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两点。
隔壁卧室门口有争执声透过门板而来, 季梦真皱了皱眉,没醒,翻身裹住被褥继续睡, 意识模糊着不愿意睁眼,最后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清醒了脑袋。
她蓦地坐起身要穿鞋。
什么情况?谁被打了?不对,乔明弛去抢险救灾了,那么唯一可能和宛宛起矛盾的就只有季成。
我哥回来了?晚上没有吃到八分饱,这么突然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 她脑袋晕晕,眼前发黑, 扶着床沿缓了缓,又听见隔壁传来男女低声隐忍的谈话,可是毕竟隔着一堵墙和一道门, 她听不清楚内容。
她在黑暗中摸索床上乱扔的手机, 抓过来给江让发了条微信消息——管好你季几:我感觉宛宛房间里有吵架的声音。
等了会儿,她估计江让是真睡了, 不等了,心跳扑通扑通,准备去听一下。
万幸她房间里是全铺地毯,米白色一大片,光脚踩上去没声儿。
她趴在门边,控制着身体倾斜的弧度, 屏住呼吸, 隐约听见暴躁的、压抑的交谈声, 两个人连呼吸都如此紊乱仓促——我可以帮你一起处理顾氏的问题, 也可以等你出国读完博士回来, 我还可以每个月都抽空飞来美国看你,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我妹和江让一样?季成语速飞快,声线漂浮不稳,像是喝了个烂醉如泥却仍有意识,他估计颤抖得太厉害,导致话一说完,有好像烟盒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急躁地弯腰捡起烟盒,烟盒自掌心滑落,又掉了。
他没再去捡。
就是不行,我要念书……念书并不影响我们……博士不是一两年读得完的,甚至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读博士后,现在把你留在国内对你不公平,这种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季成?顾宛的音色带了些恼羞,就是因为你太重要,所以我不能随心所欲地下决定……你不要逼我。
季梦真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但可以确定有人已噙着泪咬着牙。
听得出来,他们已经在门口纠缠一段时间,那一巴掌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哥冲动上头要抱或者要亲惹的是非。
季成如同丧家之犬,脸色灰败,脖颈酡红,颤颤地抬手撑住顾宛卧室的门框,酒瓶像被打碎了,玻璃碎片割裂开他的意识,头疼得厉害,那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你别阻拦我联系叔叔。
顾宛眼底泪意早就蹿上来了,头一次被季成欺负成这样,越忍眼睛越红,你想做什么?荣投虽说没有顾氏树大根深,可在一些事务上还是说得上话的。
我现在是副总经理,多少能……季成看她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断线似的往双颊边流淌,喉头倏地哽噎,粗糙的指腹往女孩儿眼下的湿痕擦拭去,欸,你别哭啊,我错了,是我错了。
对不起。
顾宛吸吸鼻子,怕鼻涕哭出来了丢人,倚靠在门边,泪眼婆娑,看她亲手打出来的红印在季成鬓边,我不该打你……下一秒两人没声了。
季成一把将她拉至怀里,闭着眼,胸膛贴着她的,半弯着腰抱紧小小一团。
小时候顾宛每次贪玩撒欢摔了跟头,季成总是在旁边哈哈大笑,并且对好强的小女孩儿挤眉弄眼做鬼脸,笑了一会儿,顾宛仰天嗷一声开始哇哇大哭,眼泪跟水龙头似的,季成又吓得放下手里的滑板车跑过来抱她,哄一哄,他从小带着亲妹妹闯荡江湖,对这种哄小女孩儿的事情得心应手。
