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厌看着那双黑漆又明亮的眼, 语调平平：我应该好奇什么。
就像他不愿意被别人窥探私事和曾经，由己及人，他没有兴趣去揭她的底, 挖她的过去。
姜晚橘听了这句, 没说什么。
当好友对这件事表现出无关紧要时, 她是欣慰的。
可面前这个人的平淡, 叫她莫名生出些难言的情绪。
很显然他对自己的过去并不感兴趣。
或者说再缩减一点，他对自己，不感兴趣。
两人走进店内。
姜晚橘逃了晚自修, 没联系过老师, 倒也没什么惴惴不安的感觉，大概当惯了坏学生。
她坐在不大空间的一个角落, 捏着手机无事可做。
被拉入的群里一共五个人。
那三个很热情地对她的加入表示了欢迎, 整整齐齐嫂子好。
姜晚橘把自己备注一改，发了入群第一条消息：【别叫嫂子了, 我才十六，显老。
我跟他也没那个关系。
】唐杰在一旁笑笑：没事, 以后就有了。
姜晚橘心情不怎么美丽, 脱口而出：不出意外以后也没有。
肖厌瞥眼屏幕, 见了那句毫无感情的澄清，补了一句：【姜妹说的是。
】符胖子看不下去：不是, 你们面对面, 非得这么打字聊？阿杰一手搭着胖子的肩膀：两个人加一起凑不出一张嘴。
没有感情经验但相较比较实肯的邹磊站门边：可能他们俩需要私人空间, 你们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碍眼。
那两人对视一眼, 很默契地相约滚出去了。
旁观者清,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俩有点什么。
三人去了附近买吃的, 留下姜晚橘和肖厌在店里。
肖厌自顾自修理没处理好的零件, 对于姜晚橘熟视无睹，但手里同一样东西拆了又装，重复两遍。
破天荒地返了工。
姜晚橘不懂器械，也看不出来肖厌在想什么，还以为本就如此。
少年手指修长，小臂线条好看，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很有魅力，微微侧的额头配上专注的眼，着实叫人心发跳。
她开始后悔自己厚着脸跟人来这。
坐着看手机没意思，被无视当空气更没意思。
姜晚橘开口，问得很是直接：你是不是挺嫌我烦的。
肖厌低垂着视线，指腹划到一处锋利，露了条口子，短短几分钟，连续出错。
听到这句肖厌终于停下手里动作。
他抬起眼，毫不犹豫：没有。
那你怎么不理我。
她讯问时像是纯而无害的小动物，肖厌沉默了会儿，对方那句随口的以后也没关系来来去去又被品了两回。
他淡淡：这不是在理你。
理得真敷衍。
姜晚橘评价一句，看向他的手，被划开的指腹落下一滴深红，在地上有些显眼。
肖厌站起身，先是拿了纸巾，半蹲地上擦干净血迹，随后起身简单处理伤口，往前两步站定她身前。
那你想我怎么理你。
他问。
细小的口子疼痛感明显，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伤，但当下存在感颇大，也许疼的不止这里。
姜晚橘抬头，视线上挪间，先是看到他锁骨，随后喉结，接着唇线、鼻骨，最后眉眼。
……她扪心自问，答案是不知道。
再来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干什么。
姜晚橘挪开视线，单方面拒绝了这场对峙。
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帮她转移了话题：我出去接个电话。
肖厌没有拦她，后退两步让出路来，末了站定看她走。
姜晚橘的背影慢慢变小，最后在门口一转，只剩衣角，再之后校服衣角也不见影。
他等了会儿，三分钟，姜晚橘没有回来。
五分钟后，肖厌放弃了那样一个站立着有点傻的姿势，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做没有做完的事。
桌上角落有厚厚的书，卷子，习题。
肖厌没什么娱乐生活，空余时间就做这些来消遣。
他不认为自己愚笨，至少没有真正难倒他的题。
但现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某方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顿。
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解不出来。
十分钟过去，肖厌效率奇低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坐在台边，望向门口。
