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七章

2025-03-22 08:10:08

阿语替她盛了一碗鸡汤, 放到她的面前,宽慰道:姑娘想做什么,吩咐我们便是, 用不着亲自跑一趟。

她撑着脑袋, 嫌弃的将鸡汤推远了些, 无奈道:阿语你自己喝吧, 我再喝下去要吐了。

这几日雨停,也不知道郑州目前的水势如何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桌子有气无力。

夫人, 大人要见你。

杏枝突然从外面走进, 看着坐了一圈和谐地喝着鸡汤三人,愣了好一会儿,似是从没想过奴仆还能同主子同一张桌子。

宋知岁眼睛亮了亮, 直起身看向杏枝:袁太守公务不繁忙了?她连着四天连影子都见不到, 这厢倒是自己过来了?连忙站起身道:你稍等, 容我去换身衣物。

从柜子里拿出仅有的一套绣着梅花的衣裙,换上后,她还特意在额间点了花钿, 偏淡的胭脂将唇色压了少许,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微微勾起唇。

只可惜这套衣服不是白色的,粉色衬得裙摆处的梅花庸俗了些。

阿元站在她的身后不解道:姑娘, 你这是打算去勾引那头肥猪吗?宋知岁:………………瞥了她一眼:能不能说点人能听的?阿元吐了吐舌头, 闭上了嘴。

阿语将斗篷取来, 刚要披上, 就被宋知岁拒绝了:换个白的。

那日姨娘们的那身红, 她印象太深刻了,导致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穿纯红色的衣物。

阿语不明所以,很快就重新取了斗篷过来,披在她身上,将兜帽带上后,又把带子也系好。

宋知岁看着她的动作,打趣道:谁要能娶了阿语,我一定羡慕死他。

阿语动作一顿,随即垂下头,声音低了半分:姑娘,莫要打趣奴婢。

她偏了偏头,有些奇怪阿语的反应,不是害羞也不是讨厌,反倒更像是……悲伤?难道是已经有喜欢的人却又无法够及的?她眨了眨眼,弯起眼眸,不好意思道:我这人你知晓的,口无遮拦,你不要在意。

顿了顿,往外边走,杏枝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她走至门口又突然回头看向阿语道:我想吃如意糕了,让小厨房做些吧。

阿语愣了一下,应道:是。

去往书房的路上,宋知岁看了一眼在前头领路的杏枝,脚步放慢了些,拖长距离同阿元小声道:一会儿我进书房后,一旦我有咳嗽,你就在外闹出些动静。

阿元脑袋转了一圈啊了一声,而后压低声音道:袁李固若是敢动手,我一定冲进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宋知岁:………………倒也不必。

她们到书房的时候,只见敞开的门内,袁李固正在来回踱步,面容着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嘀咕些什么。

杏枝上前行礼道:大人,夫人到了。

他像是突然回神,神色有些慌乱,甚至还左右看了一圈,才上前几步,嬉笑道:哎呀,夫人来了,快进来坐。

宋知岁瞧着他再次突变的性子皱了皱眉,随即弯起眉眼,轻笑道:太守突然唤我,是有何要事吗?袁李固嘿嘿一笑,脸上的肉瞬间挤在一块,那原本就细长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同夫人再商榷一下住所的问题。

她眼眸微沉,心下一阵狐疑,面上不显莞尔一笑:太守直说无妨。

只见他搓了搓手,倒了一杯茶水推至宋知岁的面前,笑眯了眼,阿谀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府内进了水,夫人原本待的院子也被淹了少许,但现下水都已经退了,微臣是想……是想……他犹豫了许久,都没有说出后半句,似乎是在顾虑什么。

宋知岁淡淡的接过他的话,帮他补全:袁太守是想让我们再搬回原来的院落是吗?袁李固猛地点头:啊,对对。

话毕,看着她的脸色试探道:夫人看如何?她定定地盯着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不同,但无论如何这张脸都让她失胃口。

她挪开视线,轻笑道:袁府是太守的府宅,自然是太守说了算。

然而袁李固似是没有听懂一般,又追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愿意搬回去?仿佛又回到宋知岁初到袁府见到袁李固的第一天,行事作风、言谈举止都让她觉得此人脑袋不太好,不明白他是如何坐上郑州知府一职。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小孩子都能理解的话说:对,愿意搬回去。

