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六章

2025-03-22 08:10:08

手中的汤婆子滑落, 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那小厮的脚下。

宋知岁震惊地看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确定是殿下?小厮蹲下将汤婆子拾了起来, 递给阿语后, 回道:小的还特意上前询问了一番, 是殿下没错。

她皱了皱眉, 半晌,挥了挥手: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小厮告退后,阿语把擦拭干净的汤婆子重新放在她手上, 轻声安慰道:殿下许是有什么事, 需要在青楼处理的,姑娘若是不放心可先去查看。

宋知岁重新抱住汤婆子,走到了窗口, 将半掩的窗户推开了些, 天空阴沉得厉害, 月亮不知躲到了何处,瞧上去像是一场大雨接踵而至,寒风顺着窗户口挤进来, 吹散了室内的温热。

她将手贴在灼热的汤婆子上,脑中思绪万千。

以她对秦煜的了解, 他并不是一个会寻欢作乐的人,此时已接近亥时, 往常这个时辰早已就寝。

她将视线定在窗外最是光亮的地方, 问阿语:那边是何人居住?阿语探头瞧了一眼, 摇了摇头:奴婢并不知晓袁府内的布局。

倒是一旁的阿元扫了一眼, 答道:我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袁府的后院。

她顿了一下,上前了两步与宋知岁一同站着,解释道:我今日同牧祈巡查的时候,发现袁李固后院中七七八八加起起码有三十多个女人。

说着,她伸手朝着最光亮处以及附近微亮的地方虚空画了一圈:这个院子设计得很巧妙,它将所有的矮围墙全部打通,也就是说,整个后院是连成一片的,但又在最外层建造了高耸的墙面,仿佛是为了更好地将她们关在一起,防止逃跑特意设计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知岁眉目蹙起,将窗又推开了些,寒风拂面,让她更清醒了些。

她盯着那个方向,眼眸沉了少许:三十多个女人,全部都是妾氏?阿元:并未具体调查,姑娘若是想知道的话,明天我再去探听一二,不过……她停顿了一下,神情严肃,我听牧祈说,那院子里最小的姑娘才十三岁,最大的也不过花信年华,委实糟践了些。

阿语顿时面色难看,忍不住道:十三岁还是孩子,袁李固怎么下的了手的。

说到这,阿元微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道:我委婉地询问过府内的下人,加上牧祈打探的,袁李固好像并未碰过那些女人,将她们抢回来后都关在后院内,对外声称是新纳的妾,但具体的,得再查探完才能知晓。

宋知岁沉默了一阵,忽地轻笑了声,唇角微扯,接过阿元的话:你不觉得,这些女人更像是被豢养起来的羊吗?她转过身杏眼内是难得的冷意,一字一句道:而且还是……待宰的羔羊。

闻言,阿语后背不自觉起了冷汗,连带着汗毛都一起竖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姑娘的意思是,袁李固养着她们别有目的?只是猜测罢了。

话毕,宋知岁慢条斯理地将窗户关了起来,指尖被冻得泛着红,她将手指按在怀中的汤婆子上,炽热的温度随之传来。

她坦然地重新坐在软塌上,半晌突然问了一句:对了,袁李固此时是否在府内?阿元反应迅速,立马回道:姑娘稍等,我去找个暗卫问问。

话落,立马出了门,阿语看着门被合上。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不解地看向宋知岁:姑娘是有思绪了吗?宋知岁拿起桌上的书,随意翻了两页,声音平淡: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地去青楼吃酒,能去青楼吃酒找乐子的,也就那么几类人。

她继续道:袁李固后院里莫名其妙地养那么多女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你猜他会不会是青楼的常客。

阿语一点就通,立马道:所以如果袁李固没有在府内,或许同殿下一道在青楼?宋知岁抬眸意外的看了一眼阿语,而后点了点头,再度垂下眼,视线刚好停在话本子的最后一句话上。

书内的故事已然到了结尾,主角们打败了妖兽,将黑暗踩在脚下,只等光明到来驱散雾霭,却发现,冉冉升起的竟然是月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将话本子合上,看向阿语,面色严峻:准备一下,我们去青楼找殿下。

