一起吃个超大寸的披萨,被乔明弛一票否决。
吃什么披萨!我减肥呢!你减什么肥!年底体能考核,过不了你负责?我负责!和他吵吵的人还是顾宛。
顾宛现在正襟危坐,穿着一条针织裙,挺直了腰背在沙发上坐着吃虾片,一口一片,看得乔明弛系着围裙过来放果盘,训她:都要吃饭了你还吃零食啊?你怎么说话跟我爸妈一样,顾宛别扭地看他一眼,还不让吃零食了。
乔明弛瞪眼,我辛辛苦苦做那么大一桌,你居然吃零食!顾宛怯生生地瞪回去,这句也一样!你你你你!乔明弛拍她脑袋。
我我我……我不吃了嘛。
顾宛被拍得脖子一缩,放下虾片,挪了挪屁股。
乔明弛旗开得胜,心满意足地走了。
厨男继续哼着《稻香》做饭去了。
揉了揉眼睛,季梦真从沙发上坐起来,趁着才睡醒脑子还麻木着,盯了顾宛一会儿,总算发现为什么今天顾宛怯生生的了。
因为顾宛和她哥坐在一起的。
只要顾宛往里挪一点儿屁股,季成就也跟着挪一点儿。
挪就算了,这人还笑得坏,如一簇旺烈燃烧的火,把顾宛挤到沙发一边,还把虾片一把塞进顾宛怀里,你吃啊。
我……不吃!顾宛又往旁边动了动,脖颈连着耳根浮上一片不正常的粉。
她说完,突然发现季梦真在盯着自己看,慌乱地把虾片又塞回季成怀里,你吃!我不吃,季成也跟着挨她坐,眼眸漆黑,又乐,塞虾片过去,你吃。
顾宛不敢看他,屁股也不敢动了,但是敢动手。
她紧紧捏住虾片包装袋,几乎是扔到季成身上,你吃吧!季成单手揣进裤兜里,摸了摸发烫的手机,拿出来划开屏幕看了看消息,又锁屏,斜睨过去,你不吃我喂你吃。
顾宛:……季梦真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她哥哥刚刚拿手机出来完全就是缓兵之计假装自己不尴尬不紧张啊!明明手都有点发抖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哥哥已勇敢追爱,全军出击!我,顾宛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眉毛微蹙,当真是被吓迷糊了,怕季成当着季梦真的面喂她吃东西,一把抓过那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虾片,往季梦真手里塞,季宝贝你吃!季梦真傻了。
为什么击鼓传花会传到我这儿啊!我只是观众!才睡醒,季梦真还盖着被子坐着,手里稀里糊涂多了一包虾片。
不对,现在已经被这两个人□□成虾碎了。
她不得不低头捏了半块起来往嘴里塞,小声:我吃,我吃……这半块吞进喉咙,季梦真差点噎死。
因为她看到顾宛脸红了,红得很厉害,眼神中竟然有一丝羞敛,要知道能让顾宛害羞的只有肌肉裸男和喜欢的爱豆对着屏幕放电。
很明显季成没有□□,更不是爱豆。
可为什么会害羞啊!等顾宛落荒而逃去了厨房帮倒忙,季梦真慌张地下床穿鞋,一把拽过季成的胳膊,道:哥,你把宛宛怎么了?我说我喜欢她,季成挑眉,她说我吃多了。
紫·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