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六章

2025-03-22 08:10:08

阿元犹豫着看着宋知岁, 良久视线下垂像是不敢看她一般:我瞧见殿下了,在难民群里,那里的难民……全部染病了。

如同一道惊雷, 劈向众人,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语手中的面巾掉落在地, 愣愣的反问:你的意思是殿下也染病了?阿元摇头,头越垂越低, 声音轻了下来,带着哽咽:我, 我不知道。

宋知岁怔住良久, 握住杯子的手止不住地晃动,她放下杯子收回手,试图用另一只手按住, 却连带着两只手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纵然并未确定, 但她心口慌乱得厉害, 莫名的不安笼罩而下,她忍不住将指甲掐进了手心内,疼痛让她清醒了半分。

她看向另一边的牧祈, 声音因为恐惧而隐隐带着颤意:我需要知道事实,你是殿下的心腹, 你不会不知道。

牧祈愣了一下,似是在与命令做斗争, 直到杯中茶凉透了, 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半个月前郑州突发奇怪疾病, 一旦确诊, 十天内必会死亡, 且经大夫证实,此病具有极高的传染性。

他顿了顿:这也是殿下需要亲自来郑州的其中一个原因。

宋知岁指甲掐得更深了,几乎要陷进血肉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被感染。

牧祈迟疑了一下:没有,殿下带有舒太医研制的药,不会被感染。

她盯了牧祈一会儿,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性,手心的疼痛渐渐地爬上脊背,也让她的脑袋保持着镇定。

她相信牧祈的话是真的,但不相信秦煜的话。

如果舒白的药能够保证他一定不会被感染,那为什么不直接将药推出去,让剩下没有感染的人服用。

而是要自己待在被感染的难民群中,还需要舒白从京城赶来。

阿语担忧道:可这太危险了,若是一不小心……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宋知岁面色凉了下来,郑州目前的局势太过混乱,特别是袁家这棵大树横在中间。

瘟疫这事可大可小,只要控制稳当,研制出药方,就有解决的办法,现下最主要是得尽快掰倒袁家。

以防他们从中搅局,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或许秦煜也是那么想的,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一头扎进染病的难民群里。

一是那边现在无人敢去,袁家纵然怀疑他是假死,也找不到踪迹,二是他既能了解疫病也能继续调查他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她鼻子不由一阵泛酸,一股莫名的情绪升起。

他就这么自信,她能在袁府配合好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自己染病?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起,将她紧紧包裹起来,许久后,她缓缓叹了口气,看向牧祈,妥协道:将今日查到东西给我。

瘟疫一事她管不了,现下能做得也就只有尽快将袁家拔除掉。

牧祈将早就准备好的案卷放在桌面上,案卷的边角被水打湿而稍稍卷起了些,但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的文字。

宋知岁展开卷起的案卷,清秀的文字映入眼帘。

还未等仔细查看,牧祈的声音响起:后院一共三十四位姬妾,均记录在册,但袁李固早年的那位妻子,能够查到的信息很少,似乎是被人故意抹掉了一部分,需要些时间。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有进展你直接告诉我便是。

话毕,她开始仔细的查阅起案卷上的记载,以防疏漏重要的信息,她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合上案卷。

