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树影阑珊。
忙完所有的事情,陆明诚坐在书桌前,沉重的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了下更漏的时间。
他心情不好, 等得也很不耐烦。
屈指敲击桌面, 刚想喊人来问怎么还没来, 却想起暗卫早被自己派出去。
陆明诚微蹙着眉,思绪早已离开京城,飘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他神情间难得有些无措之意, 明明他已经权柄在手多年,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到。
也无非是顾忌影响。
却在冉如和的事情上, 破天荒的有一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感觉。
说实话, 很陌生。
外头太监的通报声打断陆明诚的放空, 周镇跟着福公公进来,行礼。
唤陆明诚:表哥。
陆明诚抬手让他起来,他自己也起身, 走到周镇身侧。
尽管已经很想走了,却还是耐住性子寒暄。
许久不见,祖父祖母近来如何?他将手虚虚搭在周镇肩上, 比量一下二人身高。
也有几年未见,自己这个小表弟也长高不少。
上次见面时,他好像才和小和一样高。
周镇老老实实回复:一切都好, 祖父说希望堂哥也一切都好。
虽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但是周镇还是很怵这位表哥。
尤其是来的路上, 他听见表哥雷厉风行的举动。
看起来和传言中十分接近的阴狠无情。
陆明诚轻笑, 有意缓和一下对方的紧张。
他看得出自己这个表弟有些怕他, 可能是听说过什么, 也可能只是性子没那么胆大。
但他还需要他干活。
所以陆明诚又问道:来时听到什么了?周镇冒出些冷汗,他在琢磨到底该不该实话实说,这是考验吗?听到表哥有些举措...很果断。
得,看起来京城流言蜚语里又要把他传成会吃小孩的。
陆明诚想起那些令冉如和委屈逃跑的话,突然觉得自己也该管管舆论。
他挑了挑眉,又走回桌前坐下:来说正事。
京城这边的布局,早前找人捎给过你。
想必祖父也同你说过。
陆明诚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北戎之人还不死心,昨日刚死了个探子。
说到正事,周镇神情变得严肃,他本是少年人那种没经历过事情的面孔。
现在瞧着倒有点像模像样。
祖父已经加紧边关那边的巡逻视察。
周镇道,北戎之人和中原差的太大,探子没有那么好伪装。
想寻个合适的人需要很久。
祖父也让人去挑起对方内乱。
在年关前,北戎应该都不会派人了。
陆明诚赞许点点头:我要暂时离京,你接下去和游嘉良一起看着。
京城暂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周镇被他这话的大喘气弄得吓了一跳,表哥?陆明诚拿出个令牌,起身交到周镇手上。
他想想,还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江南官场有些不对劲,我亲自去看看。
哦......周镇看起来像是放心一点的样子,原来不是他刚刚听说的什么摄政王为情所困,连夜跑去抓人。
还好还好,表哥还是正常的。
他方才听到下人说那些话的时候,被惊讶的停了半天,一直等他们说完才继续走。
表哥原来有那么多风流韵事,看起来记忆里薄情的样子完全不像。
周镇不知道,他无意间听来的话,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陆明诚又瞥了眼更漏,时候不早了。
他此时出发,连夜骑马赶路一路不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南。
他同周镇说了声:找人带你去休息。
说完转身出门。
夜半露水湿意重,陆明诚翻身上马,身影消失在如墨般浓重的夜里。
也不知道,小和现在,被捉住了没。
-天色破晓,才刚刚放出些亮光。
冉如和隐隐约约听见有些敲门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原不想理,把小脑袋又往被子中埋了一些,想捂住耳朵掩盖声音。
谁呀大早上的扰民,她昨日心情不佳,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现在困死了。
可是冉如和还是被吵醒,她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半晌才发觉外头人敲的是她的门。
为了不让一整层楼的人都被吵醒,冉如和还是起身下床,打着哈欠,面上有些愠色。
到底是谁呀,大早上扰人清梦!冉如和有点生气,她实在是很困。
开门后也是懵懵的,就是语气算不上很好:找谁?暗一开口道:小姐,王爷请你。
冉如和瞪大眼睛,原先的瞌睡醒了一半。
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陆明诚器重的手下,还是来带她走的?京城没有事情要忙嘛。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我不去。
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陆明诚,明明已经跑走了,明明他这么些日子连句话都没有。
现在喊人来说想见她,算几个意思?真的想见她,他怎么不自己来?冉如和气鼓鼓,像一只小河豚,她鼓鼓脸颊,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和暗一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人就是一个无情的执行命令的机器,有陆明诚冷漠这样的主子,也怪不得有这样的暗卫。
