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谢行野好像总是要比同龄人更加稳重且老成一些,以至于棠宁总是会忘记,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少年罢了。
其实正是在亲密关系里比较粘人的年纪。
尤其是那一次过后, 他简直秒变恋爱脑, 有时候直白到让棠宁都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棠宁喝了一杯水,任由自己的角色被谢行野牵到了一个空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点灯, 窗外风雨的声音已是呜呜咽咽的起来了, 棠宁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努力劝解,谢行野, 你还有正事没做。
宁王的事情还没解决, 他人却忙着谈恋爱, 实在不好。
不想谢行野只是短短应了一声, 是。
接着冷不丁贴近,似乎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眼眸都是亮亮的, 连着几天没机会,现在总算可以做正事了。
……脸上怎么会突然一阵发烫!棠宁迟疑地摸了摸脸,确定这厮没发展出什么妖法能隔空传…吻,然后退开了一点。
她摸了盒火柴,将房间里的蜡烛点亮几根,谢行野也紧跟着过来,甚至能让棠宁察觉出他的呼吸声。
棠宁终于叹了一口气, 城里马上就得打起来, 你不去真的没问题吗?谢行野只是勾了勾唇, 不慌不忙说道, 你可知,现在的我不宜现身,否则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宁王身死一事。
他要的是宁王造反,进而有借口削减各地封王的势力。
如果宁王先被他杀了这件事走漏出半点风声,那么谢行野这趟也就算是白来了。
何况他之前灭了清远伯爵一家,已是招惹了许多非议。
棠宁眼睛转了转,那,谢玄她还在跪着呢。
谢行野更有理由了,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此时半夏陪着她,你也不想我留在那惹人厌恶吧。
这说得也是。
棠宁又努力想了想,发现好像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这么聪明,每件事情都能妥善办好,就算是没有自己在徒劳地忙前忙后,也根本不要紧。
怎么。
谢行野不知何时凑近了那么多,额头抵了下她的额头,察觉到她瞬间的表情变化,认真问她,为何突然丧气?棠宁靠在枕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评价道,果然,离镜头太近,脸就会变形了。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虽然略有些变形,其实还是个相当有冲击力的美貌。
神奇的是谢行野居然听懂了,他闻言脸都略黑了下,霎时间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却又不甘心地再度凑近,面无表情的跟她说,不喜欢了?他肉眼看着棠宁倒还好,但不管多近,难免总觉得不足够,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点莫名的委屈,你几时还能再来?这是一句很平常的问话,落入棠宁耳中却忽然变了意思,听起来就好像是谢行野在……求欢一样。
刚暗暗告诫自己要正经一点,那人就自然而然地顺着说道,你可知我忍的辛苦?好吧。
也不是不可以。
棠宁觑了谢行野一眼,在对方骤然亮起眸子中慢悠悠说道,你一年间可以召唤我一次。
要是你愿意,我就去调时间,一年后再来找你。
怎么样?棠宁兴致很高地催促他,要不要我一年后再来呀。
谢行野居然还当真是纠结了一番,烛火在他的眼里映出了明明灭灭的光,这其中又倒映出棠宁的身影。
那我确然是要好好考虑了。
他轻轻点了下棠宁的唇,而窗外在此刻炸起了‘砰’一声的烟火,两人都不由得抬眼望去。
开始了。
谢行野语气轻松,这是宁王之前约定的信号,意味着阳州城军出动,要替天行道,将我这个暴君活活捉拿。
然而群龙无首,只有目标没有战术,被反攻下来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棠宁略微感叹,回忆了他们离开都城的这一路,当真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不过,这些终于是要结束了。
谢行野却已经躺在房内干净的床铺上,对她神色自若的招手,来吧。
一夜睡过去,天就亮了。
折腾一天,棠宁确实早就累了。
原本是打算确定了谢行野安全之后就立刻调时间到数月之后,到那时,这件事情所产生的后果应该全都尘埃落定,谢行野能否刷满明君值也能有个定论。
但……棠宁磨磨蹭蹭地操作着角色躺在床上,调整了下视角,看向谢行野的侧脸。
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看上谢行野轻轻闭上眼睛之后,她也抵不住困意,把手柄一扔,准备睡一觉再说。
反正还有五天的时间,哪怕清醒的时刻不多了,她也不必那么着急。