一个电话并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姜晚橘没出现。
就好像已经离开。
他试图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但随后想起来监控那件事，皱眉生出些许不安来。
三人组在这个时候从门口进来，手里大袋小袋。
先是看了一圈，随后确认只有肖厌一个人，问：这怎么独处还把人处走了。
肖厌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神色不佳，这会儿看上去招惹不得。
他的沉默好似另一种回答。
那三个面面相觑，决定把嘴闭上不多问，珍惜生命不撞枪口。
肖厌垂眼打开手机，不用翻找就能看到那个显眼的橘。
他绕开三人，往门口走，给她打过去个电话。
先前的那些不愉快在当下被藏匿起，不告而别也无所谓，当下他没太多念想，缩减下来只有一条，希望她别出什么事。
手机里铃声响起。
等了五秒，对方没接。
肖厌站在不算明亮的街上。
少有无措。
随后他在晚风里听到了街角处的隐隐绰绰的铃响，正从远处来。
掌心的手机里电话已经通了。
传来的声音熟悉脆生：喂。
肖厌眼望街角，先前那些慌乱如云若水悄然而落。
悬而未决的不安沉下来。
那头见他不出声，又问了一句：小狗怎么不说话。
肖厌心绪复杂，回：狗在等你。
那头静了静。
你终于接受这个现实了，我很欣慰。
姜晚橘讲完这句时正街角出现，她步子不紧不慢，往他的店靠。
长宁街算不上灯火通明，肖厌站在店门口，里面的白炽灯透出来，把他连带着他所在的一整片空间，都照得发亮。
姜晚橘走到他面前时，肖厌拿着机子的手才垂下落在身侧。
她扫一眼：什么表情。
好像别人欠你八百万一样。
肖厌失笑：你干什么去了。
姜晚橘手里一个白色小塑料袋。
越过他朝店里走。
买糖去了。
肖厌跟在她身后，意外地没觉得这个离谱的答案离谱。
之前那电话是吕小言从学校电话机亭打来的，问她去了哪。
她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前后不过两分钟。
再之后姜晚橘在手机搜了搜附近，找到家不远的小店，去那绕了一圈。
店内三人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由衷地松了口气。
就刚才那气氛，别说在这约饭，没给他们桌掀了都是好的。
不像现在，和谐安心。
唐杰：这个家庭地位一下就出来了，再酷再逼，见了老婆还得跟得老老实实。
符长柳已经打开炸鸡，坐塑料凳上应和：可不是，以后有事找姜姐，生物链顶端。
姜晚橘进门后打开小塑料袋，往肖厌工作台上一摊。
里面是几支棒棒糖，五颜六色什么都有。
你们自己拿还是我分。
三人视线几乎同时往肖厌那望了望。
那必然是自己拿。
姜晚橘在里面挑出根橘色的，拆了包装，正准备往嘴里塞，余光瞥见身旁肖厌，想了想递了过去。
肖厌垂眸，视线焦点从姜晚橘身上挪到糖球，没动。
姜晚橘：我服务这么到位，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肖厌答不对题：刚刚谁的电话。
姜晚橘一愣，原先那对她的事不感兴趣的定论忽地被推翻。
她笑笑，没瞒着逗他，回：吕小言的，我同学，催我上晚自习去。
肖厌不知道吕小言是谁，但听起来不是那条不听话外边野的家犬。
他颇为满意一点头，接下了糖。
少年皮囊优秀，嘴里糖棍一咬，莫名多了股混劲。
还挺适配。
姜晚橘想了想，记起一些事来，问：上次那根你放哪了。
肖厌：吃了。
姜晚橘一乐：怎么没放失物招领，不应该啊。
肖厌漫不经心把桌上塑料纸扔垃圾桶：给我的怎么算失物。
概括总结两个字：双标。
另外三个已经准备摆桌上菜开干。
他们在外，两人在内。
肖厌把那个小塑料袋往边上放时突然顿了顿，他的视线落进里面，驻足颇久。
姜晚橘正帮着拿椅子。
回头看见肖厌停在那，往里走站在了他身边。
廉价的袋子里躺着剩余一些糖，除此之外是张创创可贴，最普通的那一类，甚至有些发旧。
姜晚橘没说什么伸手往里拿起，随后递过去。
给。
肖厌早已忽略掉的那道口子好似又叫嚣起来。
他没接，大概是没料到还会有人在意他的这么点小伤。
姜晚橘看他不动，索性捏他袖子拽起来。
附近就这么家，问过能用，别嫌弃了。
显而易见买糖是个幌子肖厌沉默抬手，看她笨拙地拆开贴上，指肚相接，碰得他心发痒。
不大不小的空间安安静静，他嘴里是甜里揉酸的橘子味道。
创可贴有一个不起眼的褶皱，大局还算完美。
姜晚橘往他的工作台上看，找到一支黑笔，拿手里打开画了个橘子，小褶皱合进画面成片叶子。
她低头打量自己作品，笑问他：怎么样，喜欢吗。
肖厌视线落她黑长睫毛，回：喜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