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眼疾手快地将信捡起来递到祁晏手上, 她目不斜视, 其实她光是想想,也能猜到祁太安会写些什么。
祁太安自从与祁晏在一起之后,就变本加厉地欺负她这位皇夫,祁晏脸皮薄, 常常逗得他脸红心跳, 有时候还能看见脸上的泪痕。
啧,她们这位陛下可是半点都不会藏着掖着, 也是,但凡遇见喜欢的,谁还会忍着。
况且, 祁晏是祁太安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惦念, 祁太安以为她藏得够好了, 实际上不止是清晓, 她也看出来了。
爱意可以遮掩,却瞒不过她们这两个时常跟她在一起的人。
倘若喜欢言不由衷,眼神总不会骗人, 祁太安注视祁晏的目光里,不是只有占有与疯狂, 还有她的情意,她明明肆意生长却不得不背弃的情意。
现下好了, 光亮透进来,那些情意终于不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庸自蔓延, 她找到了归处。
祁晏顶着一张发烫的脸, 将信叠起来收好, 也不放到枕头底下了, 而是郑重地去找了个盒子出来, 把信放了进去。
依照祁太安昔日所言,他确实是对祁太安送给他的每样东西都很珍惜。
等到祁晏梳洗过后用饭的时候,清晓过来了。
祁晏还满心期待着会是祁太安,见到是清晓,他难掩失望。
清晓:???皇夫的失望也太明显了。
皇夫,陛下在长乐宫,被朝事绊住了,可能要晚上才过来。
是晚上过来,又不是不过来了,祁晏点点头:好。
祁晏虽然安慰自己,但他的胃口已经淡了,碗里的粥分明在前一刻还很香甜,此时他吃什么都是索然无味。
清晓与苏玉对视一眼,两人看破,却不道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这位皇夫,已经离不开陛下了。
清晓做作地咳了两声,又道:皇夫,陛下还有话。
什么?祁晏抬头看向清晓,眼中的期待遮也遮不住。
清晓得逞似的笑了笑,陛下说她虽然来不了未央宫,但她问皇夫要不要去长乐宫。
清晓说话大喘气,绝对是故意的,但祁晏没怎么注意,他自然是想去长乐宫的,可他有些犹疑:陛下在长乐宫有朝事要处理,我去……他的话没说出来,但清晓和苏玉却已经明白了。
长乐宫是皇帝处理朝政和休息的地方,后宫的人能去,但不该是在皇帝朝事缠身的时候去,况且后宫不得干政,历来就有,即使是皇夫,也没有过问政事的权力。
陛下看折子看得头疼,想要皇夫的那碗甜羹。
如此一来就有理由了,祁太安将事情想得很周全,不过是皇夫在陛下忙碌之际送碗甜羹过去,谁敢非议。
祁晏当即站起来,欣喜地道:那我这就去厨房。
祁晏走得很快,清晓回头,发现苏玉居然没有跟上去,她走到苏玉身边,靠在苏玉肩膀上,你不跟着?厨房那边,望隐喜欢。
望隐早就过去了,阮言也跟着,不需要她了。
清晓忽然盯着苏玉看,她明白过来,直起身子,脸上严肃不少,她凑近了苏玉压低了声音问:有发现了?顾昭然以为是请的机关好手来做,就天衣无缝,所以有恃无恐,居然都没销毁。
苏玉勾勾唇。
是,什么机关能难倒我们苏玉姐姐啊。
清晓嬉皮笑脸地攀上苏玉的肩膀。
苏玉没怎么搭理清晓,谁都知道苏玉面冷心更冷,满宫里没几个跟她走得近的,也就清晓敢跟她如此亲密,换了任何一个人,她早一鞭子挥下去了。
晚上让陛下过来看看。
自然是要看的,何况还有别的。
清晓目光幽暗,顾昭然果然在这未央宫里藏了东西。
动手?两个人目光交到一起,都心领神会。
如今五六月,各色果子不少,每日都往未央宫送了新鲜瓜果,如今只是放在厨房,等到天气再热些,就得往冰窖里送了。
祁晏动作很快,大同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厨房里看见他们这位皇夫了,但他是第一次看见祁晏这么利落。
从前倒也不是拖沓,就是没有今日这么心急,大同悄悄靠近阮言,他也只能问阮言,望隐指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陛下过来了?皇夫要去见陛下。
那这么心急也是情有可原了。
阮言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他料想中的那个人,他皱了皱眉,问:那个厨子呢?那个蜀地厨子脾气怪,要求高,厨房的所有食材都是他亲自去买的,他眼里见不得劣质的东西。
阮言没再问,他是谢家送进来的厨子,他干什么都自然会有人盯着他,要是到了未央宫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苏玉可饶不了他。
