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上好的清末白瓷, 被摔了个细碎。
从协会出来后,林渡上了车,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依旧未定。
他系安全带之际,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兰烛。
兰烛接过:谢谢。
阿烛, 从私人恩怨角度, 我本不该问你, 但如今,我们也算是合伙人,恕我多问一句, 你和那位人物,有些过节?兰烛灌了几大口矿泉水, 像是要把胸中那些起伏的情绪都压下去。
有些过去。
她拧紧瓶盖, 回头说道, 做过他一段时间的情人。
林渡微微一愣, 耸耸肩, 笑笑:阿烛,我欣赏你的坦诚,但你不必如此详尽你也看到了。
兰烛微微侧身,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隐藏不隐藏, 江家二爷是有些势力的,为了评估他对未来发展对影响, 这些事,我自然要对你如实说。
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 我会自己解决的, 不会劳烦到林先生的。
林渡笑笑, 阿烛,你有没有发现,你脾气上头的时候就叫我林先生,像是要跟我划出一道天堑来,分的清清白白,真怕哪一天我跟你闹掰了,你也如待他一样对我。
那你好自为之吧。
兰烛笑笑。
林渡发动车子,挑眉,嗯、我好自为之。
等他们晚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兰烛今天解决了这事,对自己算是心满意足,想回去休整一下。
林渡送兰烛回到她住的那个小四合院。
兰烛挥挥手,表示告别。
林渡把窗摇下来,阿烛,等等。
嗯?兰烛回头,等林渡说话。
今个谢了。
嗯?兰烛想了一会,没理解到他说的意思,谢什么?今天,那些个剧团班长说我在槐京无人,无资源的时候,你的解围——害,那有什么,我们是合伙人,我的就是你的,这不用我说,也是存在的天理,要说谢,我还得谢你的,这小四合院挺干净的,房租也不高,我住的挺舒服的。
那就好。
林渡点点头,我刚来槐京,能做的不多,不过我会努力的。
好啊。
兰烛没心没肺地笑笑,合伙人越努力,我自然越开心。
走了。
她摆摆手,往里头走去。
林渡的车子开不进那胡同,兰烛踩着灯光顺着那窄窄的巷子,捶了锤自己有些酸胀的脖子。
一切都定下来之后,兰烛才发现,她为了剧团的事情今天奔波一天,现在事情办完了,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虽然一波三折,但好歹,最后结果不算差。
她轻声哼着小调,细细的高跟轻巧的踩在地板上,饶是累了一天,她在地面上的倒影也依旧窈窕婀娜。
兰烛走到家,那小四合院子是她租下来的,林渡帮忙一起找的,虽然不大,但她一个人住,足足够了。
是她自己的地方,自己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槐京城落下的脚。
她站在灰白的院子门下,从手包里拿出钥匙。
下一秒,兰烛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力道,她惊呼一声,要叫出声来,一回头,却对上一对熟悉的眼。
寂寥的月光下,他身上淡淡的古松木香味传来,依旧是她从前常点的那一款,混着他独有的烟草,在月色中形成一圈笼罩着她的阴影。
兰烛原先蜷在一起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她试图用手肘挣脱他的桎梏,江昱成,你放开我。
他守在夜里,脚下踩灭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看到巷子尽头,那个男人送她回来——她站在车子前挥手,笑的清爽又温柔,好像离开了他之后,拥有了新的生活,把他一个人丢在记忆里。
他简直要发疯。
她叫了他全名,反而激发了他心里的那点迫使她臣服的火苗,他原先撑在墙上的手往下揽过她的腰,用力一掐,抵着她原本合并的脚尖,迫使她们分开,接纳自己,迎合自己。
他温热的气息盘旋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从他喉间传出,语气急速,心里的疯狂差点压制不住。
好啊兰烛,你真有种,你当真是半点过去的旧情都不念及,这个男人给你什么了,让你把我当废品一样,轻飘飘地丢了,是这不入眼的四合院,还是允诺你当个剧团班子老板?就凭这点东西,你就跟了他?兰烛提高声音打断他:江昱成,你在胡说什么?兰烛用尽所有的力气,努力地把他掐在她腰上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接近一个人就要有所图,所有的东西都与利益沾边,是,我从前是跟过你,从你那儿捞了不少好处,可是我已经还给你了,江昱成,我兰烛,不欠你的,你没有立场,来管我的生活——不欠我的?江昱成低头,腰间的手来到她前,用虎口抵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你怎么敢说你不欠我,兰烛,我们两个之前的这些东西,我都算不清,你是怎么算的清的,你和我度过的每一个夜,都在算这些东西是吗?原先你说你要还,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忘记,在我身边的每分每秒,你都想着要离开是吗?那那些时光算什么?算什么?算交换——兰烛下巴被他掐的生疼,她能感觉到江昱成汹涌的怒意,但她依旧没有屈服,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到,江二爷,我和别人都一样,都只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你从前是怎么跟那些住在浮京阁的女人交换的,我就是怎么跟你交换的,这一套,你比我熟,对吗?江昱成听到这儿,脸上瞬间煞白,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放开了近乎涨红了脸的兰烛。
他往后退了半步,离开了兰烛,又恢复了往日里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垂落的手微微一动,到底还是没抬起来。
他嗤笑一声,既然你说这场交换到此为止,好啊,三年了,浮京阁的西边阁楼,是该换人了。
兰烛也退一步,两人的距离大约半米,她清了清嗓子,保持理智和尊重:您不是长情的人,对吗?对。
他转头,背对兰烛,半身匿在黑暗里,你很了解。
兰烛笑笑:那就祝您,早日觅得新人,你我二人,此生就不复相见了。
江昱成微微一顿,挺直了脊梁,淡然回到:好啊,你我,再相见,如陌路。
如此,甚好。
兰烛微微躬身,开门,入院。
江昱成站在那儿站了半晌,迈步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腿脚,竟然僵硬在原地,他尝试克服,却发现小腿肚子,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胸腔里起伏汹涌,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罢了,不过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