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橘落眼, 情绪冷了几分。
不是什么好视频，那一截断章取义的画面里自己是恶人，她供认不讳。
午餐时间, 食堂里不安静。
三人坐一桌, 没人出声。
戚白跟吕小言在等姜晚橘说话。
姜晚橘沉默了会儿, 回：是。
他们同班, 相处了将近两三个月，从夏天到入秋，性格这种东西能摸出大概, 但底下究竟如何没人深究得清楚。
不锈钢勺落在盘底, 姜晚橘划起一口白饭放嘴里，并没有要给自己解释的意思。
现实已经教过她很多次, 别人要怎么想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要做的, 就是吃该吃的饭，走该走的路。
身旁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 戚白先一步开口：我大概明白孙墨为什么叫你姜姐了。
姜晚橘：……吕小言：下次罩一下我们这些无名凡人。
没露什么排斥，就是很轻飘飘地评价了两句, 像平常闲聊。
当事人不深入地讲, 她们也就没深入地问。
对于姜晚橘而言, 莫大感动。
如果一年之前碰到的是她们这样的同学与好友，应该也闹不出那种视频。
她有模有样比个ok手势, 捏一把大佬语气：好说。
之后吕小言和戚白因为有些事先一步离开回去, 姜晚橘走时只剩自己一个人。
她端着餐盘起身正往门边走, 过来个和朋友说笑的男生, 没注意路也没注意身边, 姜晚橘躲闪不及, 两人一撞, 当啷一声响，餐盘脱手落地，残羹剩汤洒了满身。
姜晚橘身上是校服，胸口往下染脏一片，对方波及少一些。
那男同学先是脱口而出一句表感叹的国粹，接着看到她的脸，短暂地愣了愣。
他小声问身边人：这不是那谁吗。
那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回道：你完咯。
男生戴着眼镜，很瘦不高，一双运动鞋溅到了几滴油渍，不知有意无意，开口就是一句错了对不起放过我。
周围学生多，这里的小动静一下拉拢不少人视线。
姜晚橘略显漠然地站在视线中央，没开口，没问责。
眼镜男自己上了一出道歉戏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
姜晚橘回：没事。
那段视频不算高清，但上面是一样的眉眼唇鼻。
已经不少人传阅过。
风言风语细细碎碎混在嘈杂里。
你看没看，那个耳光扇下去，看起来真的很痛。
看了，原来美女打人也这么凶。
看似软辅实则爆炸输出。
惹不起。
周围许多双眼睛，说穿了也没什么好怕，他半开玩笑：不会私下又来找我麻烦吧。
姜晚橘把地上掉下的餐盘捡起，站直了身轻笑一声：你一个男的怂什么，就这么想被我堵？语气难免有些轻蔑和不屑，以回报对方算得上夸张的表演。
路过吃瓜的人不少，三三两两瞟一眼，离得远的不知情者听着那些话还以为里面打起来。
食堂两层，二楼吃饭的学生下楼梯就能见一小圈人围着。
姜晚橘不想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搞大，绕过他准备走，可是对方非常享受焦点聚焦，没完没了碎嘴样。
那倒不是，就跟社会小妹说一声，我是真没注意，没仇没怨没针对。
姜晚橘身上被汤泼被菜染，狼狈且不舒服。
她生出点烦躁，刚侧身，一只手打横伸过来，递了件校服到她面前。
那线条流畅且有力的小臂出现得很合时宜，给东西时另只空出的手蛮不讲理地压低又轻抬，眼镜男的菜盘子硬是被翻个面撞倒在地。
原先只是沾上丁点油星子的运动鞋瞬间脏了个彻底。
肖厌的声音懒懒跟上，几乎把故意两个字贴在门面。
他回：不好意思没注意。
鸡婆男假怂变真怂，敢怒不敢言。
姜晚橘抬眼去看，肖厌站在她身前位置，外面的光投进来照出几分明暗，今天的太阳不猛烈，光线只是淡然地一落。
但她却觉得亮满她眼睛。
身旁说话的嘴多，姜晚橘脑子里开始考虑新问题：肖厌有没有听见，有没有看过那段视频。
如果看了会怎么想。
回去换换。
忽而一句话落到耳边，天生微沉的声线有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姜晚橘回过神，正要接，对方把自己的校服随意一搁搭在了她肩上，也不等回应，拍了一下，走了。
肖厌在人群里没说太多的话，点到则止，全身而退。
但递衣服和掀盘子两件事，善恶明显爱憎分明，行动大过言语。
这要是没关系我是不太信的。