祁晏将甜羹放进食盒里,还另有几道开胃爽口的小菜,望隐又得了大同给他的糕点,笑眯了眼睛,胡乱塞进自己嘴里才追着祁晏走了。
阮言也得跟上去,大同却扯住了他,他语出惊人:望隐有问题吗?阮言一愣,他看了一眼望隐跑向祁晏的背影,他是一直跟着皇夫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吗?那可说不定。
大同笑得有些古怪。
毕竟天底下,装疯卖傻扮乖巧的人可不少。
未央宫里,你不是最喜欢望隐吗?阮言奇怪地看着他。
要是阮言自己疑心望隐,都还情有可原。
喜欢,就不能怀疑吗?大同意味深长地拍了怕阮言的肩膀,回到了灶台边上。
未央宫里卧虎藏龙,就是像大同这样在厨房打杂的人,也不一般,听了这些话,阮言稍微顿了顿,跟了上去。
大同说这些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阮言心想,那他可得把望隐盯紧一点了。
清晓在门口等着,既然有他在,又是去长乐宫,犯不着那么多人都跟着去,阮言以为会是望隐或者苏玉,反正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没想到苏玉要处理另外的事情,望隐被糕点噎住了,剩下来的只有他。
祁晏担忧地望向被苏玉扯走的望隐,望隐没事吧?小事,苏玉能治。
苏玉那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只不过是被糕点噎住而已,随着清晓的话落下去,远处苏玉一掌拍在望隐背上,望隐呼吸顺畅了,但背开始疼了。
人得到一样,就会失去一样,对吗?苏玉的手仍旧放在望隐的背上,但她的话太冷。
苏玉一向是这样,望隐没太注意,撑着点了点头。
望隐,没事吧?祁晏仍旧不放心,问了一句。
望隐朝后摆了摆手,祁晏才跟着清晓走了,要是祁晏走过来,就会发现,苏玉正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望隐的喉咙上。
等到祁晏走远了,她轻轻嗤一声,真会装啊。
长乐宫。
折子扔的满地都是,宫侍正在收拾,祁太安看见祁晏进来,径直拉着他出了门。
怎么了?地上的折子可不少,足可见祁太安的心烦意乱。
祁太安向来内敛,不会轻易透露她的情绪,这一次一定是被气得狠了,才这样大发脾气,祁晏有些担心。
他们想分礼部,要我把礼部尚书从荀尘那里收回来。
祁太安冷笑道,那是朕的礼部,不是谢家的,也不是他们的。
祁晏点头,是。
都是谁啊?程挽星、严知乐,还有——祁太安一顿,目光里潜藏杀意,孙亦桥。
吏部的程家和刑部的严家想要分礼部这一杯羹已经很久了,祁太安知道他们的心思,自然不会太生气,说不定还能与她们说说笑话,阴阳怪气一番。
只是这位孙亦桥,仗着是黎问的学生,一直胆大妄为,得寸进尺,居然也好意思到祁太安面前来,说她想要礼部侍郎一职,真是脸比天大。
祁太安没当庭杀她,还是看在黎问的面子上,想来黎问已然是病糊涂了,皇家的东西,她也敢直接来肖想。
祁晏没成为……皇夫以前,他与祁太安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世家,祁太安自然对世家的关系了如指掌,只是他如今的身份,不宜再提这些了。
从前都已经是逾矩了。
他扯扯祁太安的袖子,祁太安阴鸷的目光瞥过去,对上他的笑脸,所有不快都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甜羹做好了,陛下尝尝吧。
祁太安揽着祁晏坐下来,勺子在羹汤里面转了几个来回,祁太安忽然问:阿晏,你是什么时候,捡到望隐的?祁晏不明白祁太安此时提起此事的用意,但祁太安做什么事情,都有她的考量与打算,他没有多问。
他仔细想了想,我到京城不满一月,就在城外的山上捡到了望隐。
居然才一个月,祁太安继续问:他是京城人士?祁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等到他醒过来之后我也问过,都不记得了,就连名字,都是我给另取的。
一直跟在你身边?是。
祁太安没再问了,只是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祁晏望见她的神色,心内忐忑,问:是望隐,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