她重复一遍:我不去!语气很坚决。
冉如和有点委屈,为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总是她。
她知道自己人言轻微,但是她已经跑的远远的了,陆明诚在京城即将娶妻,还非得捉住她干什么?暗一思索片刻,像是也没想到这样的局面:小姐,在下只是执行命令。
您可以和王爷去说这些。
和陆明诚说,他有在乎过她?冉如和没睡够,情绪比平时还敏感,她扁扁嘴,眼里又蓄满雾气。
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暗一语气仍旧是冰冷:王爷说今日必须带您走。
看起来和暗一也没什么好说的,冉如和委屈的憋着眼泪,想把房门关上,继续去睡。
她面上倔强:要么让陆明诚自己来说,要么我不走。
谁说小猫咪没有脾气,小猫咪也是可以对人亮出爪子的。
可惜她忘了,陆明诚手底下的人和他本人是一个风格,做事只论结果。
门外传来一些声音,冉如和不愿在这里纠缠,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用力,想关门。
却发觉门被暗一抵住,她动弹不得。
暗一抬手一个手刃,冉如和晕过去之前还听见他说得罪了。
她被人一路扛着走到客栈外面,被塞进马车。
再醒来,就是一个不知名的房间中。
陆明诚的地方,哪怕是在江南也是一样的奢华贵气。
床上铺着柔软的被子,躺在上面像是陷进了棉花中。
屋内烧着炭盆,温暖如春。
窗户被仔细处理过,没有寒风会透露进内。
更别说其他的摆设装饰,冉如和随便按照这几日的眼光看过去,她清楚的知道,这里随便一件,都是自己在那个拍卖行干活许多年都买不起的。
大约是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环境,冉如和一时间有些贪恋。
她中间清醒过一回,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个噩梦,梦见陆明诚从京城而来,把她堵在床上的角落里,手里拿着金镣铐,问她:你是想永远被我关在屋里?冉如和被吓的惊醒,她大口大口喘气,害怕的捂住心口。
她心跳的极快,而且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房中安安静静,连外头都没什么声音。
偶有几只没飞走过冬的鸟叫声,成了这不知名园子里最大的声音。
冉如和感觉自己有点饿,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感觉应该是中午时分。
脖颈被暗一手刃打到的地方还有点疼,她一边揉揉,一边下床。
刚刚走至房门前打开门,就看见旁边盯着的婢女警惕的站起身。
那人问冉如和:小姐想做些什么?冉如和往外看了眼,这园子里景色果真不错,但她还是想先吃饭。
而且,方才不是陆明诚说要见她嘛?他在哪。
婢女很快给冉如和端来一大桌菜,每一样都是精致的菜肴。
甜点被做出一些可爱的形状,既好看,咬一口下去的豆沙馅,味道甜滋滋,却不腻。
好些日子没吃到这种甜点,冉如和虽然想保留一丝骨气,却败给口舌之欲。
她忍不住吃撑,等佣人收拾完后,她对着方才在门口见到的丫鬟道:我想去园子里消消食。
她原以为这是个很寻常的要求,没想到对方面露难色。
说话吞吞吐吐:小姐,您还是在房里走走吧......为什么?冉如和神情不解。
对方却堵着门,语气听上去是劝导,却像是被下了严肃的命令一般:您别为难,奴婢也只是按上头的吩咐做事。
对方力气比冉如和大多,她说完话,又补了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同奴婢说。
就关上房门,听声音好像还加了把锁。
冉如和呆呆愣愣,整个人都像是没反应过来。
门在她面前被关上,有轻微的风吹到她身上,有些冷。
但是冉如和觉得,此时更冷的应该是她的内心。
她用了许久才想明白,原来陆明诚派人,把她软禁在屋中。
这算什么,笼中鸟还是阶下囚?冉如和小声啜泣,蹲在地上,盯着门一动不动。
她小小一小只,神色委委屈屈,看着比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小奶猫还要可怜。
冉如和又坐回床边,维持了一个姿势,僵硬的一动不动,从正午坐到日落。
面上是干涸的泪痕。
有人来替陆明诚传话,问她:什么时候闹够了回来?冉如和听完,瞧着更加脆弱。
原来在陆明诚那里,她只是闹脾气。
他不在乎她受委屈,也不在乎她怎么想的。
她沉默着,一语不发。
期间有人给她送晚膳,冉如和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没胃口再动筷子。
她终于想明白,原来像陆明诚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是不会因为他曾经对她挺好,就会收手放她一马。
夜半时分,冉如和悄悄凑近窗前。
看守的婢女昏昏欲睡,她走回去找了个有些尖厉的东西,又到窗边,想努力再逃出去。
她不要一辈子被陆明诚禁锢,更何况他只是想出口气。
根本不愿理她。
可她还在努力尝试怎么样能打破窗子又不惊动人时,她听见外头有马蹄声响起。
遂即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冉如和扭头,看见陆明诚的身影朝她走近。
她忍不住泪水落下。
她被陆明诚抵在窗前,还未开口,就看见陆明诚眼神阴郁。
冉如和被吓得不敢说话,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
陆明诚叹了口气,嗓音低沉,隐藏着一丝偏执之意,问她:小和,你还想去哪?作者有话说:小和:哭唧唧陆明诚(已黑化):跑什么?见到啦!接下去就是陆明诚的漫漫追妻路这几天好累,等我缓口气争取以后多更点ovo◉ 32、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