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凉不热的风裹着一丝农场麦草的味道。
她把视线转回前侧, 话语随散：没经验不太会，肖老师你先教教。
问题绕回来，肖厌似笑非笑：这东西不应该都自学成才？没办法, 学习能力不太行, 没你那个智商配置。
身后不远处解决完午饭的学生们开始收拾, 分工还算明确, 肖厌之前负责得多，休息理所当然。
二十来分钟后午餐时间结束，原地集合, 开始下午的活动, 秋游开始往山上走。
队伍零散地排列着，学生嘴闲不住, 边聊边走。
肖厌跟在八班队伍靠后位置。
姜晚橘在跟他进行完你泡我, 我追你的虚假对话后回到了自己班，跟吕小言戚白三足鼎立。
孙墨偶尔插话, 眼往后瞟。
反复确定有没有被眼刀盯上。
年段不同，到的地方不同。
高二爬半山, 高三到山顶, 半山腰车依旧能开上来, 十几岁大小孩眼看车子从身边过，觉得一双腿愈发得沉。
还没多久已经有人怨声载道。
言论万变不离其宗：选什么雁山, 哪个不比爬山轻松有意思。
姜晚橘作为票选雁山的第一人, 没搭腔。
班上不良分子黑皮倒是呛了一句：人虚多练练。
才几米, 珍惜锻炼机会少说屁话。
那几个念叨的大多低下声来, 但不乏个别男生性子比较冲, 冷笑回头开嘲讽。
姜晚橘选什么你选什么。
这风不就你带的。
听句劝别舔了孙墨, 人正牌在后面看着呢。
姜晚橘想跟高三一起我能理解, 你到底怎么想的，他们搞暧昧，你给他们搭线，真就大公无私奉献主义。
孙墨听得有点来火，语气不佳。
他妈关你屁事。
黑皮之前追求姜晚橘搞得班上人尽皆知，现在被说闲话也难免。
只是小孙当下自我定位清楚，退而成小弟。
班上一个，高三一个，真吃香。
对方不止不休，姜晚橘听着那话生出些烦躁来。
忽而一句借过在身后人群中响起，声线熟悉，语调微冷。
肖厌没有暴躁地跟碎嘴学弟放狠话或者动手，只是轻而淡地睨了一眼。
无声压迫胜过脏词。
对方有点发怂地静了静，毕竟高了一年级，还是个不好惹的。
当这种人的面嚼舌根不是什么聪明事。
一层层台阶往上，这条路不宽甚至有些狭窄。
孙墨跟那男生在同一格子起争执。
肖厌我行我素从中间过，借过一词说得很有礼貌，行为跟礼貌不太搭边。
他的肩撞到话多男同学，对方往后一踉跄。
肖厌目中无人，那一睨之后没再给眼神。
他径直到姜晚橘身边，话里玩味，音量不高，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是挺吃香。
姜晚橘瞥看他，回道：哪有你吃香。
队伍往上，肖厌在姜晚橘身边出现后世界都清净不少。
大家都很默契地管住了嘴。
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性格，气质，震慑力。
似乎不需要强说硬捧，有的人光光站在那里就非常与众不同。
山上的路漫长望不到头。
半山腰有休息的大平台，地方造得还算漂亮舒服。
但上去的路不乏坑洼磕绊处，处处横生藤蔓和花草，姜晚橘走得不怎么专心，眼睛在那些植物上来回地扫。
她想仔细看看，可大部队得继续往前，没有那么多时间为她停留。
就像她的生活或者这个世界。
很多东西由不得自己，岁月长流往前，有些留得住，有些留不住。
姜晚橘思绪飘得有些远，视线不知何时从一株虎耳草上挪到了肖厌侧脸。
高三上半年过去快一半，再一学期就高考。
高考结束各奔东西，他足够优秀，跳脱出这个小镇不过机遇与时间问题。
大抵是姜晚橘盯得太久，肖厌往前的眼微微一挪，两人恰好对上。
肖厌：看什么。
姜晚橘直白：看你。
他唇角轻扬，拿一把好嗓说了句油的，懒洋洋又轻飘飘：好看吗。
姜晚橘：不出声的时候还是好看的。
肖厌眸里印着缩小的姜晚橘，眉眼干净，皮囊乖而讨喜，红唇开合。
他平然回：出声也挺好看。
意有所指。
当事人不知，损他：是真不要脸啊。
肖厌笑笑，没回，算默认。
半山上有一些旅游景点常见的贵到离谱的小商小贩，也有娱乐休息地，例如枪打气球跟套圈的小摊子，给学生无趣的秋游稍许增添点乐子。
下午自由活动，姜晚橘念在肖厌没熟人，颇为慷慨地带他一起。
还没多久，原先一起的几个只剩他一个。
吕小言虽说实操为零，但理论经验丰富，很明事理地拉走了戚白跟孙墨，好叫他们两人独处。
三个电灯泡，能照亮世界。
姜晚橘走着走着，人堆里一出去，身边就只留个肖厌。
她不笨，也知道那几个想的什么。
