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青青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陆岭神色惊恐,手忙脚乱地抱起她。
青青,青青……!师青青已经无力说话,只能虚弱地呼唤他:陆、陆郎……夜空突然亮起璀璨金光,只听无数哀嚎接连响起,白渺众人匆忙赶来。
他们一看到陆岭抱着垂死的师青青,顿时震惊地停在原地。
白渺:你做了什么?陆岭仿佛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紧紧抱着师青青,崩溃痛哭。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出来,不该让你趟这趟浑水……我不该找化灵珠,不该让你落入危险……阮成殊震惊道:化灵珠?师青青的身躯正在迅速衰败,与此同时,她头上的玉珠发簪却越发明亮。
白渺盯着发簪上的玉珠,语气复杂:没有猜错的话,化灵珠应该就藏在她的发簪里。
玉珠莹莹发光,仿佛吸收了无数灵气,愈来愈亮。
陆岭立即取下那支发簪,将上面的玉珠全部抠下来,找出其中最亮的一颗,颤抖着塞进师青青的嘴里。
青青,不要怕,化灵珠会救你的,不要怕……师青青没有办法再回应他。
她努力抬起手,摸上陆岭的脸庞,嘴唇无声而艰难地缓慢开合。
‘陆郎,活下去……’她的身体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这些光芒璀璨到刺目,逐渐汇聚成一股激流,骤然涌入陆岭的体内。
萧长平惊道:那是什么?柳韶蹙眉:该不会是化灵珠……他的话没有说完。
光芒进入陆岭体内的那一瞬间,师青青也彻底没了气息。
她的胸口再没有一丝起伏,静静躺在陆岭的怀里,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个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中的女子,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她的生命。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
白渺看着这一幕,心情震荡,无法言语。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目睹死亡——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她情不自禁地抱紧怀中的白猫,仿佛这样就会让她得到一丝微小的慰藉。
而白猫也抬起头,静静地注视她。
光芒渐息,陆岭慢慢放下师青青的身体。
他低垂着头,周身溢出澎湃的真气,修为暴涨,显然已经在刚才一瞬间达到了新的突破。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不详,没有一丝一毫的浩然清气,反而充满了邪恶、污秽与绝望。
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萧长平点燃符箓,一道护身大阵顿时笼罩了他们。
宗元惊疑道:他这是怎么了?江榭皱眉: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入魔了。
宗元:这么快?!终于入魔了。
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有人?众人立即循声抬头,只见茫茫夜幕下,一袭红衣从天而降。
阮成殊握紧剑柄:是红衣人?!什么红衣人?身着红衣的青年缓缓落地,他勾唇一笑,眉目如画,顾盼生辉,我叫峭寒生。
柳韶神色冰冷:没听过。
没关系,以后你会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的。
峭寒生走到陆岭身旁,勾了勾手指,一根闪着寒光的银线刺入陆岭的后颈。
陆岭浑身一震,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
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眼神空洞,瞳孔泛红,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魔纹。
阮成殊的脸色降到冰点: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什么叫我搞的鬼?峭寒生摊开双手,垂落的朱红衣袖如繁花摇曳,是他买走了化灵珠,也是他将化灵珠藏在那女子的发簪中,跟我可没关系。
程意轻声道:是你害了他们。
话不能这么说。
峭寒生笑了笑。
是他贪得无厌,妄想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他放慢语调,笑容如糜烂的鲜花,美丽中暗藏恶意,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不该得到的东西……程意蹙起细细柳眉,是什么?当然是漫长的寿命了。
峭寒生摇了摇头,说什么长相厮守……真是白日做梦。
他对此似乎极为不屑,手指一勾,陆岭的身体便僵硬地动了动。
总之,他现在已经入魔,我要带走他。
峭寒生目光轻慢地扫过众人,道:你们有谁要阻止我吗?众人神色凝重,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武器,身体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紧张而不安。
很显然,以他们目前的修为,无论是现在的陆岭还是峭寒生,都不是他们能阻止得了的人。
但就这样将两个魔道放走,又实在令人不甘。
白渺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一道幽蓝剑光突然拔地而起,直接穿透了峭寒生的身体。