季梦真侧着脑袋,耳朵贴在门上,呼吸小心谨慎,听到一阵似远似近的哭声。
他们的小公主大概是真的疲惫了,这一路走来太顺风顺水,没接受过这样的打击,一时发泄得不可收拾,哭声忽高忽低的,拼命压抑着,足足哭了十分钟。
大概我哥的衬衫领口都湿透了。
季梦真想。
不过她还能哭出来就好,还愿意被抱着哭,说明有能够依赖的人。
许多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发泄不出来、不愿意说,是因为这世间没有一片足够安心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和平结束会话,季成告别后下楼去门口抽了根烟,再上三楼睡觉,季梦真却好像窥探到了一个秘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她的睡意完全打乱。
上床重新躺好,自己卧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开门,她跌进一双幽深的眸。
东张西望一阵,江让也不顾在门口还是卧室内,抬手搂住季梦真的腰往跟前带,低头用额头去碰她的,嗓音倦怠,……结束了?大冬天的,江让只穿一件背心当睡衣,裸着胳膊,露出一截过分精壮的臂膀,甚至连手上石英色的运动手表都没取,表带边是青筋脉络尽显的手腕。
他像开门就冲过来的大狗,扑得季梦真往后趔趄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季梦真脑子里浮现出CCTV栏目里面经常出现的军犬警犬,他们到饲养员怀里也是这样,一个狠扑,扑得人仰马翻。
她小声:进去,进去说。
结果这一进屋锁门,江让耍赖直接不放手了,就抱着她走路,干脆一路走到床沿,季梦真没开灯,在黑暗中感官模糊,倒退到床沿,腘窝碰到沿边,下意识一弯腿,一屁股陷进柔软的大床上。
江让顺势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嘴唇贴在她耳边,你哥欺负她了?应该不是……季梦真呼吸打乱,没法平稳地说完一整句话,她,她家出事了。
简单点来说,就是她爸不再有股权,拿了一笔钱退居二线。
钱生钱和坐吃山空的区别,江让明白。
顾宛从小就是个买东西不看价格、奢侈品搞批发的,如此厚实的家底会突生变故是江让意料之外的,他些微怔了怔,才应声:嗯。
然后,好像……季梦真感觉身上一凉,衣衫缠在腰间,触感温热,整个后背被留有余温的被褥包裹起来,后背一根手指摸得她发颤,好像我哥告白了。
嗯。
江让哑声,拂开她如水草般缠绕的长发,又喜欢那一撮撮柔软,倾身去闻了闻,声音又在暗色弥漫中响起,宛宛不答应?不啊,她要出国念书的,搞学业肯定比搞男人重要……欸!她惊声,收拢五指,一把拽住江让的白背心,望着此刻眼前充满活力、完全不困的眉眼,想起江让平时工作时坐怀不乱的正经模样,呼吸更凌|乱了,说:对了,你明天提醒我给宛宛买司康,她喜欢吃抹茶味的……嗯。
话还没说完,江让一个吻堵住她的嘴,我买。
这一晚江让丢掉了往日的一些温柔、缓慢,挖掘出了他性格里隐藏的强势,一把按住季梦真那截纤细后腰,弄得大冬天一身汗,季梦真性格要强,本来还没想着嘴上要服软,最后折腾到后半夜实在兵败如山倒,直接趴在床沿哼哼唧唧地装死,习惯性伸手去揪江让软绵绵的耳朵——她甚至觉得,这人全身就耳朵软。
她还问:今天……怎么了?江让起初是不说话的,后来停顿了会儿,甩了甩额角流坠下的热汗,哑着嗓子道,有点怕。
怕什么?怕我永远在天上,怕你不再抬头看我。
那我就把你拉下来,捏着他耳朵迫使他埋头过来,季梦真的脚后跟压到他后腰,眼神亮晶晶的,到凡间。
·一周以后,乔明弛光荣凯旋。