锁死吧，各方面都很同频，恶人组，这年头这么合适的难见了。
姐妹不争取了，知难而退。
流言蜚语不好制止，但食堂里小范围的聚拢确实被肖厌的出现冲散了。
姜晚橘从食堂往外。
手里一件经典的蓝白校服。
她低头看，秋季外套被洗得很干净，不见洗多留下的泛白痕迹，好似没穿过几回，可是打开学到现在，她碰着肖厌的时候，它的出现率很高。
要不是别人的评价和自己切身感受过，就当真以为是个认真读书的好学生。
入秋天气凉，最近降温降得厉害，风吹过来透着冷，好似一夜入冬。
姜晚橘站在食堂外。
来来往往的学生大多外套加身，夸张的甚至披了冬服。
往远处离开的肖厌一件单薄宽大的短袖，衣角被风吹得晃动，人却不见瑟缩，迎风平然地走。
好似世间万物没什么能叫他低头。
姜晚橘考虑再三，回教室后拉开拉链脱下自己的校服，换上了肖厌的。
十几岁，搞暧昧时流行过女生穿男生外套。
姜晚橘被肖厌身上的味道拢着，有些怪异，又有些难以形容的新奇。
跟常见小言文学描写差不多，就一些洗衣粉的味道，不浓。
除此之外还有很淡很淡的消毒水气息以及很轻很轻的烟味。
肖厌本就高，衣服宽宽大大，她伸直了手，袖口甚至露不出指尖，需要把袖子往上拉一大截。
她低头开手机，垂眸看对话框。
迟疑两秒，打字：今天又行善积德呢。
对面秒回：不是。
上面一排正在输入的小字。
姜晚橘眼盯屏幕，道不清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随后那里过来一条：不想洗衣服。
姜晚橘深刻地检讨了自己，怎么能对这欠登有过多幻想。
她回；1。
又接：我还以为你暗恋我。
对面没声了。
姜晚橘看着开玩笑且自作多情的那一条，有点想撤回，但过了时间，只好就这么摆着。
两分钟后，那人回：不是明恋吗。
姜晚橘心里猛跳，心道这逼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接着就看到后面接一句：单相思都见过岳父了。
姜晚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混蛋东西在玩那天的梗。
实在不行还是放弃吧，人和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肖厌：我这个人就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
姜晚橘：那你加油，早日转正。
肖厌轻笑退出去，手机屏幕里的消息不算多，有个被半屏蔽的群正跳出来一条。
他加的人少，没什么特别的习惯，备注都是本名，板正普通且无趣。
符长柳：我靠绝了，肖老板知道他女人这么叼吗。
肖厌瞥一眼，随后点进了这个四人聒噪小群。
唐杰：谁知道，给他私发问一下。
邹磊：这不是上面就有。
唐杰：你指望他出现在这里不如指望我明天MotoGP拿奖。
符长柳：那还真是，在这骂他他都不知道。
邹磊：你试试。
唐杰自告奋勇：给你表演一个。
他接着紧跟一条：姓肖的傻逼滚出来。
肖厌：？【唐杰撤回一条消息】紧随其后。
唐杰：大哥好，今天好兴致，微服巡访来了。
看记录没。
肖厌没搭理，手机往上划，最后停在一个链接里，点进去看了看。
这是个偷拍视角的视频，时间不长，也就十来秒。
主角是那张漂亮的熟脸，穿着另一个学校的校服，一如既往扎着高马尾，但头发有些凌乱，光线不亮很暗，整个基调阴阴沉沉。
肖厌的神色淡下来，透了些冷。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完了所有。
视频从一侧角度开始，姜晚橘抬手狠狠扇下巴掌，对方正捂着脸，在此之前应该已经挨过一下。
再然后她猛地拽住对方长发抵上了斑驳白墙。
被打的压根都还没反应过来。
女生高扬着额头，下颚线走出一条漂亮的势，锋利，尖锐，视线逼人，犹如囹圄的兽爆发一般，破罐破摔。
听不清说的话。
单单从画面讲，校园霸凌毋庸置疑。
视频全程只有两人，露脸的只有姜晚橘，被害者被散乱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
肖厌关了视频，在群里发：嗯，我们小姜是有点野。
随后他又退出去，点开了那个青色橘子。
有一条新消息：肖厌。
你口袋有点东西忘了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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