袁李固顿时兴高采烈地吩咐杏枝:快快,带夫人回院落。

宋知岁:………………她不理解。

突然不是很想把消息透露给袁李固了,感觉这人非常不靠谱。

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想告知太守。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是关于殿下的。

袁李固脸上出现了些疑惑,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神情,宋知岁按下心中的狐疑,摆了摆手朝着杏枝和阿元道:你们先出去。

杏枝犹豫地看了宋知岁一眼,脚步定在地上,迟迟没有动弹。

走了一半的阿元转头一瞧,又回身将她也一道拉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注意到杏枝异常的宋知岁眼尖的瞧见,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三个字。

不……是……什么?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夫人,是想说殿下的什么?袁李固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来,看向他,就见他一拍脑袋,懊恼道:哦对,差点忘了,殿下殁了。

神情全然看不出有半分的伤心。

她想起那日在后院内,袁李固悲痛的声音与现在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皱起眉,试探道:袁太守似乎……很不在意殿下殁了这件事。

袁李固尴尬地摸了摸头,下一瞬又突然抬起头,十分严肃道:夫人请说。

宋知岁眉目皱得更紧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两个芯子的袁李固。

她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斗篷褪下,放置在一旁椅子上,甚至弯腰拍打了一下裙摆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

那朵偌大的梅花映进袁李固的眼内。

宋知岁直起身后,就见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朵用红线勾得梅花,唇角轻勾,露出左边处的梨涡。

下一瞬直截了当地将放置在腰间的墨玉放在桌上。

袁太守应当认得这个东西吧。

袁李固愣愣地将视线挪到桌子上,在看到那块玉时,眼内闪过了一抹震惊,很快就消失不见。

宋知岁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就见他突然又垂下了头,在抬首时,面上的镇定已经不复存在。

只剩下恍惚,声音却透着急躁:这不是殿下随身随带的玉吗?怎的会在夫人这里?宋知岁杏眼半眯,如果她方才没看错的话,袁李固几乎是一刹那就转换了情绪,只是太过于突兀,让人瞧着十分怪异。

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般。

她所幸将那张残纸也一并拿了出来,放在墨玉的旁边,连圈子都懒的绕:殿下其实并没有殁,他是故意在青楼内假死的,并且也调查出了你们袁家二十年前杀害余氏一族的证据。

她这么不管不顾,甚至连捅破的理由都没有找就直直的说出来,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如果袁李固恼羞成怒很有可能会当场杀了她。

亦或是找一切办法除掉他们一行人。

可方才袁李固的反应太过诡异,她必须弄清楚缘由,直觉告诉她,袁李固身上藏着的秘密才是根源。

果然,袁李固在看到那张残卷后,神情突然扭曲了起来。

那细长的眼,头一次张开瞪大,露出了愤怒的瞳孔。

余氏,余氏!!!他的神情一度变得疯狂,宋知岁站起身,眉目蹙起,退到了门口,以防突发意外她可以随时开门离开。

裙摆处的梅花因为她的动作而散开,袁李固像是看见了什么猛地怔住,那双因愤怒而睁大的眼里流出了泪。

华儿……下一瞬,他又将桌上的东西全数扫落在地,包括那张残卷和墨玉。

墨玉滚落了一圈至自己脚下,却依旧完好无损,毫无一点磕碰的样子。

宋知岁将它拾起后,就听见袁李固怒气冲冲的声音:余氏一族死有余辜,都怪她,都是她害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微凉的触感从手心爬上脊背,她保持着镇定,在边缘试探:是谁害的?余淑华?屋内一瞬安静了下来,宋知岁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眉宇间不由簇得更紧了,她的后背紧贴着门,手已经握住门把,只要情况不对,她就立马出去。

好半晌后,一道无比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喘息。

夫人,是在试图从微臣口中套出些什么吗?话毕,他掀起眼皮看向宋知岁,眼眸内隐隐透着危险。

宋知岁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寒毛爬上手臂从脖颈处直入大脑,屋内寂静的犹如死亡来临,她甚至无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许久才回到:太守这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