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厌到高二八班的第二个礼拜, 姜晚橘意外发现手机使用频率直线下降。
这件学校规定不允许的电子器械被简简单单小纸条代替。
当然他们也不常传，扭个头开口的事。
开学常规摸底考成绩出来。
肖厌几乎没有悬念地占在年段第一位，跟第二拉开一大截距离。
孟子武一开始时有多忧心领这个指名道姓要到他班的问题少年, 当下咧嘴就咧得有多欢。
他乐洋洋站讲台上拿着成绩单表扬, 视线往下一扫, 颇为欣慰地望向角落。
学校学生的一些绯闻老孟有所耳闻, 比如吴彦祖刘亦菲事件。
当下风云人物齐聚班上，压不如导，早恋不提倡但强拆没好处。
新同学, 带带老同学。
一个头, 一个尾，希望有朝一日漂亮花瓶能内外兼修。
课间热闹, 姜晚橘瞥一眼肖厌, 卷子一递。
来，带带。
先前距离隔得远, 当下身边一坐，教起来都方便不少。
肖厌视线落她卷面：人才过了一学期还是人才。
少损我两句会死。
他嘴上阴阳, 手里已经接过卷子：那我夸你两句？夸吧, 我听好了。
肖厌一边在白纸上给她写解题思路, 一边回：我们晚晚潜力无穷，全是进步空间。
姜晚橘愤愤：你可快闭嘴吧。
两人笑骂互掐习以为常。
肖厌瞥一眼, 散漫回：长得像棉花, 开口凶得很。
姜晚橘轻冷哼道：给你找樊晶晶来, 她不凶。
谁是樊晶晶。
这是个很实诚的问句, 听得出来肖厌确实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甚至还认真地思索了两秒。
姜晚橘：追你那个, 给糖那个, 递水那个。
肖厌笔尖写下两个数字，回：不记得。
那你记得什么。
八题错五道。
你是不是过不去这个梗了。
欠不死你。
他低着头，脱口道：是，准备带棺材里。
姜晚橘：这就是当初给人晦气盖白盖得来的报应。
解题步骤已经写完，肖厌微微侧身，开口自上而下地讲。
校服是刚洗完的好闻味道，窗外打进来阳光恰好，跟隔着屏幕拍的冰冷照片不同，近而又近的距离配上他沉又耐听的少年声音。
要不是刚被嘲过一波，妥妥心动难免。
看题。
姜晚橘飘忽的视线被短短两个字拉回。
身旁那人收起了刚刚的浮薄，露几分认真。
之前看不到他日常，远远偶尔几面，阳台放风或是趴桌小憩。
就好像那些神之又神的夸张玛丽苏，不需要努力，成日玩乐但随随便便市里第一。
现在坐身边，她才发现天才笔耕不辍。
肖厌不像常规好学生那样埋头苦读，不怎么记笔记，但课会上，题会写，没什么消遣刷刷卷子。
一道数学大题来回三遍，姜晚橘终于搞明白。
即便是个老师也可能不耐烦，但肖厌看起来极其有耐心，甚至有给她来第四遍的冲动，被她婉拒了。
过程艰辛，显得自己笨。
或者说她可能是不怎么聪明。
就挺挫败。
姜晚橘无端生出点理解来，理解那些暗恋文小说的女主，对于高高在上品学兼优万人喜爱男主可望不可即的自卑感从何而来。
大概自小有种不读书也不会如何的想法，一路没打好基础，现在寸步难行。
卷子结束，姜晚橘看起来情绪不高。
肖厌淡瞥，开口：写个题还写蔫了。
不会做，换你蔫不蔫。
肖厌看着这道青春里横亘在面前面容姣好的难题，道：有一步是一步，至少过程拿分。
他不会，没答案，解不出来，暂且也走一步看一步。
-校园生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地过。
月考前一段时间肖厌给拿了两本书来，是高一课本。
姜晚橘自认为她这差生的书干净，但肖厌那两本新得更令人发指。
她一开始没明白，问：干什么。
肖厌：干什么，给你烧着玩，给你当废品卖。
阴阳大师的嘴里永远没什么好听话。
姜晚橘伸手一捞，随意打开一翻，才注意到里面写了不少笔记。
是肖厌的笔迹，算不上细致，但处处重点。
有种恨不得掰开了知识点往她嘴里塞的错觉。
原来你高一这么努力。
怪不得常年前排。
姜晚橘浅浅评价。
今天天不凉不热，开了窗，吹进来一阵风抚乱她散下的几缕黑发。
肖厌没出声，视线在她侧脸落了两秒，随后照常欠里欠气：是，记得向我学习。
勤工俭学两不误，向你学习。
姜晚橘侧眸，不小心撞上肖厌不算清白的视线，翻页的手停顿半秒，对方挪开了眼。
少年眼下苍青，似乎没太睡好，带几分惫倦。
姜晚橘：你这两天店里生意挺好啊。
熬夜短命的厌厌。
肖厌视线半落在自己捏笔的指骨，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又从那状态里脱出来，顺着她话：可不是，赚点钱不容易。