姜晚橘：朋友靠不住，这就把我卖了。
肖厌：那我勉为其难买一下。
姜晚橘：……这话是这么接的？肖厌揶揄：有什么问题。
姜晚橘：没有，真是为难你了。
肖厌：应该的晚晚。
厌厌，不如叫你贱贱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逛，路过一个气球摊，里面摆着些丑兮兮的玩偶，有个橘子不起眼地缩在角落。
姜晚橘无意瞥见，觉得丑里透着萌，很怪，忍不住多看两眼。
肖厌顺势望过去，语调轻松：姜姐品味挺独特。
姜晚橘抬眼对上他优秀的下颚线，再细看那张欠登的脸，乐呵点头，回得诚恳：嗯，我也觉得。
对方莫名从这句里读出了些什么，但也没深究。
他看眼规则，声音不疾不徐地落下：叫声厌哥给你打。
姜晚橘一脸你在想屁吃看了看他：是不是看不起我，姜姐自己就能把这丑橘崽拿下。
她当即交钱拿枪，动作气势跟姿势都做得很足，眯眼瞄准，扣扳机。
气球被打破的响声断断续续，结束离兑换还差那么几个。
刚刚的空口大话破得尴尬，好似自打耳光。
姜晚橘试图给自己找借口：风大。
发挥失常。
肖厌笑笑，没说什么，过去拿了同一杆枪，抬手就上，犹豫不多失误率低成零。
这种摊子大多都有做手脚，肖厌没百发百中，但换那种小玩偶绰绰有余。
从老板手里接过毛绒橘子后肖厌捏在掌心看了看，丑得可爱。
姜晚橘：你一个大男人要这个，不合适吧。
肖厌：留着送人。
两人的说笑戛然而止，姜晚橘想起他那头像，半冷不热：也行。
肖厌笑逗她：小猫醋了？似曾相识的问话出来姜晚橘一时无言，她回：哪能。
狗谈十个也跟我没关系。
肖厌扬眉不语，玩偶上有个钩，包上一挂刚好。
就是跳脱的暖色跟他本身冷风格不太搭。
下午时辰消磨得快。
很快到了结束的点。
学校大巴开始数人准备往学校运。
一些知道秋游地址的家长已经在山脚下等接人。
于是学生分成两批，家长来接的登记，剩下包车回。
其中不乏一些情况特殊如肖厌的，高三班里默认他已经回家。
姜晚橘跟肖厌过去找车，肖厌眼望山顶，天色将暗，落日配余晖。
两人一同到大巴前面时肖厌顿住步子，没上。
姜晚橘看他停下来：不走吗。
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她想找个理由留下来跟肖厌一起，不过半天没编一个出来说服自己。
刚刚那玩偶事件弄得她心情不佳。
脑子不觉得有什么好不开心。
但心里就是别扭憋得慌。
姜晚橘没说话，点头不留他。
自顾自上车，挑了他刚刚坐的位置。
车上学生少一半，大多被放不下心的父母接回家。
姜晚橘懒散靠大巴车椅背，忽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那对半路离婚的夫妻。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车转弯，姜晚橘视线从窗里出去，肖厌退开了些，还在往这边看。
风吹在他身上，黑发杂乱落在眉眼。
他不笑的时候跟世界离得很远，也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先前逗她损她似乎是另个人。
姜晚橘低头，给他发消息，带点玩笑：望妻石。
还不走？她透过窗看他反应，那人单手抄兜，另手握机子低头对屏幕，指腹轻点。
消息很快发过来。
被望的人还没走。
姜晚橘扬扬眉。
真就有话接话一点不收敛。
海王的脸渣男的嘴。
大巴加速，远处肖厌愈发变小，直到最后缩成看不清的黑点。
姜晚橘堪堪收回视线。
路不长，她靠窗睡了会儿。
到校后姜晚橘自己回家，十七层洗澡休息，夜里整包时在里面发现个橙色的亮眼玩意。
她拿出来看了看，是先前肖厌打气球换来说要送人的丑橘崽。
也不知什么时候给她塞在里面。
屋里无声，姜晚橘握手里看。
半晌后她躺上床，打开手机，乍一眼扫下去没找到那个后脑勺。
列表里出现个没见过的头像，是团黑色影子，截的脑袋，上面半个手掌剪影，模糊不清。
她借错位玩影子摸他头的那副画面好似就在眼前。
姜晚橘默两秒，扭头对上那豆丁眼橘子玩偶，垂眸编辑四个字：晚安厌哥。
随后她又想了想，拍了张小丑橘，后跟一句：替它发的。
作者有话说：肖厌：（欣赏头像）（截图）（裁剪）（保存）（欣赏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