阿语愣了半晌,而后去准备出行的衣物,一边问道:要等阿元回来一道去吗?一盏茶,若是一盏茶等不到她,我们便多带几个暗卫先去。

她看着阿语的动作,右眼皮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靠近,让她不自觉的心慌。

她按住了自己的眼皮,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没一会儿连左眼皮都一起跳了起来。

宋知岁:…………所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盏茶后,阿元还没有回来,她们便准备直接出门,刚打开房门就见阿元轻功落下,一脸懵逼地看着宋知岁整装待发的样子。

困惑道: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寒风袭来,宋知岁将斗篷的帽子戴上,下巴缩在绒毛内,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眼,透着隐隐的兴奋。

你回来得刚好,我们正准备去青楼找殿下。

阿元并未多问,遂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她:袁李固此时与殿下一道在青楼,听闻是下午有人递了帖子过来,才出去的。

宋知岁注意到话中的个别字眼,微拧眉:有查到是谁递帖子吗?阿元摇了摇头:没有,我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那帖子的主人是谁。

闻言,她眉拧得更紧了,总觉得从她到袁府到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信息。

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

便道:先去青楼。

夜晚的内城街道静寂无声,相较于白日的热闹,此时街道更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稍有不慎便会将人拖进无边的黑暗吞噬。

宋知岁坐在马车上惶惶不安,随着马车的颠簸,让她的心慌几乎攀上了顶峰。

忍不住掀开帘子问道:离青楼还有多远。

马夫随口一答:半烛香就能到。

马夫是袁府的下人,在驾车出来前先一步的通知了管家,此时他需要确保这个消息得在马车到达青楼前,先一步的传到袁李固的耳朵里。

宋知岁偏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街道,她初到郑州并不识路,可这不代表她脑子不好。

郑州说大不大,外城整个西边和西北边全被淹没,水高至屋檐。

连带着地势偏高的内城都受到了影响,袁府之所以能够在这场洪水内安然无恙,主要因为身处东边的最高点,淹不到它。

而现在西内城的水势已经没过膝盖,也就等于他们所在青楼不可能在西边。

只能在地势偏高的东内城或是偏南方向,那么谁来告诉她,同样在东边,马车从袁府门口到现在已经走了一盏茶,还有半烛香他们到底是在走剩下的路程,还是在绕圈?她默不作声地将车帘放下,朝着阿元勾了勾手,等她凑过来后,悄声道:我怀疑外头的马夫通风报信了,现在带着我们在绕圈。

阿元面色一凝,立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还附带了一句:要不要把他嘎了。

宋知岁:…………可以,但没必要。

她抿了抿唇,将阿元放在脖子上的手拿下,小声道:一会儿将他敲晕就好。

阿元点头:是。

宋知岁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而后再次掀开了帘子,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虽然马夫背对着她并不能看到神情。

她软着声音试探道:我有饿了,想问问这附近哪还有糕点是开着的?那马夫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随口回道:姑娘若是想吃糕点,这块可没有,现下这个时辰也就只有城南那边或许还开着店铺。

城南?宋知岁思索了一番,继续道:为何只有城南还开着,我瞧着……她顿了顿,发现他们所处的街道不再是漆黑一片,零零散散也有几盏光亮处。

她凝神瞧着路过的街景,暗暗记下。

马夫迟迟没有听到后半句,疑惑地追问道:姑娘方才是想说什么?哦,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好奇为何只有城南那块有糕点。

马夫嘿了一声,笑道:那块晚间最是繁华,有生意做当然开着。

他说完后,似乎意识到不对,笑声戛然而止,半晌后又补充道:姑娘想吃,让府内的厨子做便是,比外头买的可要爽口得多。

宋知岁得到了答案,便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不用,当下不是很想吃了。

话毕,转身退回了车厢,朝着阿元使了个眼神。

阿元立马领会,头也不回的出了车厢,而后一道轰然落地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稍片刻,车帘再一次被掀开,阿元潇洒的声音传过来。

姑娘,解决了。

宋知岁与阿语从车厢出来,等落地了才看见那马夫摔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想来是被敲晕后直接从马车上滚下去了。

她紧了紧领口,朝后走了几步,吩咐阿元道:让人把他弄回去,可别一个晚上给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