姜晚橘：别干了。
你养我？这就开始吃软饭了。
姜晚橘笑他，随后又逗道：你辅导我，给我当家教，我付你工资，不然你多良心不安。
我没有良心。
看得出来。
赚老婆本，给不起高薪还是算了。
我直接送你个老婆。
樊晶晶吗。
姜晚橘吧。
那我勉为其难要了。
放学回家，姜晚橘跟肖厌几乎同时离开教室又同时下楼。
校门口符长柳三人站在不远处望着，瞥见肖厌就上去堵。
姜晚橘连带着站了会儿。
符长柳：肖老板今天还歇业吗，找你几天不搭理。
唐杰：就没见过人在还关店的，多少有点任性了。
姜晚橘听了几分好奇，毕竟白天刚刚聊过他最近生意好，肖厌也没否认。
她几分好奇，侧耳等着肖厌解释。
然而肖厌压根懒得解释：不想干活，休息两天。
邹磊：兄弟你看着也不像有休息。
阿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走个来回，在陪未来女朋友？肖厌侧一眼，那三个没再哔哔赖赖。
被暗地里标上未来女朋友的那个明知故问：是吗，谁啊。
事先声明没陪我。
肖厌：在陪学习，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姜晚橘没在意他这个回答。
自顾自回家。
肖厌的课本被拿出来放在桌上，加一起还挺沉。
白天她囫囵一翻，现在才细细地看。
用的都是黑色，没其它花里胡哨的掺杂，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划线圈点很随意却不乱。
一眼就能看到重点。
姜晚橘倒了杯水放在一边。
眼睛瞥屏幕，没有动静，没有消息。
肖厌像一把要她不断添进去柴的火，没有燃料没有温度。
敌不动我不动。
姜晚橘收回视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落下一滴，沾在书面上。
黑色笔迹的字被沾染，她抽张纸巾准备擦干净，不小心抹了一下。
白纸上轻而易举模糊晕开一点黑。
她坐在那低眉看书，顿了顿，随后拿指腹摁在字上，不轻不重一捻，字便拖出个有些脏的尾。
时隔一两年的笔记出不了这个效果。
姜晚橘捏住他课本的背脊，硬挺如主人。
她动手一翻，自前而后，都是同一种新旧的黑色，出自同一只手。
她忽而恍惚着了然一些事，开雾睹天。
所以那厮熬夜不是为做什么生意，而是在给自己补这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过期笔记。
姜晚橘默然看向另几本。
胸腔里是难言的情绪。
那堆不言不语的柴烧出一片滚烫，烫在她十几岁的青春里。
她望向手机，点开看屏幕。
顶上亮着的是肖厌曾经修好的灯，手边是他用过的杯子，门口放着他穿过的鞋。
今天是周五。
往常休息放松最喜欢的日子。
之后两天双修日。
姜晚橘突然就想马上结束这巴巴盼来的两天假期，马上回校去看看那嘴欠同桌。
屏幕里他们的对话框已经很久没动。
毕竟白天待在一起够久，晚上再讲再聊就显得有些过了。
姜晚橘犹豫两秒，最后出了门。
从家到那没花太长时间，车程不远。
到店门口时姜晚橘才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她不懂机车，也不需要修车改车，到这来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她站在那，思考着要不要回去再拿本书过来请教他看不懂，又觉得过于离谱。
最后索性单刀直入，推开了门。
店里肖厌正坐在工作台边，抱臂搭着，靠在椅子上闭眼睡。
微偏额头低垂，脸上是些隐隐的倦。
大概睡得浅，一点动静就醒。
门稍推开，他抬起惺忪的眼，朝门口一望，看到姜晚橘时有一瞬失神。
不是很确定是做梦不清醒还是别的。
狭小空间安静无声姜晚橘：看到姜姐都开心得说不出话了。
他刚醒，鼻音有点重，听到熟悉台词低笑一声。
找我什么事。
姜晚橘：没事来不了吗。
肖厌抬手捏了捏眉心，清醒几分，话里掺笑：能来，老板娘想来就来。
姜晚橘眉梢半扬。
你再说两回我可就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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