市公安局召开的基层民警表彰仪式定在工作日,除了上二休一和工作时间较为自由的季成外,其他人都没时间去。
顾宛忙着处理家里、准备出国的事,安亭要上课。
季梦真又正好随季世荣接了个活儿,要去隔壁省出差几天,在高铁站抱着来送站的江让死活不撒手,已经提前坐进商务座的季世荣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助理汇报,慢慢睁开眼,看了两个小年轻一眼。
一双锐利的眼,没有丝毫因为年长而混沌的迹象。
好巧不巧,江让恰好是面对季世荣站的,他也没想到长大后第一次见岳父这么仓促,只能抱着季梦真哄哄,然后迎上季世荣严厉的目光,微笑,标准微笑,这时候就算内心再犯怵也不能表露出来。
季成啧啧几声,抱臂站在一旁当电灯泡,眼神羡慕又不屑,挑眉道:不害臊。
你吃多了吧!季梦真抬手给她哥一拳,看她哥吃瘪的表情,对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常满意,最后捧着江让的帅脸吧唧一口,转身小跑上了动车。
无视掉妹夫脸上醒目的红唇印,季成双手揣兜,走了走了,去公安局了。
我们今天可是民警家属,不能迟到了给乔明弛丢人!你看我西装领带简直就是成功人……其实你穿西装更像混社会的。
还是训练有素那种。
江让没说出来,只是瞥他一眼,眼神在自己和季成中游离,淡淡道:家属?两个男的?季成懒洋洋地在前面走,回头哼声:两个表哥,不行?江让看他一身黑的穿着和六亲不认的步调,冷冷甩他一个眼刀,笑:我看你更像被民警感化的刑满释放人员。
……季成沉默一阵,回头打江让一拳头,我以为你恋爱后会变得善良,我想多了!那你确实想多了。
江让没什么表情在他后面跟着往停车场走,唇角却是压不下去的笑。
市局礼堂恢弘大气、一尘不染。
表彰仪式在上午十点多开始。
一行在救灾行动中表现突出的民警陆续上台,分批站成一排排,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这段时间地方台和中央台的报道,乔明弛一身藏蓝色警礼服,手里一束大红花,还倒真像那么回事。
他身高出挑,肤色是黑了点儿,但阳光帅气,非常吸睛,笑得唇角咧到耳根,站在一众同事间是最可乐的那一个。
在他旁边的还有程少川等一众才毕业不久的年轻警力,都是那几所院校出来的师兄师弟,平日见面互相说说笑笑,现在身姿笔挺,严肃庄重,等着领导发言讲话。
乔明弛开始用眼神在台下搜寻。
两个相貌过人的高个儿男人凑在一起,随便扫一眼过去就很扎眼,江让是微微朝后靠的,他没完全靠在椅背上,而是抱着双臂,往季成身上偏了点儿,季成则弯曲起一条胳膊,将手肘搭在江让肩膀上。
可能季成吊儿郎当的还觉得没什么,坐没坐相的。
爱管他的乔明弛看不下去了,盯紧江让,肩膀朝后动了动,做了个江让你快甩开他然后自己坐端正的动作。
江让看明白了,抿着嘴唇忍笑,学乔明弛的动作弄了弄肩膀,把季成恼人的爪子给抛开。
表彰大会继续,领导开始讲一些让季成打瞌睡的话,然后挨个给每个优秀基层民警佩戴一朵象征荣耀的鲜红色胸花,音乐起,LED屏幕变化成少城历年来的警界优秀长城照片墙,台上一声敬礼,所有民警合拢拇指抬手,眼神坚毅望向前方。
乔明弛望的方向,有江让和季成。
江让先是一怔,眼神微微动一动,随后合拢双手鼓掌,而旁边的季成早已经兴奋得狂拍手,恨不得在大礼堂内高喊乔明弛的名字。
藏蓝色警礼服衬得乔明弛身型挺阔,成熟稳重了不少,胸前一朵红花有拳头般大,他敬着礼,眼若灿星,看了两个兄弟一会儿,绷不住了,开始傻笑。
季成。
江让一边鼓掌一边低声道。
怎么了?季成还在疯狂鼓掌,掌心拍得生疼。
江让轻扬着下巴,眼底被LED屏幕的鲜红色映出光彩,你看。
蓝色正装礼服、红花、敬礼、表彰……好像他。
是啊,季成也看得愣神片刻,记忆中的一抹青涩身影与之重叠,喃喃道,他永远会以不同的形式陪伴在我们身边。
人,活着是一种形式,被铭记也是。
