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只是擦肩而过, 宋知岁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提着裙子往上走，在到三楼的时候, 鬼使神差回头往下瞧了一眼。
刚好对上了依旧伫立在二楼的转弯口, 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那双细长的眼里透着浓厚的兴趣, 以及掠夺。
宋知岁迅速地撇开了眸子, 心跳在刹那加快，仿佛被暗处的什么脏东西盯住了一般, 让她在方才一霎间出现了危机感。
停留在二楼的男人勾起一侧唇角，饶有兴趣地问跟随的侍从。
声音纤细透着低媚, 讲话的语调有些许奇怪。
方才那个小娘子是谁家的？怎的从未见过。
侍从垂着眼恭顺的回答：应当是从上京城跟着太子一道, 一起落脚在袁府的那位夫人。
男人眼中的兴趣更浓了：太子的妾氏，有意思。
侍从垂着眉眼并未说话。
就听到男人继续道：本公子瞧着她还怀着身孕是吗？侍从：听闻临近生产。
哦……男人拖长语调，尾音上挑, 舔了一下唇瓣, 嫣红的唇此时透着股妖艳, 他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意。
原本纤细的声音沉了几分：呵，太子的女子。
他顿了一下，往楼下走：将这女人的信息打听清楚, 本公子还没玩过太子的女人，想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还是个怀了身孕的。
侍从下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应了声：是。
宋知岁一边看着阿元一间一间地踹开房门, 一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
阿语担忧地帮她紧了紧斗篷, 道：别是染了风寒。
她摇了摇头, 声音中带着鼻腔：我不冷, 就是感觉好像有人在骂我。
阿语不放心道：一会儿回去后，奴婢熬点姜汤，姑娘喝了暖暖身。
宋知岁听到姜汤浑身都在抗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真不冷。
另一边她们已经到了最后一间屋子，阿元刚想一脚踹开，就见门先一步地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女子诧异地看着面色不善的阿元，以及那抬在半空中想要踹人的脚。
惊疑道：这是……阿元没搭理她，越过她看到了屋里还在闲谈的袁李固，视线转了一圈，又在对面看到了殿下。
姿态立刻就恭敬了起来，朝着宋知岁道：姑娘，找到了。
因着声音，屋内的人视线都聚集到了门口，阿元坦然地将门口还站着的女子推开，将整个大门都打开。
视线一瞬间就变得开阔起来。
屋子很大，正中间是一张圆桌，围坐着一圈的人，目测大约有十来个，其中几个是白日里在袁府见过的。
官员们周围有许多衣着暴露的女人，有几个已经坐到了腿上，房间的另一边还有几个正在弹琴跳舞。
宋知岁淡然地扫了一眼屋内，轻扯了一下唇，而后露出了无辜的神情，扶着肚子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虚行了个礼：见过殿下，各位大人。
秦煜微皱了皱眉，身形还未动，余光就瞟见袁李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殷勤地上前，笑道：夫人怎的深夜跑这来了，辛苦一路，快坐快坐。
宋知岁环顾了一圈慢吞吞走到秦煜身边，阿语眼疾手快地挪了凳子过来，擦拭干净后才放到她的身后。
她坐下后，微微一笑，莞尔道：只是夜深了，有些担忧，各位大人不用顾忌我。
话虽是这么说，但场面还是安静了下来，袁李固笑嘻嘻道：正巧我们也打算散了，刚好碰上夫人前来。
宋知岁垂下眼眸，回应了一声：是吗，那还真是不巧。
视线内是秦煜伸过来的手，而后覆在她托着小腹的手上，声音低沉，带着丝担忧：肚子不舒服？她侧目看向秦煜，只见男人原本偏淡的唇色，殷红了几分，就连脸颊上也带着淡淡的红晕。
她愣了半晌，而后摇了摇头：没有。
只是不托着她感觉枕头可能会掉。
顿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你喝酒了？秦煜轻佻眉目：嗯。
桌上的其他官员再次闲谈了起来，其内容无外乎吹嘘自己或是吹捧对方，宋知岁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地将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一番。
蓦然发现就在自己的正对面空了一个位置，而上面明显有人坐过的痕迹，桌面上还有未撤掉的酒杯和残食。
她的脑中赫然出现了方才在二楼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秦煜转头似乎小声吩咐牧祈了一些事。