那么,暂且就这样吧。
临睡之前棠宁昏昏沉沉想了很多东西,即将入睡那刻,又忽而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
然后自己却不自在起来了。
谢行野见她睁眼也不慌,反而凑近了一点,他眼神幽黯,连嗓音都有带上几分沙哑,难得流露出一点脆弱神色,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半真半假地哀求道,一年太长了。
宁宁,想想办法,嗯?没有没有。
棠宁又用被子捂住头了,声音透过棉被闷闷传来,你吵到我了,快、快点弄完!她察觉到谢行野的声音再度贴近了一些,简直就好像是在耳边呢喃着,分不清是故意还是真的难以自持,哄着她,那你看看我,多叫几声。
……我叫不出来。
棠宁义正言辞地拒绝,即使知道谢行野看不见,她也还是没敢把头露出来。
我让你叫我名字。
谢行野轻轻笑了一声,更加显得暧昧,想到哪儿去了。
到了最后,棠宁简直被磨得没脾气了,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被谢行野各种笑话,几乎有点恼怒。
又有一点察觉不到的心烦,等听见他那边闷哼一声过后,直接下床踩着拖鞋冲进浴室里。
水声很是短暂,谢行野偏头认真听着,又看向棠宁一直不动的角色,在黑暗里舔了下唇角。
随后得出了结论: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听见那边棠宁回来睡觉的动静,谢行野又慢悠悠喊了她一声,宁宁。
睡觉!棠宁突然大力锤了下床,再吵我下线啦。
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不管是在游戏内,还是现实世界,都是一个好天气。
谢行野起得很早,但直到棠宁醒过来他才出声,早,睡好了?棠宁打了个哈欠。
阳州之行,到如今便已算完成了。
谢行野眯着眼睛看窗外,接下来至少半月,我都需要处理由此而来的杂事,你所挂念的明君值想必也不会那么快就有成效。
棠宁听得认真,你接下来怎么办?在阳州多留半月,将宁王造反的名头坐实。
谢行野坐在了窗边,温柔看向棠宁,而后,至多不过三个月,我便会彻底变革太宗那时所留下的封地制度,今后便不会再有地方封王的祸患了。
棠宁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日历。
她还剩下五天,清醒是日已是不多,应该立刻下线。
磨磨蹭蹭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升起了浓烈的不舍,沉默与他对望。
去吧。
最后还是谢行野淡淡出声,他的目光透过棠宁的虚影望向远处,表情与语气皆是一片淡然,不必勉强自己陪我熬着了。
棠宁慢吞吞拿来了手柄,即将下线的那刻,忽然飞快凑近了他的侧脸,‘啾——’。
屏幕闪出一片漆黑,她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体会过来方才那胡闹的举动有多幼稚,忍不住尬在了原地。
……希望谢行野没有反应过来吧。
就是感觉自己也被谢行野传染了,明明调整下时间就能再见到谢行野,刚才干嘛还那么舍不得。
棠宁嘟嘟囔囔着下床去洗漱,她准备在今天把明君值的事情搞定。
万一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她也只好……认命了。
生命里能有这一段旅程,棠宁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是太被亏待。
她心事重重,以至于刷牙的时候耳边都出现了幻听,嘈杂的吵闹声由远及近,她用力捂了下耳朵,接着又忽然拿开。
那不是幻听,而是妇人带着哭腔的喊声:招娣……妈妈爸爸都来看你啦。
以及护士和保安的推搡制止声,却被棠宁的生理父亲大声斥责着,她是我家女儿,我供她吃供她穿养活她到十八岁……就是,我姐得癌症了,我们家里人难道都不能来看看她吗?招娣出来,别以为你现在有钱了就能看不起我们了……姐,我们没想要你钱,我媳妇生了小孩,就想让你回去看看你侄儿。
他们就在门口,被保安死死拦住不让进来。
棠宁慢吞吞刷牙洗脸,然后走出卫生间,平静的将病房的房门彻底锁死。
接着她爬上病床,漫不经心地设定游戏时间,按照谢行野的说辞,暂时调整到了三个半月之后。
门外的吵闹声似乎终于被人强硬制止下来,那是张谨言的声音,带着怒意让保安直接把他们赶走。
他们的声音从病房外消失,却又从窗户边飘了出来,就站在医院的楼下大肆吵闹着,有一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吵死了。
棠宁揉了下太阳穴,拿起床头柜的一杯水喝下去。
然后大力将空掉的水杯直直扔出窗外。
那吵闹声有片刻的中止,随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声响。
张谨言也听见了她在里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敲门,宁宁?我能进来吗?没有任何回音,门被破开的时候,棠宁好像睡着了一样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