季成一直相信,只要不忘记,就一直活在心里。
现在他已经能放下心结和江让坦然说起这些事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步,有关于生死的诺言牢牢将他们羁绊在了一起。
到了合影时间,程少川拿着手机给他们三个人拍合照,拍完了把手机给乔明弛看,乔明弛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季成站中间,我和江让一身正气凛然,像捉拿归案似的,还是我站中间吧,季成你别抢我C位啊!拍了一张正经合照,季成唇角一勾,爱寻乐子的小芽又破土而出,稍稍侧身,对着乔明弛做了个亮闪闪的手势,江让一脸懵地看着他,季成就使眼色,你也来啊。
于是发到群聊里的合照,就变成了乔明弛在中间抱着一束顾宛定的向日葵,眉宇俊朗,笑得像邻居家的二傻子,旁边有两个更傻的,在衬托他、膜拜他。
顾得莫宁:你们仨是不是有什么大病2333……不对啊江让肿么会做这种手势呢肯定是季成带坏江让了!管好你季几:@江让宝宝你是自愿的吗?安亭:@江让被绑架了就翻白眼!江让:[可怜/]望着微信自带的可怜黄豆表情,季梦真越来越觉得这个表情特别适合江让。
反诈小乔:?靠,江让你怎么一股茶味!参加完表彰大会,乔明弛领着江让和季成回了一趟自己家吃饭。
乔明弛花钱给家里新买的叠拼还在添置家具,要元旦才能住人进去,这段时间休了年假的乔爸爸比较忙,今天才从家具市场逛完回来,去菜市场买菜要好好做一桌子菜。
乔明弛臭显摆,穿着礼服抱一束招摇显眼的花,一路进家属院到上楼,连院子里玩遥控挖掘机的小孩都转头目送他上楼,满眼崇拜敬仰,更有几个从小看他到大的邻居迎上来,左一个乔家那个上警校的小子,右一个出息了哎哟老乔熬出头啦,说得乔明弛心花怒放,一门心思要往妈妈病榻前扑。
乔爸爸做了一桌子家常菜。
做完饭,乔爸爸单独打了一盘菜和一碗米饭,让乔明弛去床边扶着妈妈坐起来喂饭,乔明弛平时工作忙,难得在家尽孝,主动去了。
乔明弛一离席,乔爸爸站起身给江让和季成一人盛了碗汤,盯着两个小辈,满心欢喜,摇头叹气,平时守着他妈妈,总觉得时间过得慢。
现在看到你俩都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再看到自己满脸皱纹,才反应过来一晃已经那么多年了。
叔叔,日子过好了就这样的,季成大口大口吃饭,我爸也老盯着我和我妹说,他的任务算是暂时完成了!是啊。
年纪大的人吃饭吃得慢,乔爸爸放下碗筷倒茶喝,一边喝一边比划,我记得那会儿你们才七八岁,经常约好了时间再外面玩,乔明弛那臭小子又是个爱迟到不守时的,你们就来楼下等。
我经常打开窗户一看楼下,哦哟,乌泱泱五六个小学生在下面抬头望,还在那儿喊——乔明弛!有个小女孩儿声音特别尖,安亭。
有一年车厘子丰收,乔明弛还领她回来装走了家里全部车厘子。
这样啊……我是说他那次带着安亭臭显摆什么,季成意味深长,话锋一转,叔叔,安亭现在还跟我们一块儿玩呢。
她就在少城一中当老师。
我知道,乔明弛才毕业那会儿,一回来就说,一回来就说。
乔爸爸看江让吃完了满满一大碗饭,端起电饭锅又一勺子白米饭塞他碗里,不像我家乔明弛,江让从小到大都是个省心孩子,得多吃点。
江让稍顿,已经十分饱了,可一勺子饭到了碗里也不可能不吃,只得又端起碗慢慢吃,谢谢叔叔。
欸,乔爸爸照顾妻子已久,已经许久没有上街和牌友茶友们会话,一时憋闷,话也就多了,季成你还有个妹妹吧?小姑娘长得挺白净,矮个儿的,圆乎乎的。
你俩龙凤胎呢,就靠当爹的拉扯大,你一个哥哥拖着个小尾巴妹妹,我们家长对你俩印象都特别深。
对对对,我妹妹。
季成扬眉,不知道为什么一被提到自己妹妹就特别得意,想了想,又指指江让,叔叔,我妹现在是江让女朋友。
江让正认真努力地在吃饭,一听当哥的这么直接承认自己,低头含笑,耳廓发红,飘得就差没忘记自己在哪儿。