而后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是滚烫，没一会儿就将小姑娘的手也焐热。
他扬起眉，道：担心我，所以特意跑过来找我？宋知岁轻哼了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酒杯：谁担心你了，不过是刚好没逛过青楼，便来逛逛罢了。
秦煜闷笑了声，狐狸眼尾染上了几分笑意。
那我就当你是在担心我，不过……在青楼砸场子好玩吗？他伸手取了个橘子，剥开后，将橘瓣喂到她的嘴边。
她张嘴吃下后，含糊道：好玩。
秦煜眼内的笑意更深了，深处隐隐透着冷意，轻笑道：一会儿还有更好玩的。
嗯？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就见他弯着眼又塞了一瓣橘子。
宋知岁知道此时人多，便也没在多少问。
反倒是牧祈提着食盒从外边进来，而后将里面现卖买的糕点放在她的面前，糕点精致不一。
是她以往没有吃过的样式。
垫垫肚子，剩下的装起来让阿语带着，或许过不了几天，便吃不着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凑在宋知岁的耳边说。
以至于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倒是一旁的官员，看到这个画面笑道：殿下与夫人当真是恩爱万分，羡煞旁人。
秦煜扫了一眼出声的人，神情淡漠：孤瞧着李大人与旁边这位姑娘也很是恩爱。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且般配。
宋知岁闻言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攀附在李大人身上的那女子明显是青楼女子，衣物单薄，正在给他斟酒，听到这番打趣后，还娇媚一笑。
般配一词用在官员与娼妓身上，更像是在骂人。
周围的其他人一副想笑又忍着，也开始与旁边女人保持了些距离，免得波及到自己。
眼见着李大人的脸色突变，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在一众的取笑视线内，就把那女子给推开了，还振振有词地说了一句：离本官远些，成何体统。
宋知岁差点把刚放进嘴里的糕点喷出来，忍着硬是咽了下去，结果卡在嗓子眼，让她止不住地咳嗽。
秦煜连忙将杯子递给她，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慢点。
她一口就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直到咽下后才发现不太对，这口感尝着怎么那么像酒啊？她吧唧了一下嘴，又看了一眼杯子。
而后颇为无语地看向秦煜：你给我的是酒。
秦煜也是将杯子递给她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但为时已晚，良久后，道：抱歉，一时着急。
就见宋知岁杏眼亮晶晶：还有吗？他默不作声地将酒壶推远了些：没有了。
宋知岁失落的哦了声，袁李固的声音赫然响了起来，谄媚道：有酒，有酒，夫人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说着他将桌上的酒都拎到了她面前，放在糕点的旁边。
笑得脸上的横肉堆叠在一起：糕点随着酒一道，别有一番风味。
宋知岁扯了扯唇，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吐出来，拒绝道：不用了，我怀着身孕不宜喝酒。
袁李固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那微臣去帮姑娘要几壶酒果酒，不会伤着腹中孩子。
说完后兴致勃勃地往屋外去。
宋知岁只觉得莫名其妙，歪头看向秦煜：他……指了指自己脑袋，好像这里不太好。
听不懂人话。
秦煜看着袁李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狐狸眼内划过一抹暗色。
随即，看向小姑娘：拿上几块吃，剩下的让阿语装起来。
宋知岁下意识两只手各拿一块糕点，而后阿语快速地将剩下的糕点都收了起来，其他人见后，以为他们要离开。
纷纷开始行礼。
秦煜微微一笑：时辰不早，各位也早些回去。
众人齐齐道：恭送殿下。
秦煜扫了一圈各怀心思的官员们，拉着宋知岁的手腕往外走，小姑娘被扯得几乎一路小跑，还不忘用另一只拖着肚子。
手中各捏了一块糕点，让她不得不翘着手指，怕糕点弄身上。
秦煜带着她在走至二楼后，突然停下转了个弯去了二楼最底端的一个房间内，宋知岁跟在后面满脸问号。
门被关上一刹那就听到外头赫然响起了慌张的叫喊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惨叫。
宋知岁不由压低了声音，杏眼中带着惊慌以及少许的茫然：外头是……土，土匪打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