宗元惊呼:那是什么?白渺立即低头看向怀中白猫,只见他瞳仁剔透,眸光闪烁,透出一种近乎凛冽的冰冷。
峭寒生被剑光自下而上穿刺而过,瞬间化为纷纷枫叶,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在空中。
没用的……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
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显得缥缈而虚幻。
你们忘了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有这个时间来对付我……不如去看看酆都的百姓吧。
话音刚落,不仅是他的身影,连同陆岭和师青青的尸体,都一并化作漫天枫叶,转瞬消失在黑夜中。
漆黑树林中,寂静无声,一只鲤鱼形状的灯笼从繁茂的古树上垂挂下来。
树下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貌美男子,男子正在闭目养神,灯笼散发的微光投映在他的脸上,如幻象游动,影影绰绰。
突然,他猛地一震,吐出一口鲜血。
搞什么,吓我一跳。
树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中带着明晃晃的不耐烦。
游鱼心,下来。
峭寒生擦去嘴边鲜血,冷冷道。
灯笼晃了晃,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从树上一跃而下。
完事了?嗯,陆岭顺利入魔了。
峭寒生起身,掸去肩上的落叶,尊上猜得不错,他的确是个修魔的好苗子。
游鱼心冷哼一声:就这点小事,还把我拖过来……峭寒生:不把你拖过来,我要如何布下鬼市幻象?如若刚才出现在酆都的不是他的幻象,而是他的本体,那他现在吐出的鲜血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看来尊上说得没错,那只猫……果然有古怪。
游鱼心冷笑:你也知道我不来你就成不了事,那你还不对我客气一点?峭寒生睨她一眼,眸光阴冷: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行啊,回去找尊上评理吧。
游鱼心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走到一半,突然回过身,狠狠踢了峭寒生一脚。
去你妈的客气,我看是老娘对你太客气了!峭寒生猝不及防被她踢中腹部,体内顿时气血翻涌,他猛地抬头,脸色阴寒而恐怖。
游鱼心对他吐了下舌头,提着灯笼转身遁走。
峭寒生离开后,白渺等人立即解除幻象,从鬼市中赶出来。
灯笼,骷髅,血迹……一切都消失不见。
夜市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夜市,街上行人俱是神色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有白渺一群人站在街道上,久久未动,看上去和整个繁华喧闹的夜市格格不入。
峭寒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阮成殊慢慢开口,嗓音有些低哑。
他不是说了吗?柳韶也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他收剑入鞘,眉宇间透着股锐气与狠劲,他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
一切皆以幻象操控,于千里之外便可收割生命,这种能力,绝对不是普通的魔修可以办到的。
他们差得太多了。
气氛压抑,唐真真突然开口:对了,那道剑光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缘由。
剑光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但却刺穿了峭寒生的幻象。
那显然不是他们在场任何人能做到的。
除非……众人齐刷刷看向白渺。
江榭紧盯着她:刚才那招是不是剑尊教你的?白渺知道沈危雪不想现身,便硬着头皮扛下来:……对,是师尊教给我的保命大招。
原来如此。
虽然剑尊没有送给白渺任何法宝,但却把最厉害的剑招教给了她……如果不是刚才那一道剑光,只怕他们也会和师青青一样,变成化灵珠的养料吧。
众人心情复杂,纷纷沉默下来,疲惫地返回客栈。
他们需要时间来自我调节,平复内心的挫败与无力。
白渺抱着白猫回到了客房。
关上门后,她将白猫放到地上,自己则无精打采地走到床边坐下,低垂着头,疲惫中透着沮丧。
屋子里很安静,她连呼吸都很轻。
白猫走到她面前,化为白衣胜雪的青年。
渺渺。
沈危雪轻声唤她。
白渺没有应声。
她的眼前还在回放师青青死时的模样。
渺渺。
沈危雪微微俯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雪白的衣摆垂到地上,边缘沾上细细的灰尘。
白渺抬起眼睫:师尊……不必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沈危雪安静地注视她,声音低柔而平静,像潺潺溪流,像夏夜微风。
像一切能够抚平悲痛的良药。
白渺不由自主地看着他:我知道。
我只是……什么?沈危雪的目光温柔而鼓励。
只是……白渺试图说出自己的感受,感到恐惧,悲伤……这些都是正常的。
沈危雪轻声说,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你会因为死亡而触动。
白渺低声说:但我不喜欢。
我明白。
沈危雪的眼眸清澈而柔软,我也不喜欢。
白渺感到奇怪。
明明她刚才那么害怕,那么不安。
但沈危雪只是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
她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