阿语早就将火盆准备好了,她把重新卷起的案卷放在火烛上,火光顷刻席卷,将案卷吞没。

她随手将它扔进了火盆内,茶色的瞳内是不停跳跃的橘红火光,案卷在盆内渐渐扭曲,随后变成一堆灰烬。

三十四个姬妾的信息大多都很完整,从出生年月到何时入府,再到入府前的身份。

最小的只有十三岁,半月前因农田被淹,举家迁移,因是女孩加之相貌姣好,被父母卖给人贩子,转而又被想讨好袁李固的小官买下,送到袁家。

最大的已经二十有四,三年前进府,原是寡妇,在集市买菜时被袁李固看中,强行抢回家,一直到现在。

而袁李固纳的第一个妾是四年前,一个小官送的舞姬,从那时起袁府开始连绵不断地进姬妾。

一半是袁李固自己抢回来的,还有一半是别人送的,他都照单全收地放进了后院,甚至还隆起高墙。

但今日看他那些姨娘,对他似乎并没有非常排斥的意思,甚至还为他的喜好争论。

案卷的后半段记录的是袁李固早年已故的妻子,如牧祈所说只是短短一段。

余淑华,余家的二姑娘,十七岁嫁给袁李固,同年六月因病亡故,宋知岁指尖轻敲了一下桌面,余这个姓氏她有印象,白日里舒白给她的那张残纸是袁家杀害余氏一族的证据。

那么袁李固的这个发妻会不会也是余家的人?想至此她抬眸看向牧祈,问道:关于余氏一族,你知道多少?牧祈眉间微簇,似是在犹豫,就听到宋知岁继续道:你先前一直在殿下身边,自然会帮他调查很多事,若是你说不知,你觉得我信是不信?他抿了抿唇,才直言不讳道:殿下吩咐,不许同任何人透露。

宋知岁盯了他一会儿,气笑了,颇为无语:你就当他放屁,没听过这句话。

牧祈震惊:………………她知道牧祈非常听从秦煜的命令,不会随意违反。

只好换个方式道:那我直接问你,你只需要回答自己知道的就好,殿下若问起来,就说是我逼问的。

牧祈顾虑着没应声,一旁的阿元急了起来,拽着他的袖子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倔,殿下又不会知道。

他看向阿元刚想解释,他们暗卫若是违反命令,需要自裁谢罪。

谁知少女的下一句话: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让他即将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变成了:好。

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裁便自裁吧。

宋知岁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心下暗叹,阿元可以啊!轻咳了一声,随即将困扰的问题抛出:说说余家的那个案子吧。

牧祈点了点头,而后将自己知晓的托盘而出,半盏茶后,宋知岁听明白了。

和她想的没错,袁李固早年娶的发妻就是被灭门的余家二姑娘,余淑华死后一年,余家被诬陷通敌叛国,落了个满门抄斩,连当时刚出生的稚子都没逃过一劫。

宋知岁取出放在袖子内的那张残纸,上面的字迹被模糊得太严重,即使她再努力地辨别,也始终无法得到有用的信息。

她揉了揉眉心,事情的复杂程度让她有些疲惫,连带着声音也轻了下去:我猜殿下肯定在搜寻余家当年是否还有存活下来的人,若是有消息的话,麻烦你一同告知我一声。

牧祈没想到她猜想得这么准,敛下眸中的诧异,颔首道:是。

她叹了口气,朝着牧祈摆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牧祈走后,她看着桌上的残纸,能将消息准确无误的透露出去,还能得到反馈的也就只有袁李固了。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袁李固那张脸,特别是今日袁李固突变的性子,让她觉得仿佛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似的。

想起这个,她看向阿元:消息的事情先不急,我瞧袁李固并非只是想将我们关在这间屋子内,明日先去探探是否能正常走动,若是能的话……她顿了下:我还需要去趟后院。

白日里那个长相普通,身穿白裙却是在场唯一一个裙面上绣着梅花的女子,她感觉没那么简单。

至少对于袁李固来说没有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特意只给她一人穿那身梅花裙。

事实证明,袁李固并没有想要软禁他们的意思,宋知岁在这座修建得异常高的院落里畅通无阻,除了随时随地都要跟着她们的丫鬟杏枝之外,她没有任何阻碍。

只不过后院没去成,听说是下了一晚的大雨,后院被淹得厉害,袁李固觉得她身子不好,会染上风寒,便不允许她去后院。

甚至还送了好几只新鲜的鸡上来,让小厨房熬汤,给她补身子。

最开始,宋知岁还以为鸡里面被下了毒,但太医说鸡是现杀的,没有毒,她一连喝了好几天的鸡汤,感觉自己都要喝吐了。

提出了无数遍想见袁李固,也都被全部回绝,理由永远是公事繁忙。

四日后,宋知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看着桌上新熬的一大碗鸡汤,困惑道:袁李固突然脑袋开窍了?改变策略又要软/禁我们了?阿元坐在另一边,正在喝被她万分嫌弃的鸡汤,听闻后,抬起头反驳道:不是我们,姑娘,只有你一人不被允许下林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