他正想说话,乔爸爸激动得一拍桌子,真的?那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啊!哎,乔明弛要有那本事追到安亭就好了……江让倒是被乔爸爸逗得乐了,总算知道乔明弛那乐天派的直爽性格随谁,叔叔,您觉得安亭好?又文静又聪明,我看挺好,乔爸爸叹气,小时候就爱躲在乔明弛后面,家庭不好,还怪可怜的,这不是正需要乔明弛这种性格治愈嘛。
哟,我爸还懂治愈呢?乔明弛脸不红心不跳的,端着空盘子从卧室里出来,一屁股坐他爸身边,您啊,别瞎操心了。
我这事业是丰收了,爱情上就让我荒芜一点儿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看你,从小就怕这怕那,事事都不冲在前头,思前顾后的,哪能拔得头筹?乔爸爸开始教育儿子,你看江让,这多好,两小无猜、知根知底,那才是能完全对你好的人。
知道啦。
乔明弛悻悻。
过了几天,季梦真蹲在家门口拆包裹,准备把乔明弛、季成和江让在表彰仪式上的那张搞怪合影裱起来,挂到照片墙上显眼的位置。
收好裁开快递的小刀,季梦真瞟到另一个包裹是乔明弛的,快递包装袋却是一家一线化妆品大牌。
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确实像是买给女生的礼物。
此时,一只对危险逼近浑然不觉的小乔高调路过,他也是下来拿快递的,扫视一圈物业才送来的包裹小山,一眼锁定到季梦真手上,你拿着干什么?季梦真往后退一步躲开他,唇角微翘,说,给谁买的!女同事?乔明弛嘀咕,要去抢,求你了姑奶奶,我哪有什么女同事……你这什么?……女士香水?季梦真见他没阻拦,凑近看了看快递盒上写的物品名称,微笑,假装拿着盒子要占为己有,谢谢我们小乔。
还给我!乔明弛伸手捉住她胳膊,胳膊没扯住差点儿手忙脚乱地扯她头发,这是……那你就是有情况,季梦真眯着眼,一步步把他逼到鞋柜边,给安亭买的?……啊。
乔明弛张嘴,喉咙蹦出单音节,脸色通红。
她用男香,木质的,不用女香,你最好换一个。
她最近身体乳也快用完了,皮肤够白别买加烟酰胺的。
不谢,只能帮你到这里。
乔明弛难为情:身体乳会不会有点暧昧?你以为香水就不暧昧?她身上会有你挑选的味道,季梦真动动鼻尖,哇……乔明弛:……成人频道的能不能闭嘴?看到他这副呆呆的纯情样子,季梦真觉得好玩儿,抱着香水快递围着乔明弛转了那么一圈,哼哼几声把快递盒子还给他,拍拍手上的包装纸屑,扭头继续拆自己的定制相框。
前段时间江让给她买了个GoPro,说是看季梦真不爱拍照记录生活太可惜了,平时他拿着,可以多给她拍一些两个人、甚至六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季梦真倒好,本来不玩儿摄影的,这下子小兴趣被萌生出来,天天拿个GoPro跟着江让追,拍两个人的游玩视频,还让他工作的时候也带着,拍拍他眼中的蓝天白云、大好山川。
有一回,她在往电脑里存拍摄的视频,一边看一边乐,发现江让总是躲闪镜头不及,后来慢慢也不躲了,逐渐习惯,笑容无可奈何。
有一条视频里,她拿着摄像头,问,你是不是很后悔给我买这个?我天天追着你拍……可她就是很爱看江让的脸,不想错过任何。
说来可惜,千禧年间、包括后来的一零年代,民间摄影摄像都还并未普及,她那会儿总拿个不太灵巧的直板机拍拍拍,照片留存得不多,大家都还是孩童时期的影音资料更少了,那些老照片也看腻了,每一张她都背得滚瓜烂熟。
不然……她就能把乔明弛和季成的幼崽形态做成表情包!天天发!不会啊。
镜头陡然拉近,季梦真被一把拽入男人怀里,画面一阵抖动,男音沉沉,带了些笑意却又认真诚恳。
多录一点,把小时候的都补回来。
江让沉吟片刻,直视镜头,等婚礼的时候放。
紫·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